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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啊??!!”这是夏辰的声音,不过倒是和我当时的音量、表情都如出一辙。

“真的,那老头儿应该不是骗我。”晚上我把这件事告诉他,他还是呆呆的表情。

“哥哥……你到底是谁啊,呃……”他挠挠头,“我是不是不小心认识了个很厉害的人啊?”

“傻小子,”我看他反应有趣,顺手摸摸他的脑袋,“其实刚开始我也不信,不过他说的话……”应该不会有差错。

“那什么时候去面试?”

“他说不用面试,直接带我去见一次BOSS,”我想了想,“后天去。”

“哥哥……”他还是转不过来弯儿的模样,“他谁啊?这么牛?”

“……我干爸之类的。”

“之类的?”

“呃……恩,差不多。”

“……”他忽然沉默了一会儿,再抬头时笑容里有一些陌生的东西,“后天过了,你会走吗?”

“…………”

“呵呵,会,对吧?”他站起身,走向卧室,“挺晚了,睡吧。”

“夏辰。”

“恩?”

“……”叫住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摇摇头,“算了没事,睡吧,晚安。”

“恩……晚安。”

晚上躺在沙发上,耳边总是回荡他那句,你会走吗,是啊,我会走吗,还真是不习惯自己一个人住,一个人,还是挺孤单的,只不过再不走,我不敢保证还能不能离得开那个善解人意的男人,我不想再为谁揪心为谁担心为谁伤心,自己一个人的孤独比起那些复杂而混乱的感觉,实在算不上什么。

终于熬到了那天,萧若带我到了A公司,整个写字楼都是它的,还真是大气,直接坐电梯到了19层的一个会客厅,一个粟色头发冰灰色瞳孔的男人坐在那里等着我们,看到萧若倒是让我意外地友好,像是老搭档一样,听萧若说了这人是和他一般大的德国男人,奔五十的人却显得格外精神,高的让我有点受不了,目测好像比隋朗还高那么一点,真是座巍峨的山。

那天的谈话很顺利,德国佬对我倒是大加赞赏,还调侃萧若说到现在才带来真是不够意思,萧若挑眉不置可否,我知道他绝对是不以为然,暗暗发誓一定要做出成绩给他看,彻底消灭他眼里不把我当回事儿的混蛋表情。

又吃了顿饭,很晚才回夏辰的家,BOSS说让我好好准备下周一也就是两天后来正式上班,回家的路上又兴奋又紧张,没想到萧若那老头儿这么厉害,更没想到自己竟然一夜间从穷光蛋变成了在那么牛的跨国企业里当经理,我不能让萧若瞧扁,我一定要胜任它,我还要报答我老爹,虽然他貌似也不需要我报答了……

还有,那个人……我可不可以去找他爸了,还是要再等等,等我做出成绩来以后再去?一路上想着,夏辰给我开门的时候,我都没有注意到屋里的变化。

“嗨!欢迎大经理啊,哈哈。”我回过神,看到夏辰大大的笑脸,这样张扬的大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他一直都是浅浅的微笑,看得我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好。

“怎么把桌子搬这儿来?”我这才注意到餐厅里的大桌子被他移到了客厅,上面摆着一堆吃的,都快摆不下。

“庆祝呗,呵呵,”他拉我坐在桌子旁,“怎么样?嘿,你肯定搞定了。”

“呵呵,差不多,”我低头看看满桌子的丰盛,心里很暖,“谢谢你。”

“客气什么,”他把勺子塞我手里,“那,都吃干净,撑死你,嘿。”

“呵,”我笑笑,低头喝了一口杯子里的东西,“可乐?”还以为是酒。

“你不是胃不好?”他举起他杯子,“那,CHEERS!”

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抱紧他,要不要就这样算了,和他一起,就这样过,忘记过去,就这样算了呢……

“嘿,想什么呢?”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一晃,我回过神,没说话。

“好了别想了,吃饭吧,我忙活了好久呢,”他夹了些菜放我碗里,“吃呀。”

“……恩,好。”

那顿饭吃得很开心,他一直喋喋不休地讲话,他很少讲这么多话,平时只是笑着说几句,从不像今天说这么多这么快,笑得这么大声。最后吃完的时候,他又抢着去洗碗,他夺过我手里的碗时,心里忽然莫名的难过。

情不自禁地随着他的脚步来到厨房,他一边洗着,一边哼歌。

“……夏辰,我……下周一上班。”

“……哦。”

“公司会给我房子……我过几天去看看。”

“哦……”

“……谢谢你。”

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关上水龙头,看着手里的碗,呆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哥哥。”

“恩?”

“以前啊,觉得一些事做起来很普通,洗完、买饭、擦擦桌子,或者收拾屋子……都很简单普通的事,可是……”他终于抬头看我,笑容让我心里有些难受,“可是这段时间,却觉得很不一样,感觉……挺幸福的,呵呵。”

“夏辰……”

“其实我早知道,也早说好了,找到工作了,你就走……只是没想到,哥哥你这么强呢……呵呵,你走也好,也好……”他说着重新打开水龙头,慢慢慢慢地洗起来。

“我来吧……”

“没事儿,我来就行,”他恢复了平时的微笑,“你去看看他给你的文档吧,这事儿我来就好了。”

看着他瘦高的背影,我又想抱抱他了,忍住莫名的冲动,我有些烦躁地离开厨房,走到电脑前看了一会儿,直到他洗完走出来给我抱来一个大棉被,“今晚又冷了,你再多盖一层别感冒了。”

“恩……”

“那早点睡。”

“……好。”

两个人都沉默,彼此的心思连自己也搞不懂吧。他终于还是转身回卧室了,我看了一会儿那个关紧的门,别开了头。

看着电脑里的文档,越看越入迷,渐渐地忘了时间,忽然听到模糊地奇怪声音,我皱了皱看表,十二点多了,那声音又响起来,好像是夏辰的房间,起身走过去,声音又没了。犹豫了一下,我转开门,忽然又听到他小声地嘀咕什么,我失笑,原来是说梦话,真是……

刚想转身走,忽然模糊地听到“不要……”我愣了一会儿,轻脚走过去,这才发现他眉头锁得紧紧,像是做噩梦。

“别……”也不知道他嘀咕什么,偶尔蹦出来的声音告诉我他很不好受,我感到心口有点疼,轻轻坐在他床边,我伸手摇了摇他,“夏辰?”

