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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一路慢慢地走向那几个实验室,我感到胃开始抽痛,我伸手用力拍了拍,还是没有半点缓和。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拖着脚步走。

我答应过他,我要相信他,好,我相信你,小笛,你给我个解释,你给我一个为什么要骗我的解释,我不想怀疑你,这一次我是真的想去相信你……

三个实验室离得并不远,我一个个找过去,门都是锁着的,里头没有半个人影,我还是机械地转了转把手,小笛,我多希望我这么一转门就开了,然后你在我看不见的角落里走出来,对我微笑。小笛,你骗我什么?

我傻呆呆地在那三个实验室周围来回晃了好半天,等终于平静下来,我拿出了手机,我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想了很久,最后我深呼吸一下,按了拨通键。每一个响声都仿佛让我等了几个世纪一样,终于,我听见了他的声音。

“哥?”

“……小笛,你在哪儿呢?”

“哦,我在实验室呀。”

“……中午有空儿么,一起吃饭行不行?”

“呃……我跟同学约好了一起吃……”

同学,呵,哪个同学……

“你昨天怎么关机了?”

“昨天?啊对了,我昨天手机没电了,到寝室才发现,呵呵,哥你昨天给我来电话了?”

“……恩。”

“……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怎么声音那么闷啊?”

“…………”

“……你等一下,我中午不和他们吃了,你在寝室吗?我去找你,我……”

“小笛,我爱你。”

“……”电话那端忽然沉默,估计是没反应过来。

“我爱你,小笛,我爱你……”我一遍遍说,我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我自己听。

“……嘿嘿,我知道啦,”他似乎笑了笑,“我中午去找你啊,你在寝室等我。”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我不知道见到他该说什么,“我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

“哦,呵呵。”

“实验……加油吧,自己一个人……小心点……”

“恩哪。”

也不知道后来说了什么,我放下电话的时候,靠在实验室门上茫然地看着天花板,胃很痛,心也很痛,这就是我相信他的代价么?小笛,呵,我真的弄不懂你,你到底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了我还可以笑得那么自然,骗我的时候一点都不慌张,你以前从不骗人的,小笛……呵,小笛,你还是我的小笛么?

十月五号、六号,没有他的时间总是过的很慢,我靠在床上看看前两天写的日记,那么幸福的文字,为什么只有几天就变得这么寥落。我冷笑了一下,嘲笑自己傻傻地等电话响起,还愚蠢地怕错过了,把铃声调的最大,可是它就和我的心一样,沉寂了两天。整整五天,我原本以为可以天天在一起的假期,结果我自己混过了五天,我忽然有种回到两年前的感觉,那个烦乱的五一,我们第一次的长期分别,然后就有了个凌珑,有了那么漫长痛苦的两年,小笛,这个十一,你又要带给我多少年的伤痛?

十月七号,最后一天,他终于出现了,呵,出现,真是恰当的词。我不想再装下去,如果他后悔了厌倦了,我放他离开,我不想要这种虚假表面的幸福,也省的他矛盾。所以那天晚上我把他拉出学校,到一个胡同口,他一直有点迷惑,本来看到我的时候很开心的表情被皱着眉头的疑惑取代,我想问他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一个长假都不理我,你这几天在哪儿,和谁在一起,但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抬头迷茫地看着我的时候,我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哥,你怎么了?”

我沉默了一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胃很疼,我忽然紧紧抱住他,看到他眼睛里满是不明所以,我低头吻了吻他,越吻越深,而他也立刻回应我,我感受到他的热情,心里却一片迷茫,小笛,你爱不爱我,你还爱不爱我?

他抖了一下,没拒绝,还是和我吻着,我的脑子很冷静,我看到他动情的表情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骂他,我不忍心,打他,我更不舍得,问他呢,我怕听到什么让我从此失去他。小笛,我心里一遍遍念着他的名字,终于狠下心要解他裤子,果然,他清醒过来,一下子按住我的手,抬眼有点慌乱。

“哥,别,这儿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我想我那时候的表情一定很硬,我沉着声音,我看到他眼里有愧疚的神色。

“对不起……哥,这儿真的不行,我怕有人……”

“我就是要做,就在这儿,你听话!”我挣开他的手,继续用力扯他衣服,他立刻慌了,他力气根本不如我,我要是来强的他根本没办法抵抗,我看他慌乱害怕的模样,心真的很痛。

“别,你别这样,哥哥……”他慌地脸色都白了。我不理他的抗ju,抓住他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他明显疼地皱紧了眉头,咬紧了唇,胳膊抽了一下,忽然我听到他很低很无助的声音,“哥,好疼……”

我一愣,天,我在做什么?我立刻松开他,他一下子按住自己的右肩膀,皱紧眉头。

“小笛,怎么了?疼不疼?”我手足无措地问他,我真是气疯了,我怎么对他下这么狠的手。

“没事儿……”他抬头朝我笑了笑,脸色还是有点白,“对不起哥,过几天好不好?这里……我真的怕……”

我真想打自己一巴掌,我怎么能让他这么害怕,我真是疯了,我伸手抱住他,一只手揉着他的肩,“还疼么?“

他摇摇头。

“对不起……”

“……你今天怎么了?从开始就不对劲。是不是有什么事了?”

我复杂地看他,我差点强bao了他,弄疼了他,他却什么都不追究反过来问我怎么了,还和我道歉,这样的他,怎么可能背叛我……我清醒了一下脑子,想了很久,问他,“小笛,你还爱我吗?”

他呆了一下,“你这什么鬼问题?”

“……爱还是不爱,那么难回答?“

他还是愣愣的,“……你到底怎么了?“

“小笛,”我摸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你要是后悔了,跟我说,我不缠着你……别骗我,我最讨厌别人骗我……尤其是你。”

“你说什么呢?”他有点慌,“哥你怎么了到底?你说明白行不行?”

“那好,我问你……”我吸了口气,“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果然,他呆了一下,犹豫起来,“我……”

我笑了笑,松开他,看着对面无错地站着的男孩儿,“这么难说?那好,我不逼你,我只问你……为什么骗我?”

“……骗你什么……”他不太会撒谎,一眼看就知道说中了,我心也终于凉了。

“你不是做试验么?”我还是笑着,“我找遍了实验室,等了三天,你一次也没去过,你去哪儿了?”

“……”

“……”

我俩沉默着对望了很久,小笛的表情刚开始很无措又有点无辜,然后迷茫地看了我一会儿终于像是了然地笑了笑,最后他恢复了平时冷静的模样,也笑着问我,“你认为呢?我去干什么了?”

