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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比”字句研究(2)

这几类“比”字句,一般都可以把程度副词全部去掉,而基本意思不变,只是比较的程度有所减轻。若去掉一个副词,A、B、D三类可以去掉任何一个,而C类只能去掉后面的副词“更”,不能去掉“还”。因为C类“比”字句句末都带有语气词“呢”,“更”在句子中不能同“呢”配合。(此类句子之所以带“呢”,是因为“还”可与“呢”相配合)

从句子的类型上看,这几类“比”字句都能用于肯定句。此外,A类还可用于否定句(如例(1))和反问句(如例(3))。

从使用的数量上看,这种“比”字句属B类的最多,共有9例,属A类的有3例,属C类的有两例,属D类的最少,只有1例。从中我们可以看出:B类较为常用,D类则较少用。

4.在现代汉语“比”字句中,是否还有共现这一用法,如果有,其使用情况又是怎样的,为此我们作了一些统计、分析。我们把老舍《月牙集》《骆驼祥子》和刘绍棠《烟村四五家》中的“比”字句作了一些统计,并对它们作了一下对比。(详见下表)

通过对比分析,我们可以看到,“共现”在《红楼梦》时代(至少在《红楼梦》中)用的是较为普遍的。由于语言不断地变化发展,其使用范围在逐步地缩小,到现在,已经很少使用了。

从共现的类型上看:《骆驼祥子》中的一例,如:

(18)渺茫的他觉到一种比自己还更有力气的劲头儿。

《月牙集》中的一例,如:

(19)对于鸡鸭苹果,他们的手比主任还更狠,永远是理直气壮的拿起就吃。

《烟村四五家》中的一例,如:

(20)更想不到的是,他和马牧野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这位马二书记竞比张金亮和殷茂才更厌恶他。

(18)(19)属C类,(20)属B类。我们是否可以这样推测:《红楼梦》中出现的那四类共现的“比”字句,在现代汉语中只保留下了两类(B、C),其他两类(A、D)似已绝迹。而且B、C两类在现代也已很少使用。

五、并出

1.在“比”字句中,副词经常同数量(或程度)词语同时出现,我们把这一现象称之为并出。《红楼梦》中,并出的“比”字句共有53条。

2.并出的“比”字句,其数量(或程度)词语有的是表示倍数的,如“十倍”“百倍”,有的是表示岁数的,如“两岁”,还有的是表示不定量的,如“许多”“多少”及“些”等。

从分析中我们看到,副词与数量(或程度)词语并出,是有条件的。这就是说,它们在搭配上是有一定的规律的。

1)表示倍数的词语,要求同表程度高的副词相配合,如“更”“还”等。例如:

(1)凤姐比贾琏更急十倍,只说:“咱们命中无子,好容易有了一个,又遇见这样没本事的大夫。”(69/982)

(2)谁知自从在此住了不上一月的光景,贾宅族中凡有的子侄,俱已认熟了一半,凡是那些纨绔气习者,莫不喜与他来往,今日会酒,明日观花,甚至聚赌嫖娼,渐渐无所不至,引诱的薛蟠比当日更坏了十倍。(4/67)

(3)谁不知我这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13/177)

(4)(紫鹃)“偏生他又和我极好,比他苏州带来的还好十倍。”(57/806)

(5)(贾珍)“你们必定说是我的生日,要叫我去受众人些头,莫过你把我从前注的《阴骘文》给我令人好好的写出来刻了,比叫我无故受众人的头还强百倍呢。”(10/150)

(6)因此心中更比往日的烦恼加了百倍。(29/413)

2)补语为表示数量(或程度)的名词,如“许多”“多少”等,也要求表示程度高的副词与之相配合。在这类句子中,表示程度高的副词只有“更”。例如:

(7)(众人)因此都不在意,比凤姐儿前更懈怠了许多。(55/770)

(8)此时大观园中比先更热闹了多少。(49/675)

(9)别人慌张自不必讲,独有薛蟠更比诸人忙到十分去。(25/354)

