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人舍不得《入浴的维纳斯》,置国家安危不顾,没想到做一赝品去敷衍,作为国家,太单纯,太缺城府,外交不成熟,简直是鲁莽。但在那时的雅典,艺术是国家大事,是公共行为,其经济价值还不流行,艺术文物收藏是罗马人发明的时尚,是出于对雅典的仰慕。同类案例在中国古代也有,但中国人就精明得多。春秋时,齐国听说鲁国有一尊极精美的鼎,就去打弱小的鲁国,但同时放出话去: 假如鲁国把那尊精美的鼎送给齐国,这仗就免了。鲁国人多聪明呀,赶忙造了一件赝品给齐国送去,没想到齐国的鉴识水平忒高,对敷衍行为怒不可遏,喝道:“赝也。”还是要打鲁国。(见《韩非子·说林》: 齐伐鲁,索馋鼎。鲁以赝往之。齐人曰:“赝也。”)
中国古人已经有收藏的爱好,多是因为“物以稀为贵”。今天的中国人也好收藏,而且更是以古为尚,审美倒是其次,收藏者不论贵贱高下,有钱的都舍得下手,资本变相储藏,收藏艺术品当作资本投资,更是沾了儒雅斯文的毫光,一举两得的美事,无钱时自不待言,有钱后那更是大张旗鼓,懂不懂艺术,有无识别眼光皆无关紧要,既是时尚,就群起而上,蜂拥而至,这一心态导致艺术高仿行业走红中国大地。
物以稀为贵,艺术品以其“稀缺性”的程度决定自身的市场价格。很简单,一种艺术品占有的人越多,该艺术品的独特价值就越小。相反,如果这件艺术品经济和审美价值都很高,占有者又少,那么,它的被仿冒几率就会飙升,而且仿冒品也会如“一人得道,九族升天”,得到天好的价钱。慕名求名成为名之奴属常,图利牟利成为利之狂徒差不多是今天的经济人写照。几年前,有人花了二百八十万,经官方拍卖行购得吴冠中油画风景一幅,事后兴致勃勃去吴先生家求真,径直被告是赝品,吴先生当场提笔在画上写明: 此画非我所作,是赝品。落款吴冠中。此人大喊冤,欲告无门。
近随友人去一画贩子家中看画。那人看起来也是斯文人,问说要谁的,他都有。拉开巨大的抽屉,我们看呆了。他说目前傅抱石的卖得最好,有盖红印的鉴定书,甚至老人作画的照片,乱真,要不要。斗方,十万,还算便宜。友人问仿者为谁。贩子摇头。赝品有没有价值?有。收藏史上有这样一段佳事甚为流传。陈半丁偶然购得一部册页,石涛的作品,喜不自胜,邀约朋友来家,共享收藏偶得的大乐。朋友中间有人带来一位年轻画家,他看了册页,闪烁其词,说是新做的赝品。陈先生听了很不高兴,说如此好的笔墨,旧得如此好的成色,你说是赝品,何以见得。那人低声说,是我做的。不忍见先生受蒙蔽至此。随后关上册页,一五一十地道出册页中每一细节。在座无不惊讶。这人是谁?张大千。这是一件收藏史上失误不误的美事。石涛、大千,孰高?在今天,还用问吗?
收藏是雅事,但在今天,多有庸俗搞笑的成分。所以,欲收藏者,当心了,如果是通过私人关系介绍的生意,宁买活人的作品,不要死无对证的东西,谨慎才是。可能买完后,只有你的关系是真的,作品倒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