我看他的笑,却比哭还难看,我沉默没说话。

他忽然低头吸了吸鼻子,我的心随着那几声也跟着抖了一下,然后他抬头,继续微笑,我看到他眼睛有点红,“弄了半天,你还是不相信我,呵呵。”

我心里一颤,他的表情脆弱的让我迷惑又心疼,我终于忍不住伸胳膊拉住他,伸手抚了一下他的眼角,有点湿,他别过头,想挣开我,我用力拉住他,终于抱住他单薄的身子。

我在他耳边说,“小笛,我想相信你,我逼自己相信你,所以我来问你,你给我一个解释好吗?让我相信你的解释。”

他沉默,过了一会儿,在我怀里闷声说,“我只告诉你,我没做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你信不信我?”他抬头,笑得很勉强,“你再等几天,几天后我告诉你,你可不可以等?”

我心里很累,我不想怀疑他,就自欺欺人吧,我不想失去他,这个我千里迢迢追过来的人,我真的不想最后和他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显得很无力很自嘲,

“好,我等。”

算了,何必如此,我有什么指责他的资格,是我把他带到这段崎岖不平的路,他累了倦了,想走了,我又何必因为他不愿陪我受伤而强行绑着他或是指责他,算了吧,我不奢求那么多,只要在一起一天,我便珍惜一天吧。

我忽然想到勇气的歌词,“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地肯定。我愿意海角天涯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都不容易。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只怕你忽然说要放弃。”

是啊,只怕你忽然说要放弃,小笛,我可以赌上我所有的一切,而筹码只是你的真心,如果你的心变了,我的一切决心也就只是一张空头支票,毫无意义。我不怕我们将来会有什么困难,会有什么阻力,我都要想尽办法维护我们的爱情,但是,小笛,如果是我们之间,如果是你想离开我,我想,我没有绊住你的理由。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便放手吧。

只是***,你能放下么,脑子里想的清楚,到时候你能吗?

我抱紧了怀里的人,微微嘲讽地笑了笑。

接下来的两天小笛像是变相补偿我一样有时间就陪着我,我沉默地接受着他像是道歉一样的举动,心里除了苦涩也有些心疼,三年多的时间,为了他我已筋疲力尽,我真的不想失去他,但我也会累,会痛,再来个凌珑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他再也没解释什么,不论是吃饭还是自习的时候都是安静的不说话,只有当我摸摸他的头叫他小笛的时候会抬头笑一笑,他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看到了他脸上隐约的寥落。

“晚上盖好被子别又踢被,”我送他到寝室门口的时候说,“不要着凉了。”

“恩……”

他点了点头慢慢走开,临进屋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看我,挥了挥手。我笑着点头,直到他走进屋里才走开。我看着那个关上的门看了很久,轻声叹了口气终于也回了寝。

第二天起来,洗漱完穿好衣服刚想出门,看到我桌子上有个黑色的小盒子,我拿起来看了下问其余三个人,“这谁的?”

“给你的,”肖林刚洗完头擦着头发说。

“给我?”我看看他,“谁给的?”

“你脑子被门挤了?”他甩甩头,终于抬头看向我,笑了笑,“生日快乐。”

“呃?”我愣了愣,忙抬头看了下表,果然,十月十号,真是过糊涂了,这两天根本没心情想那东西,我打开盒子,里头是个黑色的打火机,“谢了。”我朝肖林笑笑,他摆摆手,“客气,还行吧?”

“呵,你还真会挑,我最喜欢的就是黑色。”

“哎?***你生日啊?”张枫和莫黎两个人惊讶,“真是,我们都不知道。”

和寝室几个人刚聊了几句,我接到电话,是小笛。

“哥,生日快乐。”

“呵呵,”我笑笑,“今天有空么,我们下午没课。”

“好啊,我翘课,嘿。”电话那端倒是毫不犹豫。

我呆了呆,“小孩儿,翘课讲那么大声……”

“呵呵,那说好啦,西门见哪。”

“恩,好。”

挂了电话,肖林一脸讳莫如深,“恩……笑得这么猥琐,又是那个特殊形式的朋友……不过声音怎么跟个男的似的,这样可不好。”

“==,我说你小子还是早点把凌珑追到手得。”

他耸耸肩,不置可否,刚鄙视他没一会儿,电话又响了,我刚接起来就听电话那头一阵喧闹,然后一个很有活力的声音就嚎了一句,“***!!生日快乐啊!!!”

我把电话移出一米远,然后瞅瞅肖林,“说曹操曹操到。”

肖林笑了笑,“傻子都猜的到。”

“喂喂??喂!”

“哎哎,大小姐,别喊了,我活着呢。”

“啊?哦,那啥,生日快乐啊!”

“……知道,你说过了。”

“啧,不解风情,今晚给你庆生啊?有空儿没?”

“OK,隋朗呢?”

“他当然也去啊,对了,我拽一朋友也过去,行不行啊?”

“好啊,”我抬头看看肖林,心里想,我也拽一哥们儿过去,嘿,“带来呗。”

“美女啊,你期待吧,”电话那头贼笑,我无语。

放下电话,很意外肖林问了句,“她干嘛?要给你庆生?”虽然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但还是和他平时从不过问别人的宗旨相悖了一点点。我心里暗笑,咳了一声,“恩,貌似是的,”我一脸装得惋惜,“哎,她指明……”

“不让我去……呵,我猜也是。”

“哎,我说你到底怎么追人家的?把她弄这么避如蛇蝎你也挺牛的。”

“也没怎么,不就亲了她一下么。”

“……莫非你来强的?”

“什么强不强的,亲了就亲了,哪那么多形式,”他像是想到什么笑了笑,“她还挺单纯的,呵呵。”

“…………小子,我很想告诉你,你很牛逼。”

“恩,我也这么觉得。”

“哈,志同道合者,来来,哥我给你指条明路,”我哈哈大笑,“今天你也来吧。”

“不是指明了么?”

“我胡扯的,逗你玩儿~”

“……孺子不可教。”

笑闹了一阵,我们也上课去了,一上午过的飞快,我跟他们约好下午六点在西门见,然后就匆匆去找小笛,远远就看到那个瘦高漂亮的男孩子,一脸昏昏欲睡地站着,我心里就暗笑,真是个睡神。

“嘿,醒醒了小孩儿,两眼迷离的。”

“呃?哈,你来啦,”他挠挠头,“困死了,你再不来我站着都要睡着了,嘿嘿。”

“傻小子,昨天几点睡的?”我俩边走边说。

“唔……挺晚的。”

“哎,”我心疼地揉乱他头发,“干吗了?以后注意身体,早点睡觉,恩?”