他没反应,还是难受地皱着眉头,我放柔声音,继续轻轻摇他,“醒醒夏辰……”

“放开我!”他忽然紧紧抓住我手腕,我疼地抖了一下,却不敢立刻甩开,听说做噩梦被吓醒不好,我只好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夏辰,是我,***,醒醒……”

他慢慢睁开眼睛,傻呆呆地看了我很久,眼睛里竟然是害怕得明显,这样的他我从没见过,莫名心疼,“是我,”我笑笑,给他盖好被子,“别怕,只是做恶梦,别害怕……”

“……”他盯了我很久,忽然起身一把抱住我,我一愣,感受到腰间他抱着的力量,胃有些疼,我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抬手抱住他肩膀,“好了,别怕……”我想了想,叹口气,“我在这儿陪你,别怕了。”

他抖了一下,过了一会儿终于松开我,不知道想了什么,再抬头时已经平静下来,“对不起……我没事……你回……”他抿了下唇,终于还是垂下头说,“就一晚上,陪陪我行吗?”

“……”我没说什么,掀开被子躺在床上,看着坐着发愣的他,笑了笑,“好了,睡吧。”

他还是发愣,我拍拍身侧,“傻瓜,想什么呢,来,快点睡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躺下来,“哥哥。”

“恩?”

“你能喜欢我吗?”

“……”一瞬间忽然想到宝宝,心又疼了一下。

“能吗?”

“……夏辰,”我侧头看他,“我不想去喜欢谁,不是针对你。”

“为什么?”

“太累,”我笑得有些苦涩,“太累了。”

“……今天,听了一首歌,”他看着天花板,轻声说,“唱给你听好吧?”

“恩,好……”

“我五音不全,呵呵,你凑合着听。”他笑了笑却没有看向我,耳边响起他清亮好听的声音,我静静听着,感到心中的裂缝一点点加大。

很感激这城市拥挤的交通

让你我还能多相处几分钟

人潮中怕失散所以轻轻拉你的手

一刻不放松不放松

忍不住想要爱你的冲动

不确定你属于我会有点寂寞

你给的幸福在我心中自由走动

抚平我每一个伤口

忍不住想要吻你的冲动

不确定我的执着能让你感动

我只能相信自己感受不怕失落

关于你的一切我想要比谁都懂

我的心是被你设定的闹钟

提醒我想你的时间不够用

为什么平淡的事情现在忽然生动

是你改变我你改变我

你是情人还是朋友

还没勇气想得太多

你的世界如此辽阔

我会在哪个角落

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舒缓有些悲伤地曲调围绕着我,我静静听完,他最后笑了笑,说,“不太好听,呵呵。”

“夏辰……”

“恩?”

“你喜欢我什么?”我看着头顶的黑暗,真的很迷惑,他并不了解我,他不像以前学生时代的那些人,因为我的成绩,我的画,我的篮球之类的喜欢我,他不知道我的所有,却在我最贫困潦倒的时候帮助我、支持我、陪着我,真的不知道他究竟喜欢我什么。

“我就是……觉得你很好,就是……”他有些说不下去,“我也不知道……”

我看着他落寞的表情,忍不住伸手抱住他,他靠在我怀里,笑了笑,“哥哥,其实你一直做给我看,还问我为什么。”

“…………哥哥,”我喃喃念了一声,“你知道吗,他以前,就是这么叫我。”

“他?”

“……我爱的人,我只爱过他一个人。”我抱着他,回忆记忆深处那张漂亮去时常冷漠的脸,“我、爱了七年的人……呵,不对,爱了十年的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靠的我更紧,“那现在呢?你们还联系吗?”

“……没有了……快三年了吧,呵呵,他离开我已经三年了。”

“……离开你?为什么?”

“他父母……可能因为他爸妈吧,我不知道……”

“……你还爱他吗?现在。”

我还爱他吗?我愣了愣,是啊,小笛,我还爱你么?还是怀念你,怀念那七年,怀念当初的我们?这些怀念,是我还爱着你的证明么?

“不知道……”我顿了顿,“我……很想他。”

“……哥哥。”

“嗯?”

“我们在一起……不会那么累的……你可以喜欢我吗?我不会离开你。”

我侧头看他,他没有再笑,很认真地看着我,我沉默,他终于放弃地笑了笑,“算了,当我没说。”

“……小辰,”我感到他身子抖了一下,愣愣地看我,我抬手轻轻摸他的头发,“小辰,我还想再试试……”

再试试,直到真的不行为止,小笛,你会等我吗?你现在在做什么呢?有女朋友吗?结婚了吗?还是也像我一样,固执地拒绝一切,自己一个人呢?

“……五年。”

“什么?”

“五年后,你如果还爱他,还要试试,我就不等你了。”

“傻瓜,你疯了?”

“呵呵,五年不长的,一眨眼睛就过了,你过了三十还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

“……好。”

或许人生就是一场闹剧,在我无论如何放不下那个人时,另一个人一次次地击溃我的防线,在我终于一点点地想去接受一个人时,那个人的出现让我措手不及,三十岁,我还没有到三十岁,不知道那一年到来时,回想起那个男人曾经在我耳边对我说过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心情,那个唯一把我一直当孩子照顾的人,不知道曾经是不是被他动摇过,但如今,却注定负他,小辰,每次看到头顶的星辰的时候,我都忍不住会想到你那个淡淡的微笑,和那声固执地叫我哥哥的,清亮的声音。

之后的两天,我一直研究德国老大给我的文件,小辰他也再没什么反常的迹象,一天三顿饭总是弄好了给我摆到电脑前面,和平时一样微笑着要我注意身体。那两个晚上我陪着他,听他给我讲自己的事情或者讲一些工作上遇到的难题,最多的,是告诫我遇到什么要怎么办,受委屈了要忍耐之类的东西,他不放心地同一句话讲好几遍,我只是默默地抱着他点头。

周一走的时候,他送我到大门口,他犹豫了一会儿问我,“如果没有那个人,你会不会爱我?”

