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川俊三无视他的情绪,高傲地说:“因为我们大日本帝国作战的目的是占领全明昌国乃至全东亚,不是和哪一个人单打独斗的问题,因此方式方法很重要。我们战区的目的是占领中南以及明昌国西南部。为了这个目的,我们可以采取任何方法,而不是和林子京进行拉锯战。”
“依你说怎么办?”
“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采取迂回战术打击林子京,利用他们内部的人际矛盾,拖垮他。除掉这个绊脚石后,把主要精力放在对付明昌国内的合作军上。后者才是我们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最强硬的对手。”
“你打算怎样做?”原田雄一郎厚嘴唇蠕动着。
相川俊三静静地看着他,神秘地一笑:“我自有主张,原田君只等着胜利的好消息吧。我一定搞垮林子京,而不用在战场上耗时耗力。”
看原田雄一郎脸上不信的表情,他笑笑说:“明昌国人讲究不战而屈人之兵,我一定要让他们看看,谁能真正的强者。当然,这需要一个较长的过程。”
原田雄一郎静静地听着,默默地思索着,没再说什么。
胡秀女停止洗衣服,挪开面前的大木盆,站起身捶捶腰,感到全身酸痛,眼中泪花直打转。抬头看看丈夫的遗照,她心里难过,走过去拿下来,轻轻地抚摸着,泪水一串串地流下来。
被林子京“请”出豪宅已经一个月了,他们的生活一下拮据起来。林子京不用说已经忘了她(不是么,他的两位妻子那么美丽,哪一方面都比她强)。钟连珂一周一周地不见人影,一定是嫌弃她以前的“不检点”,和林子京不清不白,玷污了他的亡兄钟连络吧。
可现在是战乱时期,她一介女流,领着个四岁大的孩子,让她怎样生活?何况面对林子京的魅力,任何女人都是难以抗拒的。现在钟连珂不管家不说,还把林子京补贴给她们母子的生活费都领走了,让她举步维艰。
她已经卖掉了山间的房子,在城里的大杂院租了间房子,和孩子昌儿将就着过日子。每天晚上面对着昌儿对林叔叔的问候,她强忍着眼泪敷衍着,说林叔叔最近忙,他有时间就会抽空看我们来的。堕胎以后,她下腹一直疼痛,卖房子的钱到城里后租房子、买米面,连带买了一些药,已经所剩无几了。
昨天她实在没办法,把昌儿托付给邻居,打听到林府的新地址,在大门外逡巡了好久,不见钟连珂。后来天快黑的时候,她牵挂着昌儿,只好求门口的侍卫给钟连珂捎个话,让他到这个大杂院来一趟,就是有要事相商。
回来的路上,她走了一路哭了一路。
现在想着哭着,天色就不知不觉地黑了下来。胡秀女哭着拧干盆中的湿衣服,强忍着全身的疼痛,弯腰端起了洗衣盆,同时呼唤道:“昌儿,你在哪里?快回来准备吃饭。”
端起洗衣盆里的脏水,她正要抬起腰,却感到眼前一黑,一个人影挡住了门口的亮光。她抬头一看,惊喜地站住了,喃喃地说:“你来了,我找过你……”话未说完,眼泪哗哗而下,她连忙低下头去。
钟连珂看着嫂子的可怜样,冷冷地说:“有什么好哭的?你也知道有今天?”说着伸手接过洗衣盆,把脏水倒在院子里,走进屋子四处乱看着。
胡秀女连忙擦擦泪,把湿衣服晾到院外洗衣绳上,回到屋里结结巴巴地说:“你坐吧……我给你做饭。”
“我已经吃过了,你做来和昌儿吃吧。听他们说你找过我,我来看看是什么事情。”钟连珂依旧冷冷地说,看着屋子里的烂什家具,眼睛里露出鄙视的神情。
胡秀女不敢搭话,连忙挽袖去做饭。
胡秀女的饭做得不错,随便一顿饭,做出来汤红菜绿,香气扑鼻,很吸引人胃口。本来么,林子京还夸过她的手艺好呢。
钟连珂本来没有胃口,可是看看精致的饭菜,又看看胡秀女殷勤的态度,也不客气,连吃了两大碗。看胡秀女又要给他舀饭,他摇摇头说:“我不吃了,你叫昌儿回来吃吧。”
胡秀女局促不安地看了他一眼,连忙出去叫回昌儿。昌儿对钟连珂不亲近,加之他满脸麻子,脸上凶腾腾的,有些害怕,畏畏缩缩地吃了饭,伏在胡秀女怀里不出来。
钟连珂冷笑说:“你怕我么?我不好看,又没钱,不招你喜欢。可是好看又有钱的人不来看你,有什么法子?”