“以后啊,嘿嘿,”他忽然笑了笑,“嗯哪~”

也不知道想什么呢,他笑得很开心,微微上翘的眼睛咪起来,亮晶晶的映出满满的喜悦,鼻子上皱起小小的细纹,右边脸蛋上浅浅地凹下一个酒窝,他的笑容真是让我最难抗拒的东西,我忍不住伸一只胳膊抱住他,也不管是不是在大街上了,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要挣开,

“乖,抱会儿。”

“唔……”他有点僵,我笑笑,还是放开了他,“……哥,对不起……”

“你个小白痴,”我摸摸他脑袋,“道什么歉,好啦,想吃什么?”

“恩……随便。”

于是我俩纠结了一会儿吃什么后就晃晃悠悠过去了,到了饭店正吃着,朴朔涛来了电话,“小子,生日快乐!”

“嘿,才来,我都过一半儿了。”

“呵,抱歉啦,我忙死了,我晚上过去看看你啊?”

“得,我又没缺胳膊少腿,没啥看的,你加油工作吧,哪天我去找你,”忙了一天还往J大赶他真以为自己超人呢?“晚上好好休息吧。”

“……呵,好,”他顿了顿,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儿?”

“我也不知道,恩……等课结了一半的时候吧,”我笑了笑,想问我啥时候去直说呗,弄这么委婉,还委婉得没什么水平,“没多长时间了,要不我翘课也行,哈。”

“有毛病,你翘课来看我不怕你家那位发飙?”

我抬头看了一眼小笛,他正低头吃饭,懒得瞅我的样子。

“得了,那你今晚好好玩儿。”

“恩,收到。”

又聊了几句刚要挂电话,忽然听阿涛说,“小飞,生日快乐。”

“……”我愣了一下,电话那端立刻挂了,臭小子,敢挂我电话……我听着耳边嘟嘟声音,郁闷地挠头。

“朴朔涛?”小笛抬头问我。

“啊?哦,对,是他,你怎么知道?”

“……看你一脸兴奋的样儿,瞎子都知道。”

“呃……”我只好继续郁闷地挠头。

下午我和小笛转车到了香山公园,我们去的那天红叶还没有红透,一片碧绿里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火红,却也别有一番景象,可能也正是这个原因,人不是很多,我还有点庆幸,让他在人群中挤我还真有点担心。

小笛很喜欢山水之类的东西,我也是,我们俩就在小路上走着,偶尔坐坐聊聊天,我看他在山林里开心跳跃的身影,嘴角不禁溢满了笑,十五岁,他还是个小孩子,每次带他出去玩儿他才会流露一点本性,平时却冷淡得给人难以相处的感觉,我想可能和他从小身体不好不怎么和人接触有关系吧,他很喜欢出去玩儿,蹦蹦跳跳得像只小兔子。

玩儿累了,我们坐在一块儿石头上,我看看眼前的景象,说,“我想到一首诗。”

“什么呀?”

“山林朝市两茫然,红叶黄花自一川。”

他歪歪脑袋,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然后忽然嘿嘿笑到,“我也想到一首诗哪。”

“什么?”

“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六片七片八九片……”

“香山红叶红满天!”我俩异口同声。

“哈哈,”他调皮地笑道,“我最喜欢这诗啦,简单易懂,诗都这样多好啊。”

“呵呵,”我刮了刮他的鼻子,“小懒虫~”

“嘿,”他挠头傻笑。

我伸手轻轻抱住他,他僵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一点点放松下来,我笑了笑,“害怕了?”

“呵……”他直接把头枕在我肩上,伸高胳膊用两手的拇指和食指框成一个方,对着头顶的太阳,笑着说,“怕什么,阳光多灿烂。”

“对,阳光灿烂着呢,”我笑着摸摸他的头。

那天是我们第一次不顾什么人群、不管什么世俗,头靠头在阳光下笑着聊天,后来的我常常想到这段美得像幅画一样的景象。那时的我干干净净,怀里、心里都只有一个人,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在阳光下微笑,我可以坦荡地怀抱着我最珍惜的宝贝。而当我每次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的时候,所有的记忆随着斑驳的墙壁一起剥落,我想,曾经可以温暖我的阳光,如今却刺得我睁不开眼,我在黑暗中伸手,这双曾经拥抱过他的手,或许再也没有资格触碰那干净漂亮的灵魂,我只是无法忘记,怎么也无法忘记那段痛过爱过的记忆,我守着那段已经逝去了太久的回忆,在独自一人的房间里,忘了怎么哭怎么笑,连眼泪都成了回忆里奢侈的东西,而笑容,遥远的早已凋落在了曾经他在我身边的日子里。

快到六点的时候我和小笛也到了西门,凌珑和隋朗老远就招手,我和小笛走过去,忽然凌珑一下跳到我面前,一把拉过来一个女生,“喂喂,***,给你介绍个人!”

我看了看躲在后面的女生,头发很长,长得还真挺漂亮,我礼貌性地朝她笑了笑,她脸忽然红了,我脑子一下胀大,有没搞错……

“哎,婷婷,你说话呀,”凌珑碰碰她。

她抬头看看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了句,“恩……你好,我叫赵娉婷,恩……生日快乐,呵呵。”

我有点蒙,凌珑当红娘来了?我一个头有两个大,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小笛,他转身过去和隋朗说话懒得理我的样子,我看隋朗一脸憋笑的欠揍表情,我抓狂。

“哎哎,我给你讲,”凌珑挤过来说,“婷婷,你别低着头呀!”她又把她拉过来,说,“***,你有没有印象啊?”

“印象?”我纳闷。

“啧,你敢情儿真把人家给忘了?始乱终弃的男人,切!”那个赵什么的脸红红地打了凌珑一下。

我脑子不是两个大的问题了,有没搞错?我要疯了,“我说凌大小姐,你把话说清楚行不行啊?”

那女孩儿终于有点急得说话了,“***你别听珑珑胡扯,我……我……你不记得我也没什么的……”

我快哮喘了……

“哎,得了,我给你回忆一下,你初中十三班的文委,你英雄救美那次,有印象了????”