“……会。”

“……呵呵,谢谢。”他笑着拿出手机摇了摇,“记得有事联系我。”

“好。”

坐上地铁,看着窗外飞速晃过的景象,脑子里模糊地晃动着他的微笑,第一次,感到心里这么茫然,为了一个那么扑朔迷离的目标要他等五年吗?他怎么这么傻,而我又该怎么办,不舍的让他这么浪费五年的时间……

手心里石头微凉的触感传递过来,我忽然愣住,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总想他……小笛……对,我爱的是小笛,我爱苏毓笛,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好工作,做出成绩来给他爸爸看,对,我要抢回我的小笛,我不能再瞎想了……

到了写字楼下,我平息下来心中的烦乱,深吸一口气,踏进大门。

经过简单的介绍,还有老大夸张的褒奖,我就这么加入了A公司,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么好的事会降到我头上,不过……看着面前一众人或审视或钦慕或不以为然的神情,我感到心底渐渐升起一股战意,我就不信我做不到,我就不信我征服不了你们。表面上谦虚地微笑,只是心里,我知道我的信心和热情被再度挑起,这么大规模的企业给我这个位置,我一定不能让那些相信我的人失望,萧若,你既然想试试我……脑子里想起那个男人嚣张的表情,我在心里笑笑,我会让你刮目相看,你等着。

公司给我配了一个秘书,第一眼看到她还以为是个男人,短头发高挑的身材声音有些粗,性格还豪爽得不行,这个叫LINDA的女人是典型的男人婆,不过办事相当利索脑子也很聪明,和她相处了一个多星期渐渐也快成了朋友。工作上她的确给了我挺多帮助,刚到公司有些东西不明白,她没有诧异或者嘲笑,反倒是挺细心地给我讲解,虽然她找借口说那是因为我一点就通还举一反三比较省事儿,嘴硬的臭丫头一个。

下属包括上LINDA有九个人,刚开始因为我们年龄都差不多有几个还比我大,没多少人把我当回事儿。跟小辰随口说了几句,他就鼓励我让我加油,还跟我一起讨论“作战方案”。想想最初被人看不起的经历也挺有意思的,不过这种心情十多年前就领略过了,刚转到汉校被人瞧不起也走过来了,现在这不过是小CASE罢了。

我决定“励精图治”,上班比谁都早,下班比谁都晚,加班比谁都多,休息比谁都少,于是在我不要命地奋斗了三个月后,几个大项目的敲定和我们部明显地业绩提升,再加上老大对我的特殊关注,我渐渐融入了这个集体,也逐渐被同事和下属承认,那些人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有几个还成了哥们儿。

闲时和他们打打网球,或者天南海北地聊,有时候也会帮帮别人拍些照片或者教一些同事的孩子们打篮球,打打拳,生活终于平静又充实下来,我也渐渐地向我曾经梦寐以求的目标逼近。

我们这些曾经一起幼稚一起冲动一起疯狂的男孩女孩也都各自长大,隋朗他们也都有了工作,我们都从十五开始步入了二十五岁,人生也渐渐转向了另一个方向,或者说,重新开始了另一段不同于少年时期的生活。凌珑因为刚当妈妈身子虚,只好肖林一个人来北京了一次,两年多没见那小子成熟了很多,也比大学时期更阴沉了很多,搁三国他就是一曹操,好在在凌大美女的身边似乎也同化了不少,有时候也会傻气一回。朴朔涛那家伙听说我到了A公司哇哇直叫,我俩PK一年内谁赚的多,当然规矩是把我的人民币直接当美元来看,阿涛那小子直叫唤不公平。

日子就在忙碌中度过,我终于找回了应该属于我的张扬和朝气,那段黑暗腐朽的生活被我刻意刨空,有时候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那时的我本不是我,却让我遇到了那个总是淡淡微笑的男人,三个月来他偶尔会到我家来坐坐,偶尔会一起出去吃顿饭,他再也没说过一句喜欢,但在与他一起时越来越舒心的感觉,让我莫名地心慌。

面对着电脑屏幕上闪亮的成绩,我拿起被我尘封了很久的照片,一片漂亮的冰雕前,那个在我怀里单纯大笑的男孩儿,十二岁的他,那让我爱了十年的人。

小笛,让我试试,尽管你走得那么干脆,我还是忘不掉你,即使是夏辰,我还是放不下心中的慌乱,我想要你,要回那些曾经,你在哪儿呢?在等我吗?你,还爱我么?明天,星期六,就让我试试吧。

站在那栋熟悉又陌生了的小别墅前,我有些恍惚,多少年了,上次来这里……三年多了吧,三年……不长也不短的时间哪,你还好么?

深吸口气,推开铁门走进去,熟悉的花园,熟悉的秋千椅,熟悉的小路,一步步走过去,脑子里像是放电影一般晃过我和他一起走过这些角落的时候,他的笑容,他的迷惑,他的忧伤……小笛,我来了,你呢,在哪儿?

直到那栋白色房屋前,我慢慢平静下思绪,抬手,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按下那个红色的钮。

“你好,你是?”

“……阿姨,我是***……”

她犹豫着最后还是给我开了门,手搭在把手上,我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呵呵,你也紧张吗?打开门,看到那个女人从楼梯上走下来,还是和记忆中一样显得年轻而有气质,她看到我有些不知所措,对视了一会儿,她终于笑了笑,“来,进来坐吧。”

“……谢谢。”我走进屋里,抬头看了看,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大变化,干净而整齐的屋子。心里有些饿失落,他应该不在吧,否则她怎么会给我开门,彼此都沉默了很久,直到她温柔的声音又响起来,

“他……不在家。”

“……我知道。”

“哦……那,有什么事吗?”

暗暗吸了口气,我终于抬头看向那个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女人,那双眼睛,已经三年多没看到了啊,我忍住心底涌动的酸涩,开口,“阿姨,他……还好吗?”

“……挺好的。”

“工作了吧应该?”

“……恩,对,工作了。”

“哦,挺好的……那,结……呵呵,我是说……”声音有些梗塞,我咳了一声,“他、结婚了吗?”

