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几章里,我分析了青春期的孩子,讨论了现在的家长有什么特点,分析了他们的社会情况和心理情况。在本书的结尾,我还要把两者结合起来分析。既不是单纯从家长角度看孩子,也不是只从孩子角度看家长。我们要站在中立一方,观察他们之间形成的关系。
我们需要先了解有关“互动”和“互动模式”的知识。如今,人们经常在电视节目或者网络上听到、看到“互动”这个词,意指双方之间直接的、积极的交流。比如“发手机信号到××××”,这并不是“互动”一词在心理学上的本意。互动指社会成员间通过交往,导致彼此在行动上促进或促退的现象。
从心理学角度讲,互动既可以在交友活动中发生,更主要在工作领域体现在同事中间。互动既可以是善良的,也可以是敌对的;既可以用谈话、发信息等方式完成,也可以完全默不作声;互动双方既可以彼此接触,也可以完全不照面。下面这些例子都是心理学上讲的互动:
大城市里普遍有无人售票公交车。某位乘客在车站上等来一辆车,从前门投币上车,到站后又从后门下车。这中间,他可能没和司机讲一句话,但两个人完成了一次互动。
顾客进入一家超市,拿了几件商品到银台结账,然后离开,这期间他可能只和收银员说过话。但他和这家商店里的员工进行了可能不止一次的互动:店员们把商品摆在那里,贴上价签,电工保持灯光明亮,清洁员不停地擦着地板,而顾客享受着这一切服务。这都是员工和顾客在互动中。一个家庭里夫妻之间闹别扭,许多天不说话,如今,这种现象有了一个新名词——冷暴力。这个词很精确,它告诉我们,在一定场合里即使不动拳头,单是不讲话,也构成了彼此伤害的行动。而这种行为就是互动——促退的互动。
一名逃犯潜入深山老林,隐藏数年之久,和野人一样生活。这期间他许多天见不到一个人,更见不到一个公安人员。但他实际上是和公安人员在互动——“追捕”——“逃避”的互动!
两个人经常接触,他们之间便形式了互动模式。即在一段时间里,他们彼此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为朋友两肋插刀”,这些谚语都是讲人际互动的模式。一定时间里,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内容有个大体范围,不会变化。
比如,你每天都从一个摊位上买早点。作为顾客,你可以付给老板早点钱。但如果有一天,摊主向你开口借钱,相信你不大可能借给他。这不是你们已经习惯的互动模式。
假如你是某企业的下层员工,每天见到老板,只是毕恭毕敬地行个礼。如果有一天老板突然请你和他一起吃饭,你立刻会感觉到精神压力,因为这不是你习惯的互动模式。
当我们提到人际关系时,我们指的通常是社会关系:夫妻、亲子、朋友、同事、医患、警民。。。。。。其实,在这些名义下,两个具体的人以什么方式在互动,才是我们要关注的。
张伟强作为制片人,是著名导演张艺谋的好搭档,也是好朋友,可以深入张艺谋的家庭生活之中。他曾经对电视台记者说,张艺谋回去看望父亲,爷俩儿经常默默无言对坐个把小时,但他们之间并无矛盾。不在一起的时候互相思念,在一起时没有话说,彼此呆在对方视线里就行。这就是这两个人之间具体的互动关系。
相反,有的父亲可以和孩子一起踢球,摸爬滚打,搞得一身泥,一身汗。那也是一种互动模式。
在这两个例子里,双方从社会角度看都是结成了“父子关系”。但真实的互动模式却不同。
甚至,在第一章里介绍的弑亲案中,那些势同水火的亲子,其实也是一种互动关系:双方都以对方为敌。
作为旁观者,如果不能深入到两个当事人的世界中去,你只能知道那些表面的名义关系,不会了解这些具体关系。这也是从事咨询工作的优势。我们可以深入到两个人的具体关系里,知道他们互动的真实内容,而不只是知道他们彼此的身份。
既然互动模式只是在一定时间里稳定,那么随着时间的变化,两个人之间的互动模式也会变化。谈过恋爱的朋友可能对这个规律最有体会了:一男一女之间,什么时候只能谈工作和学习,什么时候可以一起上街,什么时候进步到可以拉拉手,什么时候发展到可以接吻,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争吵而不用担心关系破裂,什么时候还可以有更亲密的行为。。。。。。这都有着明显的阶段性,像是迈上一阶阶台阶。
当然,反过来说,一对恋人或者夫妻从吵架,到彼此不说话,再到分手,也像是迈下一阶阶台阶。这中间总有明显的阶段性,这就是互动模式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