“……”我沉默。

“……”凌珑也沉默。

“…………”全体沉默了五秒钟后,凌珑捏拳头朝我肩头敲了一下,“你那什么记性,真是……”

后来我在凌珑的控诉中渐渐响起来N久以前的事情,那是我初二的时候有次打篮球的时候有个女生可能有急事跑着穿过球场,有个篮球飞过去我就挡了一下。她一直说谢谢谢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后来那个女生就经常看我打篮球,我挺喜欢打扮干干净净的人,那个女孩子就挺显眼的。后来我们球队打进八强就到处去比赛,等得了冠军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后来就再没见过那个女孩儿。四年多过去,我能想起来还真不容易。这就英雄救美……这概念也太广泛了点吧。

“哎,你想起没有啊?”

“恩,”我朝那个赵娉婷笑了笑,“抱歉,好多年了有点记不清,你别介意哈。”

“没关系,其实我都没想到能认识你,那个,***,生日快乐,呵呵。”那女孩儿低头笑了笑,天下间的温柔大同小异,我从她身上依稀看到宝宝的影子,对她有了些好感。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很多年之后,我想到第一次见到赵娉婷,见到这个一直温柔陪伴我的女人,她让我真的感受到很多文人墨客笔下一个女子温婉柔善的模样。

我看她也渐渐不紧张了,这才走回小笛身边,小笛看我笑了笑,“你还挺多情呢。”

“吃醋了?”

“你不喜欢男的么,我吃她醋干吗?”他利落地抛过来一句,转身脑门对着我。

正当我纠结着呢,忽然听到肖林的声音,“若飞!”

凌珑立刻立正稍息了,嘴巴张老大,“我……靠……”

我推推小笛,“哎,肖林追她呢。”

“真的?”小笛惊讶地看看我,又看看凌珑,也不知道想了什么,没说话。

“大家好啊,我是肖林,若飞朋友。”

隋朗没好气地瞪他,“肖大少爷,如雷贯耳啊,干嘛,又来欺负人?”

凌珑瞪着他没说话,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看他俩反应挺逗的,嘿嘿笑着把一干人打包催促着往前赶了。

那天还是很热闹,隋朗、肖林、凌珑、赵娉婷、小笛还有我,我们中有几个人刚开始还是有点别别扭扭,后来就都玩儿开了,凌珑对肖林采取无视政策,我和小笛就在那儿看好戏,肖林无所谓就靠在沙发上看凌珑唱歌,凌珑在他目光下最后唱不下去,挑战似的走过去让肖林唱一首,结果肖林那小子情歌王子,唱的那叫一个棒,凌珑搬石头砸自己脚,脸拉得比马还长。

赵娉婷和凌珑是一个专业,但不是一个班,因为一个社团互相认识后聊着聊着发现是老乡,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就聊到我了,然后凌珑就要趁我生日当红娘。那女孩儿一直就安安静静坐着也不唱歌就和凌珑隋朗笑闹一会儿,凌珑没事儿就撮合我俩,我就拿肖林当挡箭牌撮合他俩,她立马就咪那儿了,一晚上还真是生机盎然地热闹。

后来隋朗那小子起哄让我和小笛“老夫老妻”合唱一首歌,说实话我挺感谢他,要不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理由在有两个女生的情况下找小笛来唱。

音乐响起的时候,小笛看着我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屏幕,轻声唱了起来,他的声音很清澈,我仿佛还能听到他高中变声的时候沙哑的嗓音,我也看向他的眼睛,拿起了麦克风。

让我的爱伴着你直到永远

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为你担心

在相对的视线里才发现什么是缘

你是否也在等待有一个知心爱人

--

把你的情记心里直到永远

漫漫长路拥有着我不变的心

在风起的时候让人你感受什么是暖

一生之中最难得有一个知心爱人

--

不管是现在

还是在遥远的未来

我们彼此都保护好今天的爱

不管风雨再不再来

从此不再受伤害

我的梦不在徘徊

我们彼此都保存着那份爱

不管风雨再不再来

小笛,不管是现在还是遥远的未来,如果可以,不管风雨再不再来,你都陪在我身边,好么?

我想我看着他的时候,我的眼睛或许告诉了他我心底回荡的声音,我看到他轻轻眯着眼睛,温柔地看进我眼底。

歌曲结束的时候,他对着麦克风,看着我的眼睛,笑着说,

“若飞,生日快乐。”

若飞……呵,他只有每次在我怀里情动迷乱的时候喊的名字,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也知道他答应了什么,那时候我们的微笑或许没人看得懂,但我想,那应该就是他对我沉默却沉重的诺言。

大家闹到很晚回去,肖林要送凌珑回学校,凌珑坚决要住宾馆,于是隋朗和凌珑赵娉婷住宾馆去了,肖林说要爬墙回学校,我本来也打算回去,忽然小笛拽着我和大家道别。我迷迷糊糊地被他拉着走,他到马路上打了个车,“师傅,去WL。”

我一听WL脑子懵了一下,“去那儿干嘛?”

“呵呵,给你的生日礼物。”

我一路脑子空白,连怎么下了车,拐了多少个弯,走了多少楼,怎么到了门前都是浑噩状态,直到一把钥匙塞到我手里,我终于回过了神。

“小笛……”我拿着钥匙,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开门哪。”他笑笑看着我木呆呆的表情。

“……”我感觉手都有点抖,太惊讶了,我完完全全没想到他会给我这么个礼物,我找了半天钥匙孔,哆嗦着对准,锁头咔哒想的时候我感到我心脏都跳慢了半拍。

我握了握拳又松开,终于抬起胳膊,拉开门。

我永远都记得,那天眼前灯火通明的屋子。里头全是白色米色黑色的家具,房子很小,却是一应俱全,我感到我握着钥匙的手心全是汗,我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眼前,我听到自己的心脏用力地跳动着。

“哥哥,喜欢吗?”

“………………”

“怎么了?不喜欢吗……”他有点失落的声音。

“……你这几天,就忙这个了?”

“恩……”他耷拉着头,没说话。

我感到我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再上扬,然后嘴就很没形象地咧得合不拢了,我转身一下子紧紧抱住他,紧的我自己都觉得硌的疼,“哈哈哈,我太喜欢了,傻瓜,我都快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了,小笛,哈!小笛,我爱死你了,我真的爱死你了!”