“…………”她沉默着,眼底流动的思绪我读不懂,最后叹了口气,轻轻摇头,“没有,他才多大……”

二十二岁,呵呵,是啊,还小……我的小笛才二十二岁呢,小孩子,还是个孩子,呵呵。

“这、这样啊,呵呵……那就好。”

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中,我想好的很多话都不知道怎么说,我想问的太多,却不知道怎么问怎么表达,我木愣愣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水杯脑子里晃过他的笑脸,失神。

“小飞……”她叫了叫我,我回过神,却有些感动,小飞……你原谅我了么?可是,如果我还是要你的儿子呢,你会答应吗?会吗?

“阿姨,能告诉我,他在哪儿么?”

“…………都这个时候了,都三年了,你还想……还想怎么样?”她一直是个很柔和的人,或许激动的情绪还是被极力克制着,但我从她眼里看到了逃避和厌恶,还是一样,你都如此,那个男人只会更排斥吧……

“我……”平定情绪,我下定决心,我盯着她的眼睛,仿佛看到那个男孩儿漂亮的眼眸也凝望着我,“我爱他,我要他。”

“……什么?”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阿姨,我来这儿就是要告诉你和叔叔,我没放弃,我不会放弃,小笛,我还爱他,我请你们成全我们。”

“你……你到现在还……”

“是,就是到现在,”整理好思绪,我笑了笑,“我现在在北京工作,或许和叔叔比不了,但我发誓再过个几年我不会比他差,我不会让小笛受委屈,我会保护他照顾他爱他一辈子,请你们成全我们,就是这样。”

“你……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说,都过了三年……”

“那个时侯……”我想起三年前,我一文不名,他留学在即,那么窘迫的境地,我拿什么和那个男人斗……“那个时侯,如果我坚持,只有两个结果,或者你们同意,或者,毁了我们两个人的前程。”

她愣了愣,我叹口气,“阿姨,我不是个冲动的人,我也疯过难受过,但我还没有丧失所有的理智,我那时候没有钱没有权,我不可能让他为了我放弃他留学的机会,不可能让他为了我失去家庭的庇护,失去他从小习惯的锦衣玉食的生活。我知道你们不可能会同意,而我给不了他什么,我会断了他所有的路……所以……我放手。”

她呆了一会儿,然后喃喃道,“……就算是现在……我们也不会同意……”

“现在……不一样了。”我抬头朝她笑得有些得意,“我完成了我的学业,我有工作了,而他也一样,我和他,现在都可以自力更生,而且我相信他的工作一定也很好,他现在……可以离开你们了。”

“你什么意思……”她有些生气,我故意给她一些下马威,看来效果达到了。就算她不喜欢听我也要告诉她,让她知道他们的阻拦已经不像以前那么让我们倍感艰难。

她抿着唇瞪我,估计被我气得不轻,“但是……”我柔下声音,“阿姨,他是你们的儿子,你们对我很好我也很尊敬你们,我只是希望你们的同意,那样他会更开心……如果可以的话,成全我们。”

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站起身,“***,什么都会变的,感情也一样,小笛那时候是被你带坏了,这么多年了他早就正常了。”

“什么意思?”

“他有女朋友了,没差错的话就会结婚吧,你别再来打扰他的生活了。”

我呆住,手有些抖,她看我惊慌的脸有些不忍心地低下声音,“算我求你了,你要是真的爱他,忍心看他好不容易正常了又陷进去吗?”

“我……”刚才的气势一扫而光,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忍心看他好不容易正常了又陷进去吗?是啊,我忍心吗……***啊,不是你自己说的么,如果再来一次,你不会再打扰他,只做他的哥哥,让他过正常的生活,是你自己说的啊……

“他有……女朋友了?”

“恩。”

“……是、么……”我垂下头,喉咙有些涩,是么……“那……对不起,打扰了,我、我走了……”

“……”她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住了口,我机械地走向门口,满脑子回荡着他有女朋友了,他会结婚,他不再爱我了……

走到门口,顿住脚步,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那块儿石头,转身递给身后的人,“阿、阿姨……这个……还给他,就说……就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我感到声音有些哽咽,心口很疼,“就说……我祝他幸福……祝他开心,祝他……祝他……呵呵,就这样吧,你帮我给他。”

她接过石头,手抖了一下,“你……这个在你那儿?”

“是……是我十六岁生日的时候,他送给我的。”

“十六岁……这么长时间……”她低头不知道想什么,再抬头时眼里竟是满满的心疼,“傻孩子……”

“……阿姨……”胃很疼,我逼自己微笑,“我……从小没有妈妈,跟你们在一起那段日子……真的,很谢谢你,其实真想喊你一声妈来着……我真这么想过……”

“……”我忽然看到她的眼睛湿润起来,胃痛更是变本加厉,她一直那么温柔,那么慈爱,总是会问我考试怎么样,学习会不会累,喜欢吃什么阿姨给你做,她对我真的很好,曾经,真的是想过,会不会一天,我可以叫她一声妈……

“小笛他……原来跟我说,等他从英国回来……我们一起努力,一起工作,赚很多很多的钱,一起孝敬你们,一起告诉你们,我们的事……只是,都乱了……”我忍住涌到眼里的泪,依旧保持着那残破的笑容,“他一直……觉得特别对不起你们,就想着有一天……能得到你们的谅解……能爱得、舒服一点……这下,他做得到了,他要、结婚了是吧……呵呵,也好,你们就……他也,不用那么难受,”我伸手快速抹了下眼角,笑笑,“他开心就好……他能、开心,我就、就满足了……”

她看着我,眼角的泪终于滑下来,我看着这个为我或者为我们流泪的长辈,心中的痛苦仿佛要决堤一样,我转过身,该走了,他放弃了,他没有等过我,我也该走了。

“小飞……”手忽然被她拉住,我愣了愣,回头看她迟疑又心酸的眼睛,“我……骗你的。”

“…………什么?”

“小笛他,没有女朋友,我骗你的……”

“……”心里最初是震动,然后是一阵猛烈的喜悦沸腾起来。

“他已经……三年没回来了,没回来过一次,他或许,是恨我们吧……”

“没回来……他、他去哪儿了?!”

