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林子京,麻洁云心里发痛:那是怎样一个男人啊!那么英俊,那么儒雅,让她一见倾心。辗转反侧中,如果不是林子京的婚姻来得太快,以她麻洁云的手段,怎么也要得到他的心的。不是么,他俩又没有血缘关系,成亲是应该可能的。
如果说,她过去曾经爱过一个男人的话,那林子京和当初那个男人比起来有过之而无所不及。林子京儒雅坦荡。那个人男人是她在日本留学时候认识的,虽然也长得不错,但怎么说呢?他给她的感觉总是神神秘秘的。虽然他们也曾有过肌肤之亲,但事情一过,那人就对她冷冰冰的,让她伤心。
也是,当年是她剃头挑子一头热,一直主动追那个男人的。他对她时冷时热,一直到她回国的时候,连他的真实身份也没有搞清楚。只知道他的名字叫相川尹,日本人。本来么,当年那段恋情是在日本发生的,成功的可能性本来就不大,她早已该忘记了。何况她当时只有十九岁,正是青春烂漫的时候,对事对物都充满好奇而自信满满,对男人就缺乏一种防范意识。
现在想起来,她觉得当时的她很幼稚,作为女人,凭什么要对男人崇拜瞻仰的,除非像……林子京那样的男人。由此,随着现在经济一点一点地拮据,她越来越多地想到了娘家。由于战乱,她知道回一趟老家不容易。可她还是很想念母亲。林子京更是让她魂牵梦绕。
前段时间麻洁云听说老爷殁了,非常震惊,心里思忖:老爷身强体壮的,怎么会突然殁了?收不到母亲的信,又听说老爷是殁在林子京那里的,她直觉和大哥他们有关。不是么,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么复杂微妙,长此下去不出事才怪呢。联想起这些,她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到林子京身边看个究竟。她真的不想在郑家待下去了。
由此她每天无所事事。新婚丈夫郑暄还一直涎着脸缠在她身上,后来看她冷冰冰态度冷淡,心里有些怕她,渐渐地不恋她了,每天跑得不见人影儿。公公除了抽大烟,就是串门子,偶尔宴宴客,听说最近和人合股做什么生意,每天神神秘秘的。
这一天,看家里神神秘秘地来了几个客人,麻洁云好奇,偷偷地派个贴身丫鬟去想法偷听。
很久,丫鬟回来悄声告诉她说:“少奶奶,老爷在和客人谈合伙生意呢。好像是……军火什么的,还提到日本人。”
麻洁云听着,心里一动,默默地思索着,没有说什么。晚上,还没见郑暄回来,她正要就寝,老爷身边的丫鬟来传话,说老爷叫她。麻洁云整整衣服,定定神,向老爷厢房走去。
厢房里,刚抽完大烟的郑老爷正由姨太太扶着坐起来。接过丫鬟手中的茶,他对走进房门的麻洁云点点头,示意她等一等,挥手让丫鬟出去。
麻洁云对这个郑老爷印象不好也不坏,觉得他没有自家老爷霸道凶狠,比较好对付。而郑老爷看她知书达礼的样子,接人待物不卑不亢,联系到她的家庭背景,加上她是长子媳妇,对她也比较看重,目前两人关系还算和睦。
等丫鬟出去,郑老爷盯着麻洁云,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让麻洁云直觉所谈的事情很重要,也很紧急。只听他说:“云儿,你过门也有一年了,家里的光景你也看见了,这几年战乱不停,暄儿又靠不住。本指望着你过门以后帮帮他,可是最近生意又赔了,眼看着家里的日子越来越艰难了。好在新近几个老伯联系了一项生意,暄儿无能,说给他白搭。我考虑来考虑去,还是和你商量合适。爹爹观察你快一年了,看出你比暄儿强,因此就找你来说一说。你姨娘也不是外人,让她给你说说。为了我们家的光景,云儿,还希望你理解。”
在过去的一年中,麻洁云隐隐约约地听到风声,好像老爷在为日本人办什么事,她虽不是很清楚,但能估计个大概。不是么,这里到处都是日本人,作为他们这样的望族,要想过好日子,没有门路是不行的。
在麻洁云的心目中,只要不犯法,和日本人合作也不是什么坏事,只要挣钱就好。因此她没说什么,静静地听姨娘说话。
看她的表情不变,郑老爷满意地点点头,郑重地说:“云儿,你是好样的,比暄儿强。爹爹相信没有看错人,附耳过来……”