我完全不知道怎么表达我兴奋的心情,除了抱着他胡扯以外完全不知所措。他终于也大大地笑开,紧紧搂着我,我心里想,这是我的人,在我怀里的,是我一直爱着珍惜着的人,而我脚下的,就是我和他的房子,是只属于我们的房子。这个想法让我欣喜若狂,满眼的白色黑色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幻觉,它们真真切切地在我眼前,在我身边,就像我怀里的人一样,一直在我身边。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的,很温暖。我睁了睁眼睛,看到一片白亮的天花板有点发愣,直到怀里的人动了动,搭在我腰上的胳膊传来熟悉的体温,我无声地笑起来。

2000年10月11日,我和他的第一天同居日,呵呵,光想想脑子就放光,除了傻笑我还真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他还在睡,我想起昨夜的疯狂,忍不住低头吻了吻他,他没什么反应,还是熟悉的睡觉时微微皱着眉头的表情,不想吵醒他,我悄悄溜下床,套了件衣服走到厨房。

好吧,我承认,我做饭的确不怎么样,话说有一次炒个菜被油蹦了一堆泡,结果做出来的东西可以咸死深海鱼。我木呆呆看了一会儿锅碗瓢盆,最后决定还是出去买比较实在,我还不想谋杀亲夫。

我买完早点回来看到他还在睡觉,我无语了。我笑笑走过去刮了下他鼻子,“小孩儿,起床了~”

他皱皱眉头,嘟哝着翻了个身继续睡。我黑线,只好绕到床的另一头,再次叫他,“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

他再次翻过身后脑勺对着我,我就不是一个囧字了得了……我干脆爬上床,捏住他鼻子,他眉头都扭成一个疙瘩了,终于受不了地睁开眼睛,我放开手,笑得一脸灿烂,“宝贝儿,早上好~”

他眼神没什么焦距地盯了我一会儿,然后很利落地侧头闭眼继续睡……

(……(*&%&¥……#(&&……%

“臭小子你再不起来,我就使出杀手锏了。”

“唔……三分钟嘛,就三分钟。”

“……好,三分钟……”

我很无聊地掐着表数到180,他终于在我连拖带拽中痛苦地爬起来,我真是惆怅,我估计我要是不管他可以睡在这儿三天三夜不起床。他洗完走到饭桌楞了一下,“你出去啦?”

“当然了,你看都几点了,再不起来你就迟到了。”我说着摆好早餐,“吃饭吧。”

“嗯哪~”他抬头开心地笑,我想我的表情或许也和他一样。

“对了哥,我想我们宿舍不要退,好不好?”

“恩?为什么?”

“恩,晚上社团或者班级开会什么的开到很晚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回寝么,而且,”他挠挠头,“呃……我不知道怎么跟我老爸解释我不住寝室,他要是没事儿查一下就完蛋了。”

我想想也对,留着是给自己留后路,也可以顺带瞒一下老师家长,只要查寝晚上回去装装样子就好了吧,于是我也同意了。

“小笛,”我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房租怎么办?”

“我付呀。”

“……不行,房租多少?”

“……哎你别管了,我付就可以了也不多。”他低头吃东西,明显逃避话题。

“哎……”我叹了口气,“傻瓜,你付不也是从你生活费里扣?你都不跟你老爸说,扣四个月房租你还剩多少了?干嘛,要跟我一起过穷日子啊。”

“对,我就是跟你过穷日子,”他满不在乎地低头又喝了一大口粥,“不许拒绝,我说了算!”

“…………”我低头不再说什么。

忽然的安静彼此都有点尴尬,我听到他的声音很小声地,“喂”了一声。

“恩?”

“那个……你没生气吧?”

“气什么?”

“我……我自作主张,恩……先斩后奏,唔……”他脑袋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不许生气……”没什么气势的祈使句。

我失笑,点了一下他脑门儿,“小孩儿,抬头。”

他抬头,一脸郁闷的表情。

“那,你先养我好了。”我笑笑,摸摸他脑袋。

他呆了一下,然后嘴角翘起来,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嗯哪!”

我想让他安心,而我自己安不安心就没人知道了,那时候我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他伤心难过、我要照顾他陪着他,我们要一辈子在一块儿。

一辈子、永远,年轻的时候经常挂在嘴边的保证,现在想想,那时侯的我们都是那么单纯和倔强,太美的承诺只是因为太年轻,如今的我们,虽然经过了那么多的别离,挣脱了那么多的阻碍却再也没有勇气说简简单单的一句,一辈子。

在一起一天,便去珍惜一天,一辈子,实在是太长太模糊的概念。

张爱玲说,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的确,太多的未知,让我再也找不到少年时自信满满骄傲不羁地说出保证时的眼神,但我想,我还是习惯了他在身边的日子,或者说,我习惯了为了和他在一起执着下去的日子。

或许他还会离开我两年、离开我五年、离开我十年,世事难料,我不会再说什么一辈子的陪伴,但我想,在我的这辈子里,我心里住了一个人,他一住就是十二年,不管我们结局如何,他在我的生命里早已经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一个学期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我和小笛各自忙着学业,早上我负责买吃的外加催他起床,偶尔他会哈雷彗星似的起来做顿早饭。然后一起去上学,没课了就回家,每次看到他在家里等我,我就满心幸福的感觉。小笛的科研比赛得了二等奖,他还特地拿来奖状给我看,然后才上交组织,他总是喜欢和我分享很多开心的事,就连中午吃饭吃出虫儿都能让他笑半天,他其实是个很容易开心满足的人。

有时候我们会互相看看对方的必修课教材,他看我的近代世界简史看得头昏脑胀,我看他的高等数学A看得头晕眼花,尽管我们脑子里的知识架构完全不同,但生活上脾气上倒是越来越有同化的趋势,表现在他越来越自然得体地更换面具和我越来越淡漠冷静果断的脾性。

周末的时候如果能抽些时间,我一般都喜欢带他出去玩儿,有时候我们两个人,有时候跟一些朋友一起,我很喜欢带他出去满北京的跑,他很喜欢玩儿,但是很少主动去,每次出去玩儿他就会开心很多天。我很喜欢他的笑容,那种从心底绽放的快乐总是让我看得痴迷。

肖林追凌珑没有半点成果,后来他有了个女朋友我就问他是不是放弃了,他无所谓地笑了笑,说,“心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我照追不误。”我只能狂飙汗,他是个人物,恩……

后来凌珑又拉着赵娉婷来了几次,我装傻,其实心里明白,小笛半点醋都不吃,就等着看我好戏,那小子内心还是有点捉弄人的潜质==

一天晚上我抱着小笛躺在床上闲聊。一起住了以后没了顾虑,外加青春期活力无极限,导致我们晚上有点地动山摇,但是为了顾虑他的身子,有时候我忍的还是挺辛苦,恩……

不过像现在这样抱着他我也挺满足了,“小笛,明天我去看阿涛,可能晚上回来比较晚,不用等我了,吃完饭就睡觉吧。”

“恩,好。”

聊了一会儿他也困了,我收了下胳膊,说:“晚安。”

“晚安~”

也许以后可以天天看到他睡觉的模样了吧,这样想着,我也渐渐睡了。

第二天周末,我早早起来买好早餐放在桌上,朝那个睡得昏天暗地的人说了句拜拜,然后带上门走了。

我记得阿涛在海淀租了一个写字楼里的一间屋子,离我们不是很远,转了一会儿车就到了,进里面还费了些功夫,等终于到了门口我长吁一口气,找的我头都大。

敲门,里面一把熟悉的声音传过来,“进来。”

我推开门,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屋里人不多,却还是有些挤,杂七杂八的东西摆了一堆,很压抑的气氛。前面的人转过头,看到我一脸吃惊,“若飞?你怎么来了?”