“他出国留学,然后就在当地工作……没再回来过。”

“当地?当地是哪儿?”我忽然激动地拉住她,“阿姨我求你告诉我,他在哪儿?”

“小飞……”她摇摇头,“我只能告诉你这些,我不知道他对你……你们的事,或许我当初应该劝劝牧成,小笛他因为你……都……”

“都?都什么?!”

她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说出口,却让我的心跳仿佛停止,“他心脏病……犯了一次……三年前的时候……”

“什、么?……”我耳朵出问题了吧,她说什么……不是说,好好调养,不会出事么……不是说,先天性的,不会有大问题么……谁他妈说的,是哪个王八蛋医生跟我胡扯……

“是去北京看你回来后,过了几天忽然就……”她的眼泪又落下来,声音哽咽,“那次他为了见你一次求牧成的时候就差点……还好制住了,没想到回来却……”她抹干眼泪,抬头看我的眼里有乞求,“小飞,我不忍心骗你,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知道,他为了你真的吃了太多苦,三年了,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好不容易也认命了……别再、别再折磨他了,行不行?阿姨我求求你了……”

“…………”

心脏病……小笛,三年前,是不是很疼?很疼吧?我……胃痉挛那次,也很疼,真的是疼得受不住,你是不是……更疼?那时候,我却不在你身边,我在……在干什么来着?呵,对了,我迷迷糊糊地差点死在自己家里了,是吧……小笛,原来,不只我一个人那么痛苦过啊,你也是么?你也……很爱我是么……小笛,为什么要离开我呢,既然那么爱我,为什么要离开我……

“阿姨,你刚才说,他没回来过?”

“是啊……”

没回来,现在也没回来,小笛,你还是爱着我是不是,所以无法原谅分开我们的人么?是这样吗?不过,就算是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赌一次。

“阿姨,如果……他还是像三年前一样,在乎我的话,你还要……阻挠吗?”

她沉默,做为母亲,她或许害怕,害怕自己的儿子因为自己的阻拦再走一回鬼门关,利用这点似乎很卑鄙,不过我管不着了,“阿姨,你不能让他一辈子不回来吧,如果他还在乎我,如果三年前的事再重来一遍,他的病……”

“所以,所以我说你不要再来了,我求求你不要再来了,让他清净吧。”

“……只剩他了对吧?”我没理她的话,自顾自说,“如果叔叔同意,如果他也赞成,你是不是就不会再阻挠了?会不会成全我们?”

“他……牧成他不可能同意你们的……”

“……谢谢你,阿姨。”

“我……我没说……”

“恩,我知道了。”我笑着对她鞠了个躬,“真的,谢谢您。”

小笛,你的眼睛、你的善良、你的温柔,原来都是遗传了你的母亲,她真的是个很优秀的女人,娶了她的人,或许真的很难应付,只是,我要试试看,不管多少年,我等你回来,我要你回来。

回到北京的家,想到适才和他母亲的对话都有些难以置信,她应该,就是默认了吧,只要……只要那个男人也同意的话。闭上眼,想到三年前那个人愤怒的声音,那些威胁狠戾的话还清晰地刻印在我脑子里,想要他同意,真是难如登天。小笛……你在哪儿呢?你在等我吗?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你,如果……如果我一有空就回去,会不会恰巧撞到你?如果我守株待兔的话,会不会等到你?小笛……

看着电脑前相框里那个男孩儿开心的笑脸,我对着他也笑笑,什么时候能再看到这个笑容,我还要等多久。打开电脑一遍遍仔细看文件,这些,是让我能站到你身边的凭证,你那么聪明的孩子,现在在你工作的地方也是精英吧,我可不能输给你,呵呵,还记得吗,你说要比比看谁挣得钱多,我可是记得这个约定呢,你说的那些话,我每句都会回忆很久,你一直是个守信的人,只是不要骗最爱你的人啊,我会加把劲,你也要等着我,好吧?

工作越来越忙,却也是我自己故意如此,忙起来,就不会瞎想什么,公司的休假我从没申请过,不需要,没有可以一起快乐的人,要那些清闲只是徒增无奈的思念罢了。一个多月后搞定了一个挺大的项目,是和LIN合作。LIN也是老大很重视的人才之一,他让我隐约能看到小笛的影子,都是初看很冷漠,熟起来很体贴的人,和他一起工作心情会轻松很多,有时候想想,要是我和小笛一起工作会是什么模样,一定配合得天衣无缝吧,呵呵。

一个月后,我又飞到了Y市,这次,我见到了那个年逾半百却依旧高大精神的男人,苏牧成,这次,我一定不会再输你,调节好情绪,我朝那个看到我呆了一下的男人笑了笑,“叔叔,好久不见。”

“***?”

看他的表情,看来阿姨并没有告诉他我来过的事情,我笑着点头,“是,呵呵,您看起来还是这么精神。”

“你来干什么?”收起起初的诧异,他很快恢复了冷淡的模样,忽然间觉得亲切,好像看到小笛的影子。

“来找您。”

“找我?”

“是的,方便的话,请您吃顿饭可以吗?”

这时阿姨从屋里走出来,看到我的时候眼神很复杂,最后还是微微笑了笑,“进来坐吧,饭刚做好了。”

“那打扰了。”我笑着立刻闪身进屋,没等苏牧成的回话。他沉默着盯着我,倒是没轰我。

阿姨一直试图缓和一下我和她丈夫之间的低气压,偶尔会问问我工作的事情,我自然是夸大地像是不经意地“透漏”我现在挺牛的,苏牧成时不时抬头瞟我一眼,不置可否。

“还行吧,前段时间做了一笔生意,挣了一辆车出来,呵呵。”

“那还真厉害,我记得你二十五了吧?”

“恩,对,刚过没多久的生日,对了阿姨,小笛生日你们怎么给他过啊?”

她拿勺子的手抖了一下,有点不安地看向苏牧成,那个男人照旧吃饭没理我,我继续胡扯,“他今天会回来吗?”既然阿姨没告诉他我来过,我现在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能让她下不来台,只好装一装。

“他……”

“你管他回不回来干什么?”他沉声说了一句,把筷子一搁,眯眼瞪我,“我也懒得跟你兜圈子,说吧,你来到底想干什么?”