3)副词同数量词语“些”配合,这类“比“字句最多,共有31条。

“些”主要表示少量事物或性状。在“比”字句中,主要作用是减轻事物、行为、性状所比较的程度。

表程度低(或范围小)的副词“略”“不过”等,经常同数量词语“些”配合。这些副词有的是程度副词,有的是范围副词。属程度副词的,都是一些表示程度轻微的副词。属范围副词的,都是一些把事情往小里说或轻里说的副词,如“只”等。例如:

(10)(紫鹃)“姑娘的身子多病,早晚服药,这两日看着比那些日子略好些。”(67/950)

(11)贾珍酒已醒了一半,只比别人撑持得住些。(75/1074)

(12)(马道婆)“那海灯也只比缸略小些。”(25/249)

表示程度高的副词如“还”“更”等,也可同“些”配合,并出在“比”字句中。这类“比”字句中的“些”,作用仍是减轻比较的程度,表示在程度高的一档里程度略低。例如:

(13)(黛玉)“我平日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他说了你就依,比圣旨还快些。”(8/128)

(14)(众人)“偏他只爱打扮成个小子的样儿,原比他打扮女儿更俏丽了些。”(49/680)

表示语气的副词如“却”“到底”等也经常同“些”配合,形成“并出”。例如:

(15)再想自己亲身带的,倒比买的又好些。(43/598)

(16)这位哥儿性情却比我们的好些。(56/793)

(17)(宝钗)“妹妹若觉着身子不爽快,倒要自己勉强扎挣着出来各处走走逛逛,散散心,比在屋里闷坐着到底好些。”(67/953)

“些”也同副词“未免”并出。“未免”侧重于评价(某事),意在否定,但语气较为委婉。带“未免”的“比”字句,VP后面再带上“些”,语气就更为婉转。例如:

(18)只是邢岫烟未免比先时拘泥了些,不好与宝钗姊妹共处闲语。(57/809)

上述(1)(2)(3)类“比”字句中的补语“些”,都表示程度较低,意在言少。有时,它附在“好”后,表示程度高,意在言多。例如:

(19)元妃命他进前,携手拦于怀内,又抚其头颈笑道:“比先竟长了好些。”(17/249)

“好些”就是许多、好多的意思。

表数量的词语是“一半、二等、一个”,副词一般是表程度低的,如“略、只”等,例如:

(20)(王夫人)“就是袭人模样虽比晴雯略次一等,然放在房里,也算得一二等的了。”

(21)(探春)“咱们这园子只算比他们的多一半,加一倍算,一年就有四百银子的利息。”(56/785)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看出:

在后的数量(程度)词语,其作用主要是补充说明“比”字句中事物的比较程度,或加强比较的程度,或减轻比较的程度。这些数量词语在句法结构上是准宾语,它们在数量上并没有什么实在意义,并不表示具体的数量。

表程度高的数量词语,要求同它配合的副词也必须是表示程度高的,而不能是表示程度低的,1类、2类都是这样。表示程度低的“些”,则没有这个限制。它既可以同表示程度低的副词配合,也可同表示程度高的副词配合。

从准宾语的选择上看,若往大里说、往深里说、往高里说或往多里说,一般用“十倍”“百倍”“许多”“多少”等。若往小里说、往浅里说、往低里说或往少里说,则用“些”。表示程度低(浅)的只有“些”。在现代汉语里,除了“些”,还有“一些”“点儿”“一点儿”。这说明在《红楼梦》时代(至少在《红楼梦》中),“一些”“点儿”“一点儿”还未见用作“比”字句中的补语,它们这样地使用可能是很后的事。

从副词的角度看,表程度低(范围小)的副词一般只能同表程度轻(数量少)的“些”配合,形成“并出”。而表程度高的副词则没有这个限制。表示程度高的副词既可以同表程度高的数量词语配合,也可同表程度低的数量词语配合。

六、副词的位置

“比”字句中,作状语的副词,其位置是很复杂的。这些副词,在“比”前共出现了108次(包括重复出现的),在VP前共出现了155次。有些副词,只在“比”前出现,而不在VP前出现,有些副词也只在VP前出现。还有些副词,其位置比较灵活,它既可在“比”前,也可在VP前。下面就来谈谈这个问题。