我呆呆地盯着他,有点不敢认,这个人,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糟糕的模样,他把头发剪了变成很普通的样式,大大的黑眼圈加上清晰可见的血丝,他瘦了,瘦的很厉害。我心里忽然有种很疼痛的感觉,这个曾经潇洒不羁意气风发的男人,怎么邋遢成这样?

“嘿,你怎么来了?”他又问了一句,我终于回过神来。

“你现在忙么?”

“…………呵,应该不会再忙了。”

“什么意思?”

“……没事儿,走吧,咱出去说。”

“好……”

阿涛看到我很开心,拉着我到了楼下一家饭店,我一直没说话,心里为他难过,不知道说什么,点菜的时候他笑着问我吃什么,我很没精神地说随便。

“你怎么了?跟个落水狗似的没精打采的。”他和往常一样没口德,笑得也和以前一样,可我就是觉得不对劲,他在掩饰什么,或者他在跟我装得跟以前一样。

“阿涛,工作……怎么样?”我想也只是因为这个了,能让他显得这么憔悴的原因。

“挺好的啊。”

“哦……”我心里苦笑,他就是这么爱面子的人,怎么会把磕碰和失败讲给别人听,只是他越是无所谓的表情我看着越是难受。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若飞,你过得怎么样?”

“恩,挺好。”

“那就好,我……恩,我可能过段时间回去了。”

“回去?”我心里一颤。

“恩,我爸他,让我回去了,回美国。”他说着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勉强。

“…………”我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出口,“工作出什么问题了吗?不能……恩,不能弥补吗?”

“……呵,我做错了些事,赔款赔成穷光蛋了,”他耸了耸肩,笑得无所谓的样子,“然后就很没本事地缩回去了,呵呵,很丢脸哪,我挺没用的,哈哈。”

他一直在说,像是怕冷场了一样,那么看起来强大的男人,脆弱的时候却只是在不停地贬低自己,还装作不在意地微笑。我记得他的笑容,永远都是张扬骄傲的样子,像这种微笑却让我感到心疼。本来想闯一番事业的傻小子,赔了精光回美国去,我知道他虽然不说,心里却是多么地嘲笑和痛恨自己,怪不得这么瘦了,比我高的个子却瘦的跟我差不多体重了吧,我忽然胃疼得受不住。

“阿涛,”我打断他,“回美国,照顾好你自己,多跟你老爸学着点,学久一点。”

他愣了一下,我继续说,“你才学两年,是学龄不够么,再学个七八年的,肯定就一代恶霸啦。”我笑着拍他脑袋,“你绝对有横着走的资质,我看好你啊!”

“……”

“哎,我这人要不不说话,一说一个准,金口玉言懂不?我还是挺相信自个儿眼光的,你这次回去肯定属于放虎归山那种,没多久保证能兴风作浪~”

“你那什么狗屁成语……”

“嘿,”我挠挠头,“哎,小子,”我下巴指指他,眼神就俩字,睥睨。

我笑笑,说,“我相信你,阿涛,你也相信你自己。”

我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那叫一个坚定,声音那叫一个低沉,他被我弄得一愣一愣的。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摸摸我的头,笑得柔情似水,我都起鸡皮疙瘩,

“谢谢你,真的。”

这张狂的小子竟然说谢谢,还真的……我感动得都想流几滴眼泪来配合他。

半个月后阿涛收拾好东西就要回美国,我来送机的时候发现只有我一个人,有点纳闷。

“怎么就我一个?你不会混这么惨吧……”

“切,”他瞪我,过会儿忽然揽过我的肩,一脸yin dang的表情,“咱俩来会儿二人世界嘛,”说着就要亲过来被我果断地过肩甩,然后就蹲地期期艾艾地惨叫。

“真不懂怜香惜玉啊你……”一脸被始乱终弃的表情,我真是有暴扁他的欲望。

我一路鄙视他到检票口,他对在口头上占我便宜一向乐此不疲,一路贱内拙荆地叫得人人侧目,我真是想给他挫骨扬灰得了……

“哎,生气啦?”

“……”我沉默,我跟傻瓜不怎么计较,恩。

“啧啧,开玩笑嘛,别气啦。”他乱揉我的头,我皱眉瞪他。

“爪子拿开,给你个东西。”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然后塞到他手里。

他呆了一下,翻过手掌,打开,一个光滑剔透圆圆的黑色石头静静躺在他手心,我装作挺自然随便的样子撇撇嘴,说,“恩,这东西好像挺能给人带来好运的,我就割爱了,恩……给你了,你给我好好保管着。”

“……你的幸运石啊?”他笑了笑。

“什么幸运石,整那么酸的名字,石头就石头么,”我瞪他一眼,“也不算迷信……反正你拿着就行了。”

“…………”他没说话,看了一会儿那个黑色石头,又看了看我,忽然像是不好意思似的挠挠头,“哎,算不算定情信物了啊?”

“你去死吧,”我踹他,“不要拿来。”

“要要要,干吗不要!”他立刻揣口袋里把拉锁一拉,“哪能给了人要回去啊,缺德。”他笑笑,“要不我也给你个啥呗。”

“啥?”

“……恩,你把你幸运给我了,我就把我护身符送你呗。”

“护身符?什么东西?”这小子还信佛?还是基督?

“恩……我带了很久的十字架,耶稣保佑的那种,我信基督的,应该很有用。”

我一哆嗦,对宗教的敬畏之情又开始泛滥,“别别,那东西太神圣。”

他哭笑不得地看我,“哟,你小子还有怕的呢?”

“……我那叫敬畏。”

“那不还有‘畏’。”

“…………”

他看我一脸郁闷的表情哈哈大笑,“哈,你还有这么好玩儿的时候呢,哈哈,”说着他就要解项链,我忙抓住他的魔爪,“我不要,你疯了护身符还给别人。”

“你是我内人,不算别人~~”他扬眉眨眼一脸欠揍的笑。

“再说我废了你,”我是真不想收这么贵重的东西,搞不好他真伤了残了的,我还是有点小迷信的,“你还真当交换定情信物呢,你收起来,我肯定不要!”