“啊?哦,呵呵,”我挠挠头,“就是来看看他么,我工作终于稳定了就想着接他过去么。”我一副理所当然地语气。

“你说什么?!”他声音一下子拔高,真是容易暴躁的人,鬼知道他怎么娶到那么温柔似水的女人……“接他过去?你知不知道自己说什么?”

“当然知道,”我也放下碗筷,笑着看他,“我来带他走的,就是这样。”

“带他走?!呵,是谁以前说不会再来,不会再打扰他的?!”

“是我,”我无所谓地耸肩,“我后悔了。”

“什么?!”他气得一拍桌子,阿姨吓得抖了一下,我皱眉,“叔叔,你别激动,咱们好好谈谈行不行?”

“谈什么谈?!”他指着门,厉声道,“你给我赶紧滚出去,都三年了,你怎么阴魂不散!”

“对啊,都三年了,我还是爱他,”我终于收起笑,很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叔叔,我一定要带走他,我一定不会放弃,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你不会那么容易打倒我的。”

“哼,”他不屑一顾地冷哼,“你一个小毛孩儿现在就这么张狂了?我告诉你!你再这么缠着他你信不信我让你丢了工作!”

“无所谓啊,”我忽略心底一下子的颤动,笑得还是很平静,“我能找到这个工作就能找到另一个,你可以去告诉他们啊,别说他们信不信是一回事儿,你怎么和他们说,说我一个无耻的同性恋缠上你儿子了?你丢得起这个脸么?”

“你!”他气得一下子站起身,几大步走过来揪住我,“你给我滚!别他妈以为我治不了你,威胁我?你找死吧你!”

“牧成,有话好好说,别这样。”阿姨过来拉住他,他喘着气手指一根根地放开我,两眼狠狠地瞪着我,基本上是想把我宰了吃了的表情,“小子,我最后告诉你一遍,别再缠着他,否则我苏牧成绝对会让你站不起来!”

我恍惚了一下,仿佛一瞬间想通了什么,却又抓不住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

“哼,知道了?赶紧给我滚。”

“……”我回过神,看着对面男人气得通红的脸,冷静一下思路,现在,还不行,不能翻脸,我暗暗吸了口气,重新找回平静,“叔叔,我问您个问题。”

“……”

“您为什么不同意我们?”

“废话!这还用问?”

“就因为我们都是男人么?”

“……”

“如果我告诉您,我会比任何一个女人爱他,会比任何一个女人疼惜他照顾他,会比任何一个女人都强,会比任何一个女人都能协助你的儿子,会比任何一个女人孝敬你们二位,只要一个女人做得到的我只会做的比她更好,所以我想问问您,你们究竟无法接受什么?”

“……”他愣了一会儿,然后恼怒地喊道,“我他妈管你为什么,两个男人要过一辈子我疯了才会让小笛被你害了!”

“被我害?”我笑得有些苦涩,“叔叔,你知道吗?我从他十二岁开始陪在他身边,不管中间发生过什么事,我一直爱他疼他,您有没有想过,他一个正常的男人会爱上我,真的没有任何理由么?我对他的爱,我可以发誓,绝对不比你们少,为他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闭嘴,我不想听你胡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只告诉你,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同意!”

“七年,我没在一起七年,一直都很开心,我没有觉得周围的谁影响了我影响了他什么,他不照样到了J大照样年年奖学金照样是您优秀的儿子么?我喜欢看他无忧无虑地笑,而唯一看他哭得那么伤心绝望的一次,却是您给他带来的伤害。”

“你!”他要说什么,我立刻打断,

“我不是要威胁您什么,也不是想气您,我只是想和您说,他和我在一起,我们都很开心很幸福,而且也没有耽误过我们的学业,今后也不会耽误我们的事业,而离开我,把我们分散,却只是带给他痛苦,您那么爱他,为什么要伤害他呢?”

苏牧成愣住,眼中的怒火一点点消下去,或许他想到了小笛苍白的面孔,或许想到了他哭泣时的模样,或许,也是搞不明白自己阻拦什么,我不知道他想着什么,却看到他的恍惚时心里跟着迷茫起来,本是说服他的话,却让我自己也迷茫,是啊,你们那么爱我们,为什么偏偏要让我们伤心,究竟为了什么你们要阻拦我们,为什么让我们如此痛苦。

“叔叔……”

“……你给我走,别再来烦他,”他的声音显得疲惫,却依旧固执。

“叔叔,其实真的没有什么……我请您想一想,您是因为爱他,还是只是自己接受不了罢了……”

“闭嘴!”

“我……”

“小飞……”阿姨一直沉默着,这时过来挡住我,垂下眼,“回去吧,我……会和他说说,别再……别再刺激他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好。”我朝着那个有些恍惚的男人,弯下腰,“叔叔,请您仔细想想,不要……最后失去了他……”

他身子震了一下,我苦笑着转身,“阿姨,谢谢您……我走了。”

踏出屋门的时候,我想,或许这次对决是我赢了,却不知为什么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心口很疼,为她酸楚的眼神,也为了那个男人失神的表情,小笛……我这么做,究竟对不对……

之后的日子过得很快,我的生活在忙碌和波澜中度过,因为没什么牵挂,我时常会争取出差的机会,或许我走多了地方,就能碰见他也说不定,怀着这种卑微的想法,我走过了很多城市很多国家,在那些不同的天空下眺望远方,感受着身边吹过的凉风,让疲惫的心有一丝一刻的清净,抬头想起他说过的碧落,那种蔚蓝单纯的颜色,那个我发誓上天入地也要找回来的男人,他的微笑总是时不时在我眼前晃过,一次次提醒我无法割舍的感情,十年,就这么匆匆忙忙地过去了,小笛,你看着天空的时候,会不会也想到你答应过的话呢?

即使上天入地,我等你找回来呗……

等我,是啊,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找回你,那个十年前便注定剪不断的羁绊,已经渗入我骨髓里,早就分不开分不起了,所以你要等我,曾经答应过你的话,我已经做到了,只差那个陪我履行诺言的你。你说,我们站在同样的蓝天下,踩着同样的土地,看着同样的远方,这样,是不是就算在一起了?