1.有些副词如“纵”“皆”“自然”“果真”等,只能放在“比”前。例如:

(1)(贾雨村)“这薛家纵比冯家富贵,想其为人,自然姬妾众多,淫佚无度,未必及冯渊定情于一人者。”(4/62)

(2)(宝钗)“而且我进园里来住原不是什么大事,因前几年年纪皆小,且家里没事,有在外头的,不如进来姊妹相共,或作针线,或顽笑,皆比在外头闷坐着好。”(78/1118)

(3)那四个人都是四十往上的年纪,穿戴之物,皆比主子不甚差别。(56/792)

(4)贾环看了一看,果然比先的带些红色,闻闻也是喷香。(60/841)

副词“只”,出现两次,位置都是在“比”前。例如:

(5)贾珍酒已醒了一半,只比别人撑持得住些。(75/1074)

(6)(马道婆)“南安郡王府里的太妃,他许的愿,愿心大,一天是四十八斤油,一斤灯草,那海灯也只比缸略小些。(25/349)

现代汉语“比”字句中,“只”的位置是比较复杂的,试看下面各例:

a.小王只比我高。

b.他只比你大。

c.这本书只比那本贵。

d.这条鱼只比那条重。

上述各例中的“只”,都不能移到VP前,而下面这些例子,就都能把“比”前的“只”移到VP前,而基本意思不变。

A.小王只比我高两公分。

A′.小王比我只高两公分。

B.他只比我大一岁。

B′.他比我只大一岁。

C.这本书只比那本贵五分钱。

C′.这本书比那本只贵五分钱。

D.这条鱼只比那条重一两。

D′.这条鱼比那条只重一两。

a、b、c、d各例中的“只”,只能放在“比”前,而A、B、C、D各例中的“只”既能放在“比”前,又能放在VP前。原因就在于:a、b、c、d各例,VP后不带数量结构,而A、B、C、D各例,VP都带有一些数量结构。这说明,带“只”的“比”字句,若VP带有数量结构,则“只”既能放在“比”前,也能放在VP前。若VP后不带数量结构,那么“只”只能放在“比”前。《红楼梦》中带“只”的“比”字句,也说明了这一点。

2.有些副词,只能放在VP前,而不能放在“比”前,这些副词有“犹”“分外”“较”等。

(7)贾琏之俗,凤姐之威,他竟能周全妥贴,今儿还遭荼毒,想来此人薄命,比黛玉犹甚。(44/611)

(8)(王夫人)“我常见他比别人分外淘气,也懒。”(78/1115)

(9)因这事更比晴雯一人较甚,乃从袭人起以至于极小作粗活的小丫头们,个个亲自看了一遍。(77/1102)

3.还有些副词,既可以在“比”前,也可以在VP前,但它在“比”前和在VP前,体现的意思却不一样。这里主要讲一讲“还”。

“还”在VP前共出现54次,在“比”前只出现1次。可见,“还”主要是放在VP前。

“还”在VP前,其作用主要是加强比较的程度,使比较的程度在原基础上更进一层。例如:

(10)贾府风俗,年高伏侍过父母的家人,比年轻的主子还有体面。(43/592)

(11)(探春)“老太太昨儿还说呢,他比我们还强呢。”(39/534)

(12)(探春)“我还像上回的鞋作一双你穿,比那一双还加工夫,如何呢?”(27/381)

(13)(灯姑娘)“倒比我还发讪怕羞。”(77/1110)

(14)这个新二奶奶比咱们旧二奶奶还俊呢。(67/957)

上述各例中的“还”,都是表程度的。这些“还”若放到VP前,意思上虽然也讲得通,但同原来的意思就不一样了。上述例子中的“还”放到“比”前就变成:

(10)′还比年轻的主子有体面。

(11)′他还比我们强呢。

(12)′还比那双加工夫。

(13)′倒还比我发讪怕羞。

(14)′这个新二奶奶还比旧二奶奶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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