“……”他忽然停下手,不知道想了什么,过会儿笑了笑,“嘿,我开玩笑的。”

“…………你、竟、然、耍、我?!”我终于忍不住狂敲他脑袋惩治罪恶。

“哎哎,别介,你那什么狗屁表情,靠,你他妈轻点儿……”朴朔涛那白痴抱头鼠窜,我紧追不舍。

那年我十八岁,他二十岁。

很久以后,我第一次看到他脖子上真的有一条白金项链,上面坠着一个大大的十字架,十字架上耶稣受难时的姿态毫发毕现,那真是一条很炫的项链,他很少真心喜欢什么东西,而这个项链他打心眼里喜欢着,就象我真心地喜欢那块漂亮的石头一样。我记得那天他第二次问我,现在,可不可以收下它的时候,我想到我十八岁时第一次听他提到它的情景,那时的我们都那么无忧无虑地开心着,单纯地大笑着,我记得那时候北京的天空很干净很清朗,只是多年后我在芝加哥想到这些,总觉得像是黄粱一梦,梦醒了,什么都变了。

回到家,看到厨房的灯通亮,我笑笑走进去,果然是小笛,我从后面抱住他,低头看了看锅,笑道,“小孩儿,做什么好吃的呢?”

他在我怀里转过来,满手的水毫不客气地拍向我的脸,“你,出去,你在这儿看着我没灵感。”

“……………………”难得我柔情一下,真不领情,“这还要灵感……”

“那是,出去出去,给你讲厨道是对牛弹琴。”

“厨道……”

“嘿,”他指指门,“我数三,立刻出去蹲地画圈儿。三!二!……”

“哎哎,小的遵命遵命,陛下慢慢忙哈。”

“恩。”他把厨房门干脆地一关,找灵感去了,我只好郁闷地趴桌子上画圈儿。

饿啊!!!怎么这么慢……我新闻联播都想看第二遍了==

正当我快成一饿殍的时候,我家那位皇太爷终于慢悠悠地晃出来,“哥哥,吃饭啦。”

我几乎是扑过去,“你谋杀亲夫啊……饿死我了……”

“你个猪……”他敲一下我的头,“洗蹄子去。”

“哦……”我再次郁闷,哎,以后就这么被打压了……

回来的时候吓一跳,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菜,“都、都你做的?”

“对啊,”他坐好,指指对面笑道,“坐啊,傻了?”

“YES,SIR!”我一屁股坐下就开始大快朵颐,好吃啊好吃,尤其饿瘪的时候,“你干嘛突然做这么多?”

“哦,你不是不开心么?”他又吃了两口,“吃好东西让你开心呗。”

“我不开心?”我一愣。

“今天不是那小子飞美国了么?”他终于抬头看我,笑了笑,“恩……不难受了吧?”

“………………”我嘴里还塞着饭,却忘了怎么咽下去,我傻呆呆地看他,而他只是笑着看我一脸蠢样儿。

后来很多年的相处,我一点点明白,他的爱总是隐藏在生活中点滴的细节里。每次我运动完回来,热水器的温度总是刚刚好了,每次我应酬完喝多了酒,他总会准备好醒酒药和胃药等着我,每次我工作到深夜感到饿了的时候,总会有一碗暖暖的粥摆在桌子上,每次我熬夜了,他总会尽可能地在书房看书陪着我。

不管我遇到多么大的困难或者获得多大的成功,每次看到他,都会觉得一切云淡风轻,他总会让我感到莫名的安心,尽管他对我说爱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我可以从他的眼睛里微笑里感受到那个他很少说出口的字。

大一上学期过的很快,回去的时候小笛陪我坐的火车,我在上头看下铺睡着的他,有些心疼,没有我他一个小时就可以舒舒服服回家了,结果还要陪我颠一天的火车,哎。

火车到站的时候,我第一次明白古诗词里那些思乡的情绪,不管我在北京过得多么滋润,家乡还是会给我最舒适安全的感觉,小笛看看天笑着说,“哥,这儿空气多好啊。”

“对啊,小笛,”我牵过他的行李箱,“我们到家了。”

我把小笛送到他家院门口,远远走开,看到房子里走出来一个高大英挺的男人,他抱了抱小笛,接过行李,小笛看到他也非常开心,两个人说着什么就走进了屋。我呆呆地看了很久,心里想,这个男人,就是我和他现在最大的障碍了吧,那个不允许自己和家人的人生有任何差错的男人,凡事都会计划好一切习惯掌控一切的人,如果知道自己的儿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完全偏离向他想都没想过的轨道,他会怎么样?打败他,我一成把握都没有,那时候那个叫苏牧成的男人在我眼里高大得就像个神一样,凡事无所不能的样子,他随口和我聊的几句话就能让我受益匪浅。我真的很尊敬他,和自己的偶像当对手实在是很无奈又无力的事情。

我没告诉我爸今天回来,是想给他个惊喜,我满心高兴地开门,忽然被眼前的景象弄懵了,屋里一片狼藉,我心脏都停了一下的感觉,有人闯进来的感觉,我鞋都来不及脱就冲进去,我第一反应是往客厅跑,还没等我跑几步,我忽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我的直觉让我向关着门的卧室走过去。

“爸!”我猛地推门,迎面就看到好久没见的老爸看到我一脸惊愣的表情。

“小飞?……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还有十来天吗?”

“…………”我沉默地看着他,我感到我的胃抽痛,因为我看到他眼里有没消散掉的眼泪,我握紧了拳头,一脸阴冷地侧头看向那个站在门口、高大的陌生男人,他脸上明显发怒过的通红脸色,他看到我看着他,表情一下子非常冷漠,不同于小笛的孩子一样的淡漠,他是彻底地散发阴冷的气息,看着我像是要把我剁了吃了一样,我疑惑于他对我的敌意的同时也来了一股怒火,“你是谁?!”我走过去挡在我爸面前,我感到我喊出声的时候我爸在后面抖了一下,我更是来气,他对我爸做了什么让他这么怕他?敢欺负我的父亲,我绝对要把他踢趴!