原来,你并没有离我太远,只是没有在身边罢了。

混乱的生活渐渐平稳下来,中国也走向了举世瞩目的08年,奥运会开幕式和小辰一起去看,他在我身边笑着看那些壮观繁盛的景象。我感受着身边人开心的心情和周围安逸的气氛,心中有些迷茫。没事有空儿去Y市刺激苏牧成似乎已经成了习惯,只是心里的不好受却越来越剧烈,每次的无功而返,每次天黑后空荡荡的家都让我莫名的失落和空虚。一个人面对黑暗总会有些伤怀,我甚至都不太回家,直接在办公室没日没夜地工作到天亮,困了就在隔壁的床上睡一觉,醒了继续用忙碌麻痹自己的神经。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我明明还是爱着那个男人,明明正在努力地甚至厚脸皮地叨扰他的父亲,明明是在去挽回那段似乎已经逝去了的感情,可心里总是有股灰败的情绪,我贪恋夏辰在身边时的快乐,喜欢看他温暖的微笑,喜欢他的体贴他的随性,尤其是在看过一次他的开庭辩护后,我喜欢上了他的才华他的睿智。我感觉自己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留恋现在的温柔,一半在回忆中执着。

恍惚地想着,忽然手被人拉住,其实不需要去看,我知道是谁的手,那种轻而有力的触感我早已熟悉。

“哥哥,想什么呢?”

“……没什么。”

“……想他吗?”我抬头,看到他在微笑,他总是这样像是不经意地提到小笛,然后微笑着等我刺他一刀,他故意地频繁地提及他,我却只是更心疼这样看似坚强却倔强地掩饰脆弱的男人,我反握过他的手,笑了笑,

“没有,就是看傻了,呵。”

“……是么,呵呵,”他抬头看看天空的脚印,“真是很厉害,怎么做到的。”

说着他把头靠在我肩膀,我习惯性地沉下来让他舒服一些,“累了?”

“没有啊,呵呵,挺开心的。”

他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指,笑笑,“五个,已经过了半个,嘿,其实挺快的。”

“……小辰。”

“恩?”

“别这样了……”我说着这些话,却舍不得放开他的手,“别等我了,你也知道,我现在……”

“正在努力挽回他,”他笑笑,“我知道,没什么,说了五年么。”

“……傻瓜。”

我们之间就是这样,他明明知道我想念那个人,却给我肆无忌惮地想念的资格,我明明知道不该贪恋他的温柔,却忍不住想轻轻抱着他。

人心真是复杂的东西,连我自己都读不懂我自己的心。

对于国家来说跌宕起伏的一年,对我来说却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事情,每天都在上班加班中度过,偶尔应酬中喝酒难受了就不知觉走到夏辰的家,然后习惯第二天在他家里醒过来看到身上的衣服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再然后,就是没完没了地骚扰苏牧城,他从最初的暴怒,对我的不假辞色随着我“造访”的次数增多而萎靡,后来他索性不开门,懒得看我一眼,只是偶尔阿姨在家会请我进去坐,然后等着他下班回来看到我继续剑拔弩张。

一切似乎都稳定了,我就在过去和现在中挣扎,最后也认了不再花心思去思考,只是这么纵容着自己的习惯,等着时间一点点地流淌,等着我们分别的时日增加,或者,也在等着那个五年之约到期。

一切都沉寂,只除了孤独。

自己一个人,什么都是自己一个人,跑业务、商谈、抢订单、写企划、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一个人,早就习惯的忙碌而不完整的生活。缺少一个生命中最不可缺少的人,那个应该在我身边,曾经说过会永远在我身边的人,他的空缺,却是怎么也不想让人代替。所以固执地自己一个人,只是不知道,一个人久了成了习惯,是不是就会渐渐淡忘了,如果有那一天,我是不是终于解脱了。

后来一个人实在无聊就买了一只苏牧养着,只是记得他很喜欢这种狗。可事实证明我还是适合做独居动物,懒得回家懒得买狗粮,那个冠着挺大气的名字叫“凯撒”的衰狗却是被我搞得命途多舛,不是因为我几天没回家而饿得要死,就是我忽然回家喂了它一堆东西而撑得要爆,总之是看不到它欣欣向荣的模样。天天连个母狗的影儿都见不着,发情只能憋着呜呜叫,估计它恨我恨得要命,所以在阿涛突然回来后,它跟着人家走的那叫一个干脆,尾巴还翘得老高就差没哼哼曲儿,真是跟它以后的主人很对撇儿的嚣张气焰。

那天忽然接到阿涛的电话,我正奋战画图,手机里的专用“猪之歌”就开始嚎叫,我奸笑两声拿起来,就听到他充满活力的嗓门儿,“哟,起床没啊!”

“没睡。”

“啧,你他妈咋回事儿,能不能给我睡个觉!”

“呵呵,有事儿?”

“有,你给我当车夫来。”

“恩?”

“我过几天回国,来接我。”

嗯嗯???他说什么?!要回国??

“你要回国?”

“嗯,哎哎,快七年啦,北京变样儿没啊?”

“巨变!”

“不错不错,让我审视一番……小子,想我没啊?”

“干嘛?春天到了发情?”我手上没闲着继续画。

“……若飞,你是不是又瘦了?”

“恩?”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

“……得,我过两天去看看就知道了,你小子就是不拿自己当回事儿。”

“呵呵……你什么时候来?”

“五天后,你数着吧。”

我笑着摸摸脖子上的项链,“OK。”

放下电话,心情雀跃,两年多快三年没见了,他快三十了吧,呵呵,我都二十七了,真是老了啊,想到第一次见到他,那时候我十五,他才十八岁,一转眼,十二年过去了,身边的人都长大了,娉婷也快结婚了,至少她的婚礼我一定要参加,算是对她一个交代吧,那个男人追了她那么多年,应该是如获至宝,会对她很好吧,我是真心希望她能幸福。

五天后。T3航站楼真是大得可以,阿涛说他被惊悚了,机场里竟然会有快轨,晃得他头晕眼花找到出口的时候基本是快歇菜了。我俩通着电话走岔了N个出口才终于会师,看到他那明晃晃的紫头发我比看见亲妈还亲,废了一个钟头接这个白痴我脑子都快爆掉。

“阿涛!”我大力抡臂,再错过我就抓狂了。

“哇啊啊啊,我终于找到你了!”他拖着行李狂奔过来,一脸终于认祖归宗的表情。

“我靠啊,这什么机场啊,大得我要疯了!”

