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北宁市龙岗区,某地下拳场。
入口处戒备森严,吴语举起双手,任由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自己全身上下摸索,另一个刀疤脸在旁边满脸不善,手插着裤兜,蓄势待发,做出一副似乎随时都可能掏出凶器以暴制暴的模样。
“你可以进去了。”汉子收回双手,松了一口气,向吴语点头示意。
朝里走进去,时不时能看到穿着一身正装坚守岗位的墨镜男们,吴语目光有意无意的游离,环视四周,这个烂尾楼内部残垣断壁,破败不堪。
踩在脚下的地砖已经被磨去了原本的花纹,长年累月人来过往,老式地砖上面的龟裂清晰可辨,有些甚至被掘弃,露出底层的黑色泥土。
吴语顺着墙上指示牌一路前往,走到角落的时候,眼前出现一道木质楼梯,倾斜朝上,耳边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他试着踏上那看起来腐朽得千疮百孔的阶梯,企图上去看看。
谁曾想到,人还没有完全站上去,光是单腿前撑的瞬时间,那破烂玩意儿就已经塌陷了,完全没有发出一丝响动,犹如绵软的年糕一般,让吴语有种一脚踩空的感觉,他嘀咕道:“烂得真彻底。”
正无计可施之时,有人在他肩头上拍了拍,吴语转身一看,身后站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对方伸手示意,语气里带着一股公式化的严谨的味道,从容不迫道:“先生这边请。”话一说完,人立即走在前头,引领方向,吴语毫不犹豫的跟了过去。
绕过楼梯,直接从楼梯后的一道门进入灯光昏暗的地下室,这显然是这处豆腐渣工程应有的建筑格局,原本大概是个储藏室之类的小空间,并不大,而且空无一物,角落还有一道铁门,打开之后,眼前的景物让吴语眼睛豁然一亮。
精美地瓷砖铺陈的地面光亮可鉴,头顶水晶吊顶灯投射下足以照亮整个房间的光芒,墙壁被粉饰得刺目耀眼,让一路上看惯了那些灰白景物的吴语微微有些惊讶。
房间右侧延伸出一道走廊,冷面男将吴语带到尽头处,一扇门外,步伐走向一变,他恰到好处的退到旁侧,离着墙壁几厘米的地方站定,然后伸手指门,冲吴语点了点头,声音沉稳:“先生里面请。”
系统化的礼仪培训让他学会了不将任何情绪表现在脸上的习惯,即便看到吴语穿着普通,也未曾露出半分鄙夷蔑视的神色,他只是在心里暗自腹诽,对眼前的人做了一个评价:土鳖。
虽然冷面男面部表情毫无破绽,但吴语依然察觉到对方的目光上下快速扫描了一下他的着装,他那双墨绿色的布鞋对方尤为关注,视线稍微停搁了那么一丝片刻,随之飞快移开。
吴语微微皱眉,佯装趔趄,故意用脚朝着对方的皮鞋踩了下去,碰触到鞋面时,猛然加力。
脚上传来剧烈疼痛,因为拳场严明的纪律制约,工作人员不得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冷面男只能刻意咬住牙关,全力忍受那种痛楚,可抑制不住疼痛发出的一丝痛叫,却仍然在空旷走廊中分外清晰。
吴语慢吞吞移开自己的脚,他貌似善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用拳头擂了一下冷面男的胸膛:“哎呀,兄弟,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鞋!”话是这么说,可他眼神里毫无歉意,反而充满嘲讽。
冷面男脸憋得通红,一言不发,只是用眼神死死盯着吴语。
“不介意?那好,我就先进去了,你忙你的去吧。”吴语推开门,鼎沸人声扑面而来,他嘴里说着“这门的隔音效果真是不错。”随即走进拳场里面,反手关上了门。
走廊恢复寂静,冷面男捂着胸口离开,当到了拐角处时,在喉咙翻涌的热血再也难以抑制,他扶着墙壁,从嘴里喷出一口血,怒放梅花绽放于白墙,星星点点,格外刺目。
过了几分钟,胸口闷痛逐渐平复,他眼神充满惊惧和后怕,要是当时不甘受屈,对刚才那个青年出手的话,恐怕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那个人什么来路,年纪轻轻,拳力这么强劲……”冷面男自言自语道,脸色很不好看。
……
吴语的出现,并没有太过引人注目,本身拳场的声音就震耳欲聋,几个靠近门边的人听到微弱的开门声才有所察觉,只是扭头看了看,发觉没异常情况后,转身继续为台上酣战的拳手奉献出自己的呐喊与欢呼。
吴语进来后,双手环胸立在人潮末尾,这一时刻,恰好看到精彩的一幕。
擂台上的两名精赤汉子挥汗如雨,拳来脚往,其中一个稍显瘦弱的看起来已经体力不支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勉强抵抗着对手的强势攻击之余,挥动着接近脱力的手臂,企图找到机会攻击。
台下被观众围得水泄不通,叫好声喝骂声,此起彼伏。
“我草,嫩小鸡你是没吃饱吗?!赶紧干翻他……马勒戈壁,一点都不给力!”