“我是谁?呵,”他冷笑一声,“还轮不到你来问。”我超TM 讨厌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垃圾一样,我第一次被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气火了。

“你他妈到底是谁?!”我转头看我爸,惊讶地发现他脸色慌得都白了,然后我听到身后那个冷酷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一字字说,

“王、羽、秦,你告诉他啊。”他忽然笑了笑,但我怎么也觉得他笑得让我一阵发寒,“小子,你是他儿子?”

“是又怎么样?!”

“呵,有儿子了?”他上下打量我一下,继续笑,“你多大?”

“你出去!!”我呆了一下,第一次,我听到我那个总是温柔微笑没什么脾气的老爸会这么大声地吼,“你给我出去!”

“干嘛?哈,”那个男人低下头,死死盯着他,笑容一点点消失,“你怕什么呀?恩?”

我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个男人很可怕,我看到老爸手在抖,嘴唇在抖,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狠狠朝他挥起了拳头。

“你他妈给我离他远点儿!”我吼声落地的时候,我的拳头也重重地砸在他脸上。

他高大的身子被我打得颤了颤,不过站稳了以后,抬手擦了擦被打了的地方,忽然翘起一边的嘴角,笑得一脸邪佞,“没想到啊,你儿子养得不错,”他看看我,还是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我不甘示弱地瞪他。

“小子,”他走过来到我面前,个子几乎和我一般高,似乎比我还高一点,但他身上散发的成熟男人的气息让我不由自主地觉得矮他一截,“你给我现在马上滚出去,我只说一遍。”

他说的一片平静,我的怒火一下子窜上来,“让我滚?!好啊,那咱们看看最后到底谁滚!”

我刚想挥拳头,忽然感到胳膊被人拉住,我疑惑地回头,看到老爸拽着我的胳膊,但眼睛却看向那个男人,“你走吧,我求你了。”

“……”那男人看了他很久,忽然笑了一下,“我今天走了,就不会再过来,你想清楚。”他明明是在笑,我却觉得那笑容里有冰碴,带着赤luo luo 的威胁。

“……”老爸低头没说话。

那人等了一会儿,最后把目光移向我,又是那种让我讨厌透了的审视鄙视的眼神,

“你多大?”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指指门,“你给我立马滚蛋,否则我不客气了!”

他摸摸自己的脸,冷笑一声,“是挺不客气的,不过……”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残忍,像是势在必得地狂妄语调,“你不说,我也能查到。王羽秦!”他连名带姓地喊的很干脆,我看到老爸抖了一下,然后就听见那个笑中带着狠厉的声音,就像是诅咒一样。

“你别后悔。”

说完,他头都没回地转身就走了。我听到大门碰地被甩上的声音,心都跟着哆嗦了一下。

那个男人的出现没有任何预兆,他就像在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世界中,残忍地笑着看所有人挣扎,并以此为乐,说狂,他是二shi年后的朴朔涛,说心思复杂阴谋诡计,他和当时的我就是天和地差别,说到冷酷,小笛根本不及他百分之一,这个人,我至今都无法揣测他的任何想法,他是我所见过的人中最狠的一个,我不知道我的四十岁是不是也会和他一样,虽然他作为欧阳锋,非常希望把我打造成另一个西毒,来以此刺激我那个一直认为我只是好学生乖宝宝的老爸。

他那人真的是顶级无聊加变态,我一想到他张狂的脸就想把平生所学都招呼到他身上,好吧,貌似在文里说他坏话不是什么好事儿,我忍了。

那人走了之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回过神来,我回头看老爸,他眼神呆滞,也不知道盯着什么东西眼珠子一转不转。我脑子一团乱麻,这人是谁?他怎么到我家来?他明显跟我爸有仇一样,究竟怎么回事?

我理不出思绪,我想问清楚,但我看我老爸的样子根本不忍心再逼他,怎么说,他怕那个人,说实话,虽然很不想承认,那人笑着问我“你多大”的时候,我后背也是没来由地发凉,我长这么大没怕过谁,他是第一个,让我有种可怕的感觉。

那样的人,老爸一个人应付了很久了?他本来就很胆小的人,怪不得现在这个反应,我叹了口气,压住所有的疑问,走到他面前,尽量小声怕吓着他,“爸……”

他猛地抬头,看我的时候明显慌乱无错的神情,“小飞……我……他……,不是……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来……我、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

我心里再次想把那个人扒皮抽筋剁碎了喂狗,我看他一脸惊慌不停道歉,我感到我的胃前所未有地疼,我下意识地抱住他,我和他都楞了一下。那个我小时候觉得很高很帅很温暖的人,怎么变得这么矮这么瘦这么憔悴,是他,从我八岁开始一手把我拉大,他自己一个人养了我十年,把我养得又高又结实,自己却缩成了一个我抱着都硌得生疼的瘦弱男人,我心痛得抱紧他。

“小、小飞?”

“爸,你不用解释,我不问你……”我放开他,尽量笑得自然一点,“我不问,你不要怕,你想说我就听,不想说的话……就不要说了,我不会逼你什么的,”我拉他的手,摇了摇,就像小时候朝他撒娇一样,“我是你儿子哎,不许怕我哈,不想说就把我踹一边呗。”

他呆呆地看着我,我看他眼角又开始湿润了,应该是很久了吧,我真是很久都没有这么和他说过话,永远都是凶巴巴的,爱搭不理的,那种父子之间平和尊敬开玩笑之类的对话,我们之间真是屈指可数,那时候,我从骨子里感到后悔这种情绪像是一张黑色的网把我紧紧束缚住,因为是长辈,我对他从没有像对待朋友和小笛一样费心过,而我却忘了,世上却是只有他,从我出生开始就一直微笑着包容我所有的过错不计任何得失地爱着我。

“爸,他要是再来我就把他踢飞,你不用怕他,”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都黑带三段了,绝对能把那个王八蛋揍得连他妈都不认识他!”

老爸愣了愣,忽然笑了一下,我趁热打铁,“老爸,你笑的时候超神圣,一圈光在周围晃啊~”

“…………”他估计是被我弄懵了,过了一会儿,终于笑着摸摸我的头。

我忽然间想起来,很小的时候他经常喜欢摸我的脑袋,或许那是他表达宠爱的方式,只不过后来都被我别开了,他就很少再这样,只是我还是下意识地模仿了他,就像我对小笛对宝宝或者对别人,那些让我心疼的人,我总会不由自主地去摸一摸他们的脑袋。

“小飞,你真是长大了,知道保护老爸了,呵呵,”他笑得还是一贯的温和,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样笑着和我说话的时候会让我这么舒服呢,“他……不会再来了吧……”他的声音顿了一下,“呵,你放心吧,他不会再来了。”

我看到他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我心里疑惑却没再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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