“理解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也昏头,”我接过他的行李,回身拉他头发,“我说你头发怎么又变了……”

“啧啧,为了国人的眼睛着想么,在北京我顶个白头发别人还以为我养生学得出神入化了,”他咧嘴嘿嘿笑,拨了拨他的紫脑袋。

“……你再乱搞你头发,小心它恨你以后不长了。”

“切,”他忽然退后几步,皱了皱眉头,“你干嘛?减肥?”

“哦,呵呵,效果不错是吧。”我把行李放到后备箱,转过身看到他满脸不爽,“干嘛,饿了?我的肉可不好吃。”

“……你现在多少斤?”

“……”我开了车门,笑笑,“上车,我找你找的够辛苦的。”

他盯了我一会儿,没说什么,跨上车,我关上车门绕过去也钻进车里,刚坐好,他又问我,“你天天吃什么呢?瘦成这样,不要命了?”

我笑了笑,发动车,“没什么,就寿司么,呵呵。”

“你不会吃那东西吃了五年……”当初到美国留学的时候吃什么都别扭,阿涛给我买来的寿司倒是比较合口味,回了北京自己也不会做什么好吃的,又因为工作忙起来没什么时间,于是就吃这个又快又有营养又方便的寿司混日子,算算,还真是基本上吃了五年了。

“呵,差不多吧,省事儿么。”

“……你这么乱七八糟的,以后小心身子受不住,未老先衰!”

“呃……你能不能别咒我,我现在还锻炼呢,就是它自己总掉秤儿,我也没办法。”

“你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不掉秤儿才见鬼了,”他瞪我一眼,“你到底多少斤?”

“唔……一百二吧。”

“什么?!”他突然侧过身子,吓得我握方向盘的手直抖,

“别激动兄台,我还想活着呢。”

“……你他妈的……”他叽哩咕噜地乱骂,夹杂英汉日三国语言,听得我直笑,“别他妈笑!我说真的,你找死啊你,工作也没你这么拼命的!”

“呵呵,还好吧,自己一个么,就混呗。”

“……你还自己一个人?”

“嗯。”差不多吧。

“……”他不知道想什么,一路上没再说话。

到了家,他把自己的东西乱甩,然后直扑床,“哎哎,过来睡觉!”

“才九点睡个屁啊,”我收拾他扔了一地的杂物,白他一眼。

“九点了?你一般几点睡?”他横在床上侧着身拄着他的紫脑袋问我。

“不一定。”

“平均?”

“两三点吧,”我把东西收拾好,走过去坐他旁边。

“……若飞。”

“恩?”

“我又想照顾你了怎么办?”

“啧,你照顾我家狗吧,”我朝凯撒伸手,那狗不情不愿地晃过来,“凯撒,衰狗一个。”

“你瞅这狗跟你主人一样瘦的难民似的,”他伸手摸摸凯撒的狗头,那衰狗倒是意外地蹭蹭他,挺喜欢的模样,奶奶的,以貌取人的死狗,重色轻主。

“凯撒,凯撒~”他叫唤得挺顺溜,看来他挺喜欢它,要不……给了他算了,我也养不明白它,省得它天天囧成那个德性。

“你喜欢?”

“还行,瞅着跟你挺像。”

“我靠……”爷我虽然没到倾国倾城的地步,也还没衰到跟一苏牧长得像吧……

“哈哈,”他挪开摸狗的手,改过来摸我的脑袋,“哎哎,手感都差不多。”

“……你去死吧……”我别开头,他倒是大臂一伸,一下子抱住我,我汗毛倒竖,“喂喂,干嘛,发情?找凯撒去。”

“呵呵,让我抱抱”他笑笑,过会儿皱眉头,“抱着都硌手了……”

“得,那你放开。”

“……唉,我负责给你养肥点儿吧。”他松开我,“睡觉吧。”

“不行,还有个企划要今天做完,”我站起身,“你去洗个澡,然后睡吧。”

“……什么时候完事儿?”

“指不定,你先去洗吧。”

“……嗯。”

洗完澡,他躺在床上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过了不久,就听到他轻微的呼噜声,呵呵,看来也累着了,这么快就睡着了。我笑笑不再看他,扭头瞪着屏幕继续奋战。

两点多的时候,阿涛叽咕了一声,我好笑地看他翻来翻去,敲键盘的手放轻了一些,过会儿听到床上忽然飘过来一个声音,“还没睡?”

他坐起身,清醒了一会儿头脑,走到我旁边来,“都两点多了。”

“哦,马上,快了。”

“……还有多少?”

“恩……半个小时吧,我再检查一次。”

“检查?做完了?”

“恩,差不多完了。”

他一把抓过我手腕儿,“睡觉!”

“呃……我还不困。”

“你的生物钟得改改,给我过来睡觉。”

“……”我看他横眉的模样,心里乱颤,这小子演反派人物都不用化装。

“快点,发什么愣,你明天几点上班?”

“恩,七点多得走。”

“六点起床?你他妈疯了?”他忽然气呼呼地把我往床上拽,“睡觉去!”

我只好被他拉着走,到了床沿他直接把我一推,然后压上来,我无语,“你又压我……滚起来。”

“我压你的心思都没了,”他白我一眼,倒在一边八爪鱼似的缠着我,“睡觉,别想溜。”

“呃……”本来想等他睡着再爬起来,看来泡汤了。

“若飞,别这么玩儿命……”他的声音在耳边轻轻飘荡,我痒得笑了一下,“笑什么笑,听话!”

“嗯,知道。”我随口答他。

“你真是……”他叹了口气,伸手摸摸我头发,“好了,睡吧。”

“恩。”

于是那天就在他高压政策下逼着进入睡眠状态,只是被人缠着睡得相当不爽,我无数次把他踹一边,他再接再厉地抱过来,真是比凯撒还让人烦闷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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