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潇接过礼单一扫，见上面只有皇后和荣妃，而荣妃那份包含了小公主君濛，皇后这份却并未包括东宫，不禁赧然。吞吐道：“实在是东宫那边，最近都在忙着筹备漠北王入京的事宜，这谢礼，或许，晚几天……”
秦相知就忍不住笑，逗道：“当初在勤净阁，我在你面前评价太子，你还嫌我说话小心，如今你一开口，却俨然一副东宫小主人的姿态了。”
李潇双颊飞红，啐一口，正要说什么，秦相知却摇摇头，一指她手上的礼单解释：“我给你看这个，并非跟你挑东宫的短处，只是这礼单，多少就能反映出各方对于此事的态度。”
说着坐到她身旁，问她：“你细想想，为何我替太子解了围，东宫却没有半分表示，皇后也只是按照例行的升职规制行赏，反而是荣妃那边，却送来了不菲的贺礼呢？”
李潇听了下意识地凝眉，思索片刻，“太子为人一向倨傲，此番虽是解围，却终究带着些低声下气的意味，心里定是不喜的，不过迫于圣上的威严不好反抗罢了。皇后向着自家儿子，只在面上尽尽礼数也能理解。至于荣妃……”
说到这里却是迟疑了一下，按理太子这回闯祸，舆论一片抨击，三皇子党若能应时而上，就算不能彻底扳倒太子，对东宫也定会造成不小的打击。而秦相知献策化解矛盾，等于直接坏了他们的好事，荣妃对她应该只有咬牙切齿的份儿，这丰厚的礼单又从何说起呢？
虽是挂了君濛的名字，总不能就天真地理解成是冲着小公主和秦丫头的情分吧？
想想，自己也不怎么确定道：“许是见事已至此，只得做好表面文章来粉饰自家的野心，维护自家在圣上心中的形象吧。”
秦相知却轻叹一声，一手捏着下巴，盯着她故作深沉状，“果然只有对太子的分析是合理的。”
李潇听出她的弦外音，又是一顿脸红，伸手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
秦相知配合地喊疼，嬉笑一番，才正色解释道：“其实各方对此事的态度，完全取决于皇上对此事的态度——私访成平郡主的主意是我出的不假，可我是拿刀架着皇上的脖子，还是架着自己脖子上逼他去了？说到底，不过是侥幸猜对了他的心思，适时铺了一个台阶罢了。”
李潇不是傻的，话说到这里，自己再一琢磨，便也明白了。“这么说你此番献策，表面是帮了东宫，实际却是拦下了三皇子党涉险的脚步！”
皇上肯接受秦丫头的提议，不惜自降身份私访成平郡主，态度就不能更鲜明了。而三皇子党此前一度蠢蠢欲动，若摸不清皇上的倾向而贸然谏立三皇子为储，后果可想而知。
荣妃是聪明人，不难看出个中利害，才会挂上君濛的名字送来贺礼吧。
这么说来，纯做表面文章的反而是皇后了。
太子此番闯祸，是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可谁知道皇后心中是否另有一番计较，有意借机挖坑给三皇子跳呢？若真如此，秦相知这一搅合，可不直接乱了她的节奏？
心念翻转，一时竟不知是何滋味，只盯着秦相知怔怔出神。
直至秦相知伸手过去，在她眼前晃了晃，问：“想什么呢？”
李潇才收敛思绪，摇摇头，轻声叹道：“原先只觉得你这样心直口快的，还担心你在宫里不能适应，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心直口快？那是对李湘吧！秦相知想着，心绪亦有些复杂。一边感念李潇的情谊，一边又觉得此番虽是为了自保，到底还是倾向了三皇子党，以李潇现在的身份，戳破了这层纸就难免尴尬。
又想当初设计太子，李潇有意示好三皇子却被拒绝，后来在山上与三皇子党的张益之偶遇，却也劝她不必过于决绝。可她毕竟还是东宫的人，日子久了会不会对太子生出感情呢？届时回看此事，又会作何感想？
……
哎，算了算了，往后怎么样谁能预见呢！
秦相知不愿多做纠结，便转了话题问：“你既提到漠北王入京，可知王子公主中都有谁随同呢？”
女人之间聊天，话题总免不了歪来歪去的，李潇倒也没有特别的不适应，想想道：“漠北王的子嗣本就不如皇家繁茂，王储定要留守主持事务的，几个已成年的王子也各有分工，因此这回只跟了一个最小的过来，有十一二岁的模样，说是漠北王有意带出来历练的。”
说完又有些奇怪，“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呵呵，随口一问呗。”
秦相知笑着，心里却有些失落，归蕴公主没跟来啊……
当年三皇子君汀败在女扮男装的归蕴公主手下，从此漠北名义上仍是青翊国的附属，实则双方签订盟约，漠北王由原先的每一年变成每三年入京觐见一次，而觐见的内容，也从政治上的漠北王单方面向皇帝汇报工作，变成了经济上的互通往来——即漠北王献上当地特产，皇帝则按规制进行赏赐——至于天平两端的分量，可就见仁见智了。此事一般定在年初。
同年年底，青翊国皇帝还要回访一次。这漠北的政治经济待遇，俨然超出了一个附属国该有的规制。
哦，你问其他附属国会不会心里不平衡？会师会，不过敢有一点风吹草动的，都被君汀打平衡了。
本来秦相知在御前，应该能得到第一手的消息，可这次的“灭蝇行动”之后，皇上大概是看太子清闲，就把漠北王的接待事宜全权交给他来主持。
而她听说漠北王入京一事，就想起君濛讲过漠北王的女儿（后又八卦到具体为归蕴公主）设计伤了君汀，君汀却一副很服气的样子，就对归蕴公主产生了十分的好奇。
能让君汀心服口服的，到底是单纯长的漂亮，还是另有些其他优于常人的品质呢？本希望此番有机会一见呢，听李潇这么说，便有些兴味索然。
默一会子，便另起了话头，聊起一些家乡的琐事。
秦相知本来心不在焉，却从李潇口中得到一个颇有些出人意外的八卦：昔日青云书馆的书友柳荷，已于去年年底嫁入宗府，与宗照财为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