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汤姆这孩子，真是太可怜了。”
“是啊，刚出生就没了妈妈，现在爸爸也去世了。他今后该怎么生活呢？”
村人们安葬了汤姆的爸爸后，在回村的路上开始议论起他将来的生活。
我没有说话，默默的拉着汤姆的手。晚秋的风萧瑟，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寒冷冬季。
我看着汤姆的大眼睛和棕色头发，他从父亲病倒直到去世的三个月里，都是这般神色黯然。他曾经像春天的嫩叶一样，充满了活力。眼下却仿佛满布脚底的枯黄落叶，死气沉沉，全没有了之前的天真活泼。
我想，他可能忘记了如何去笑。
“我吃饱了，晚安。”汤姆把土豆汁一口气喝光后。将餐具摆的端端正正，然后起身进屋去了。
“第几天这样了？”妻子叹了口气，问我。
“第五天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在田里干活的时候。你有逗他开心吗？”我问妻子。
“唉，什么办法都用上了。说真的，我很喜欢这孩子。咱们两个结婚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自己的孩子。村长能让我们收养他，我真是说不出的高兴。这些天，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特地到闪金镇上买了男孩子们最喜欢的玩具。还有许许多多好吃的东西。每天都烧最好的饭菜给他……”妻子无奈的收拾着桌子。看着一动没动的，精心准备的火腿和面包。这些都是我们平日里舍不得吃的东西。
“不然这样好了。我看汤姆天天和你在家里待着也没什么好处，不如让他出去和别的小朋友玩玩吧。我记得原先他就和小伙伴们玩的很好。”我建议道。
“或许是个好办法。”妻子说完，起身走到卧室旁，轻轻的推开门。向里面看去。露出了微笑。
我也走了过去，看见汤姆大字形的躺在床上。窗外的月亮将温和的光洒在他小小的脸蛋上。像一只熟睡的小猫。
我幸福的用手搂住了妻子，她正把头靠在我的肩上。
“你又打架了，你看看，衣服都划破了，汤姆，你给我站住。”一进门，就看见汤姆甩开了妻子的手，冲进了他的房间，把门紧紧扣上。
“别吓着他。看你那凶巴巴的模样。”我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知道，我是凶了点，可这是昨天我才给他做的新衣服啊。这孩子，天天跟别人打架。早知道他那么不听话，真不该让他出去整天乱跑。我一点都管不住他。”妻子跟我抱怨的时候，其实也像个孩子一样。
“我知道了啦。我去和他谈谈。我不像你那样天天跟他啰嗦，也许他对我会比对你亲和一点。”一边说着，我一边走到汤姆房间的门前，轻轻的敲打。
“汤姆，是我。佛斯特。”我不喜欢别人喊我叔叔，即使万圣节孩子们来要糖果的时候，我也喜欢他们直接叫我的名字，那样会让我感觉自己还年轻。
“我睡了。”过了很久，汤姆的声音才从房里传出。
“哦，原来你睡着了呀。没关系，晚饭在桌上。记得睡醒了来吃哦。”我无奈的笑了笑，朝妻子耸耸肩。
“谢谢你，佛斯特。你的慷慨，总是让我的肚子无比欢乐。” 克莱德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后。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不用谢我，刚才你帮了我的大忙。”我第一次和他一起吃饭，惊讶于他的胃口，一顿把一天的量吃了个精光。
“哈哈，那些不过是举手之劳，来到这里这么久，我平日里可没少受你的关照，哈哈哈。你妻子的手艺真好。” 克莱德一边笑着，一边端详起桌上妻子亲手做的桌垫。他简直像个孩子，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他来到村子之后，其实过的并不好。孩子们喜欢他，大人们却疏远他，尽管他是那样的热情而善良。不管谁需要帮助，他都第一时间赶去。或者帮忙驱赶野兽、或者奋力打跑小偷、事后分文不收。只是拿点面包。即使如此，有些人受了他的帮助，背地里却还说他是个傻瓜。
他是傻瓜吗？他拿起一只杯子，对着底座观察的样子，真的有点傻。妻子用责怪的眼神看着我，我报以一个无奈的笑。这次邀请他来家里做客，妻子是很不高兴的，但他确实有恩于我们，在迪菲亚兄弟会的小贼来偷菜时出手帮了我们。否则可损失惨重了。
“小汤姆呢，他到哪去了？我怎么没看见他？” 克莱德突然发问。
“他呀，唉，今天又跟人打架了，每次打了架，就躲在房里不出来。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妻子答道。
“这样啊，我来试试看。”他一边说着，径直走到了门外。头也不回。
我和妻子面面相觑，不知他要去干些什么。
晚上，我和妻子早早就睡了。餐厅里传来汤姆吃饭的声音。
我们是不会开门出去的，因为好几次这样，汤姆见到我们出来。就马上丢下饭菜跑回房间。
睡不着，我听着餐厅上发出的声音。妻子也跟我一样，无奈而又温柔的笑着。
我笑着吻了一下她的嘴角。
突然，一阵劈里啪啦的声响从房外传来，我对这声音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
窗外传来克莱德的声音。
“小汤姆，起床吧。烟火先生来拜访了。”
银色的月光下，一个高大的德莱尼人正在跳舞。面上的表情洋洋得意。
粗大的蹄子，壮硕的身躯。还有那熟悉的光彩。
红如火，绿如叶。
蓝如水，青如烟。
我见过这样的烟火。
“他穿的不是白色毛绒裙吗？我也有一件。”妻子回过神来，跟我说。
仔细一看，一点不错。
哈哈，这不是只有姑娘们才会穿的衣服吗？
克莱德满不在乎。
踩着缓慢的节奏。两只手打着节拍。不时的张开胸怀。吹着口哨，轻轻摇摆。
“汤姆，汤姆，一起看吧。”妻子迫不及待的打开房门，却发现汤姆正站在走廊上，从窗沿上往下看着。面上带着久违的欢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