昌儿从母亲怀里探出头,大叫道:“林叔叔会来看我们的,我就是喜欢他。你干嘛骂我们?我们生活这么苦,都是因为你拿走了我们的钱。”
“你……”钟连珂气得站起来,狠狠地盯着昌儿。他心里奇怪:这还是哥哥的儿子么?也是,摊上这么个母亲,怎么教给他好话?
胡秀女吓得一哆嗦,连忙搂着昌儿的头,对钟连珂哀求道:“连珂,不要和昌儿计较,他还是个小孩子。看在你死去的哥哥情分上,照看他一下……”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连忙擦着眼泪背过头去。
听到提起爸爸,昌儿大哭起来,连连喊着:“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钟连珂眼睛发酸,转了转头,喊道:“别哭了,没事做快睡觉去,天都这么黑了,哭什么哭?你想爸爸,也不想想他是怎么死的?还对人家乐呵呵的。快点洗锅刷碗,等会儿我还要和你商量事呢。”后面的话是对胡秀女说的。
昌儿吓得不敢做声,胡秀女连忙抱着他哄他睡觉。
一会儿,昌儿睡着了。胡秀女把他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又麻利地刷锅洗碗。钟连珂看着她白皙的双手利索地忙碌着,愣愣地不知在想什么。
晚上就寝的时候,钟连珂边脱衣服边淡淡地说:“我们先过在一起吧。大哥死了,别人又靠不住。我薪水薄,给不了你大富大贵,但勉强糊口还可以。”
胡秀女听着,没有吭声。她能说什么呢?像明昌国大多数不能自立的妇女一样,胡秀女也是弱者。弱者就得依靠男人,哪怕是心有不愿呢。这就是残酷的现实。于是她眼泪汪汪地看着钟连珂,郑重地点点头。
如果说胡秀女是弱者,那么麻洁云就应该是女强人了。但也不尽然,她生活中不如意事也十有八九。
初嫁到郑家的时候,她虽然懊丧,但心里还有点希望,总以为郑家也是大家庭,家底一定很厚实。可是几个月过去,她对郑家的事情渐渐清楚起来,是真正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空架子一个。过去的郑家经济本不错的,只是因为战乱,各房头东奔西走,好多生意就寥落了。郑暄和他的父亲虽说是郑家的嫡子嫡孙,但父子俩都是吃喝嫖赌的主儿,做生意不在行,多大的摊子就闹腾光了。
了解到这些,麻洁云心里的气多大就不用说了。可还没容她怎么样,郑家的人倒先派起她的不是了。虽然郑暄个无能东西对她百依百顺,可是她看出几家还没有解散、死赖着和他们住在一起的叔叔伯伯家已经传出了话儿,似乎说她是“私自粘上来的,一点儿陪嫁也没有”,郑家的事务她最好少管。
这些话传到麻洁云的耳朵了,比说她有多光火了。不错,她是被娘家人阴治了,精身子来到了郑家。可是往前的路长着呢,她就不信娘家人不给她补偿,不给她撑面子?好歹她还是林家的大小姐呢,起码有她母亲的面子还在呢。后来细想想她又灰心意冷了。也是,她算什么?亲娘再厉害,也人老珠黄了,而且是乡下老太婆一个,是拿不住一代枭雄林老爷的。何况林老爷和大儿子住在一起,距离那么远,老娘即使想为她做主,也鞭长莫及。
加上她仔细观察,发现了林老爷和葱儿“不清不白”的,更让她觉得自己和老娘没有优势了。再联想起自己的“代嫁”,她肯定自己是被林老爷和葱儿阴治了。那林葱儿看起来冰清玉洁、很单纯的样子,实际是真正勾引男人的尤物。她第一次遇见她,看着老爷和大哥看着她的目光,就明白她的“狐媚”不可估量。由此一开始她就不看好葱儿的,对她深恶痛绝。
联系自己的遭遇,麻洁云深深体会到葱儿的狐媚奸狡,不是个善类。同时她又给自己打气:我麻洁云是谁?也不是盏省油的灯。我虽然暂时被阴治了,但这口气是迟早要出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迟早要让葱儿遭到报应。她曾经暗中发誓,总有一天她“血债血还”,让林葱儿尝到她的厉害,即使由此得罪了大哥林子京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