“好!走位风骚,拳无虚发,果然是我看好的人!”
“龙岗拳王就是牛,弄他,接着弄。”
占有优势的拳手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或许是被血腥刺激出了潜能,又或者是猛然高涨的求胜心切,导致他以豹子的速度熊的力量,挥出了一记漂亮的右勾拳,直接突破瘦弱一些的拳手的防御,重拳结结实实落在对方那张有点英俊的脸庞上!
对方纵然努力抵抗,还是沦为了只能格挡的弱者,而且最后还没挡住,终究免不了俊脸被打烂的下场,他眼歪嘴斜,鲜血喷溅,两颗槽牙当空飞起之后,身体也随后落在擂台边沿。
当见到对方倒地,一直起不来的时候,胜者发出一声极具雄性生物威严的咆哮,紧握拳头,将双拳举过头顶。
现场顿时炸腾!
喝彩声谩骂声,彼此交织,让地面都在微微震动,大把钞票堆积在赌桌上,有人欢喜有人愁。
说到底,押注的人不管谁赚谁亏,庄家是稳赢的,这个规则在哪个拳场都能通用,他们这行开门做生意的,不会做赔本的买卖,风险则是由下注者自己担当,富贵由命成事在天。
现在站在台上的那位胜者,自称龙岗拳王,是第一次来拳场比赛,刚开始很多人并不认同他,因为今天拳场爆出一个重磅消息,这个龙岗拳王要挑战上个月的冠军亚军季军等三位拳手,这一消息几乎让在场所有人大跌眼镜,难以置信。
狂妄自大,纯粹是找死。
就在赌注绝大部分压在上个月排名前三的拳手身上过后,龙岗拳王居然险胜两场,分别把季军和亚军拳手击败退场,台下的人翘首以盼,等着冠军出场,心里都在想着,“他的好运气到头了”最后一盘纷纷下注,赌上月赛场冠军稳赢。
龙岗拳王也确实不好受,第三场迎击冠军,稍显瘦弱的一个人物,对方身手敏捷,疾跑跳跃挪移,任凭龙岗拳王对着空气挥舞拳头。
一直做无用功会大量消耗精力,最后的下场可想而知,他一咬牙,高度集中精神,终于找到一个机会,用腿来了一记横扫,冠军当场翻倒!
当对方从地上爬起来之后,敏捷度明显变弱,让龙岗拳王终于有了正面迎敌的机会,体格占优势的他大发神威,逐步攻击对手,最后一拳瞬间决定了双方胜负,随后就有赛场人员把那个昏死过去的拳手拖下台,用担架抬走了。
三场比赛结果让人始料未及,台下大部分眼力劲儿不够的赌徒因此输得分文不剩,少部分压对了拳手赚得盆满钵满的人则是欢天喜地,没想到这龙岗拳王还真是一匹黑马呀。
这时候台下已经有不少人离开拳场,肠子都悔青了,还以为那家伙说大话自称拳王,万万没想到,他还真没辜负这个名号,蝉联三场全胜,一跃成为本月最强拳手。
随着人潮退去,吴语则是双手环胸缓步走到擂台下,看着拳王摘了拳套,脱去上衣,用湿毛巾擦拭脸和汗水流淌的腹部,他连胜三场应得的奖金是八万,刚好是上月三名最强拳手奖金的总和。
不出意外的话,这匹半路杀出的黑马,一定会得到拳场官方的招揽,毕竟千金易得,人才难寻,像他这种实力不错的拳手,拉到自己麾下绝对是明智选择,若是再加以培养,或许能成为镇场拳手。
果不其然,拳场负责人虎牙哥从后台出来,他在监控视频上看到龙岗拳王的出色表现,觉得这个男人有培养价值,正准备过去跟对方谈谈,试探有没有接洽合作的机会。
虎牙哥已经做出了友善的表情,到了擂台下,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却被人扰乱了视线,一个青年挡在他身前,“等等,还没结束,我要挑战他!”青年指着擂台的人。
虎牙哥脚步一顿,看着眼前这个青年,脸色有些不自然,他只是微微思考了一下,便开口询问对方是否有提前申报参加比赛,得到否定的答案过后,他礼貌拒绝道:“不好意思,拳场有规定,参赛需要提前报名,如果有需要的话,现在你可以填写资料,回去等待我们进行赛场安排后再通知……”。
话还没说完,台上龙岗拳王插口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要打的话赶紧上来”后半句是对青年说的。
虎牙哥在心里略微斟酌片刻,心想不能为了一件小事引起这个有潜力的拳手的反感,他们要打就由他们去吧。
让人取来协议,声明擂台上一切伤亡皆由拳手自己负责,拳场官方不承担任何保障和责任,青年看了一下协议,确认无误,签上自己的名字,吴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