……
这是一座很大的宅子,里面虽说不是亭台楼阁,但面积大,绿草满地,厢房幽深,整个环境给人一种雅静的感觉。刚过中秋,秋鸟啁啾,更增加了秋的清幽。秋雨已经沥沥淅淅地已经下了一周,整个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水雾的朦胧和微寒。
屋外绿树晶莹,屋子里香气缭绕。整个布置豪华而不奢侈,温馨而清雅。屋子两间连套,内外套间面积都很大。外间一尘不染,窗纱浅绿,红木家具明光锃亮,****墙上贴满装裱了的字画。内厢房窗纱粉红垂地,窗前摆架古筝,一美女正坐在古筝前轻轻地弹弄着曲子。
香烟袅袅,古筝发出幽深而悦耳的乐声。地中央茶几上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残棋。床铺华贵柔软,粉红色的床纱用金钩吊起,显得又温馨又浪漫。床前放着两个婴儿摇篮,两个可爱的婴儿在摇篮里睡得正熟。床上半躺着一个身穿白绸裤衫的青年男子,他一手支头,两眼专注地盯着窗前女子美丽的倩影,静静地听着琴声,默默地思索着什么。
这个男子就是景天翔。自从年初“自杀未遂”后,他的情绪一直很消沉,也再没有见到葱儿。现在的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聂红梅和温雅君分别给他生了个儿子和女儿。儿子五个月大了,女儿只有四十天。
那次伏击合作军后,他的部队臭名昭著,被林子京调到了后方,换上了文秀团和黄龙的一个师顶上去。
最近战事较少。合作军遭到重创,听说在重新组建中,也没有和他再联系。因此他这段时间很闲在,除了偶尔到部队转转外,大多数时间都耗在温雅君的宅子里陪着她。
聂红梅闲不住,看到他整天致力于和温雅君探讨棋琴书画,心里寂寞,就卖了景天翔给她买的宅子,搬过来和他们过活到一起,图个热闹。后来看景天翔和温雅君整天没黑没白地谈论下棋听琴,她实在受不了了,只有向部队跑,治理部队倒比景天翔勤快。
两个女人中间,如果说到爱景天翔,聂红梅的爱是理性的,比较有节制,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头脑清醒,都能及时地给景天翔指出来,对景天翔的大小错误也能给予批评和提示。
温雅君就不同了,她对景天翔的爱纯粹是盲目的,没有任何的目的和条件。她在棋琴书画方面样样精通,可是在对景天翔的爱情方面没有一点“头脑”,爱得一塌糊涂。在她的眼里,景天翔语言行为的一点一滴都是对的,都是完美的,即使有错也是别人的错。
基于此,景天翔的衣食起居都由她照顾。她侍候他吃饭,侍候他穿衣,甚至给他穿袜穿鞋,让景天翔过得很舒服,一点罪也不受,其体贴挚爱的程度让聂红梅目瞪口呆。
对这种情形,聂红梅经常皱眉抱怨:“雅君姐,他是名军人,你这样下去会把他惯坏的。”
温雅君置若罔闻,继续我行我素。好在景天翔比较知趣,时刻警惕着“大敌当前”的危机,加上畏惧林子京,不时向聂红梅讨教着武功和治军的方法。有时他被温雅君宠溺得实在偷懒,只靠聂红梅的严肃提眼了。
有时效果不明显,聂红梅发急,声音就高了:“雅君姐,你这是干什么?让他上班好不好?你这样做派无异于软刀子杀人,会害了他的。”说着动手“揪”景天翔去部队。
温雅君慑于聂红梅的威势,眼泪汪汪地看着聂红梅把景天翔“揪到”部队里去,心里要疼上老半天,直到景天翔回来时她才心安。
今天早上,同样的戏码又上演了。
一大早,天刚麻麻亮,聂红梅就冲到景天翔和温雅君住宿的房间,对景天翔连拉带推,让他起床练武,边推边嚷嚷:“还不起床?懒汉,要等太阳晒到屁股上吗?不要忘了,你是军人,不知道‘闻鸡起舞’的典故吗?快点儿啊,天!”她心情急躁,声音又高起来。
温雅君刚坐完月子,景天翔好久没有碰她了,昨晚有些失控,活动多了些,今早就懒懒地不想起床。面对聂红梅的“粗暴”,他了解她的泼辣,皱皱眉没有做声,打着呵欠慢腾腾地起床穿衣。
温雅君心疼丈夫,打着手势请求聂红梅发发慈悲,让景天翔再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