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晚我在湖旁的一棵垂柳的枝条上发现了一只蜻蜓,我想涟湖都没有荷花怎么会有蜻蜓,但转而一想有蜻蜓和荷花在一起固然美妙,但蜻蜓和荷花之间也应该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才是。晚间的蜻蜓不飞,就傻乎乎地停在柳条上面,待我转了涟湖一圈以后再回来,它依旧一动不动地停在那,像断了气似的,已经有细小的露水在它薄薄的翅膀上面凝了起来,长久的凝视让我有了一种渴望看到它振翅飞翔的欲望,于是我便也一动不动地呆站在柳树边看着它。直至天边有了一抹朝霞,它依旧一动不动,这多少让我有点沉不住耐心了,想要扭头离去,但心有不甘。太阳慢慢升起了,我看见它翅膀上的露珠开始慢慢变小,最后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
露珠消失后才一会儿,它便毫无预兆地突然飞起,在空中大大地画了个跟大地算是平行的圈,然后就用着我认为并不科学的轨迹飞向湖那边去了。它突然地飞走没让等了一宿的我看清楚它怎么振翅,但它画的那个大大的圈却在我回严夏家的路上一直从脑海中挥之不去。我不知道蜻蜓会不会在晚上等另一只蜻蜓,总之这个暑假那个女子并没有在有我的涟湖中出现,因为之前也没什么约定,心里自然也难起怪罪之情。
暑假结束后严夏就升到了高二,高一期末考试后他选择报文科,许蕾则报的是理科,虽然填写文理志愿时两人还不曾相识,但如今两人似乎也没有想要转科的愿望,至少严夏没有,许蕾也未曾从短信中提起过,虽然开学后依然可以申请转科。就这样严夏被分到了高二五班,许蕾则是高二十班。分班后有高一的老同学,更多的是新的同学,很快严夏在班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和属于自己的朋友,一切就又似从前般上了轨道。
严夏与许蕾除了不论上下课的短信联系之外,中午也常常一起去食堂吃午餐,午餐是从卡中扣钱,所以菜的多少和种类可以由自己决定。但严夏和许蕾往往还是按最标准的两素一荤三元五毛来买,只是两人的菜并不重复,所以吃的时候可以在四素两荤中夹取,并且夹对方盘子里的菜和看对方夹自己盘子里的菜似乎是很享受的一件事情,两人都乐此不疲地沉醉于此。除此之外就是严夏在高二没有申请住校,许蕾因为家远则没有选择,所以晚自修结束后严夏往往先陪着许蕾走到女生宿舍楼下,然后自己返回车棚骑单车回家,偶尔许蕾会在学校小店中先买碗泡面什么的,放学时小店甚是拥挤,所以挤入店内去买泡面往往由严夏自告奋勇。
严夏不住校的原因似乎很简单,只是不想参加早自习罢了,因为一住校就不得不在六点的起床铃响后起床整理内务,然后去操场做早操,随后半小时去食堂就餐,之后就要回到教室进行六点五十分到七点四十分的早自习。虽然很多不住校的学生也都来参加早自习,学校和老师也是那么建议的,但是严夏却对此甚是反感,每日只是在七点五十分上课前赶到学校。
老师曾因此跟他谈话希望他来参加早自习,然而严夏则很干脆地表明跟早自习比较起来,他更热衷于棉被。之后老师也有跟严夏的爸爸委婉地提起过这件事,然而严夏的爸爸似乎也认为早上多睡会不仅是情有可原的,更是理应如此的事情,于是含糊答应了会跟严夏沟通之后也从未向严夏提起过。所以严夏总嫌爸爸只会唠叨他的学习而从不理解他是一个片面的结论,我甚至同情严夏的爸爸扮演着这么一个吃力不讨好的角色,但他似乎很能隐忍儿子的不满,跟严夏在医院中很能忍痛一般,我认为这是骨子里传下来的,或者说是基因上的事情。
那是在一个晚自习结束的晚上,严夏在操场路灯照不到的地方陪着正在吃泡面的许蕾。学生在规章制度上不允许早恋,虽然我认为这并不早,但我跟学校无关,于是无论吃泡面的许蕾还是陪着许蕾吃泡面的严夏,都只能在操场的阴暗处。有一个关于光与影的不公平现实,就是你在暗处看亮处可以看得很是清晰,然而你在光明下却看不见暗处的事物,严夏和许蕾自然也知道这个大自然的规则。许蕾的泡面吃得还算是快,因为晚自习结束到寝室熄灯只有区区四十分钟时间,四十分钟中只有二十分钟可以拨给两人,剩下的二十分钟是许蕾洗漱上床的最短时限。吃完泡面后两人便朝女生宿舍走去,此时路上的学生已经很少,两幢寝室楼里则人声鼎沸,不时会有声调各异的男生喊叫声传出。
“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嗯。”
“拜拜。”
“……”
“喂,你!”
“不可以吗?”
“不,但……”
“……”
“你还来!”
“回寝室吧,不然熄灯前来不及了。”
就在女生寝室楼下,严夏吻了许蕾,两次。虽然学校的路上人已经很少了,但依然有两个并肩行走的女生看见了这一幕,只不过是当做没看见罢了。我看看学校那高耸的钟楼,今天许蕾只有十八分钟洗漱,不知道赶不赶得及。严夏则回到了车棚取出了单车,推出学校后一脚跨上,顶着夜色回家了。我努力回想着严夏有没有拉过许蕾的手,但怎么想都不曾记得有过这样的画面,我总觉得似乎有点违背规则了,不,似乎也无规则可言,哪就是违背常理了,但先拉手后接吻算得上是一种常理吗?于是我只好认为严夏仅仅单纯地不喜欢自己的手上握有什么罢了。
在严夏吻了许蕾的第二日,两人依然发短信,依然一起吃午饭,晚上严夏也依然把许蕾送到寝室楼下,依旧没有牵手,一切都和从前无异,不过今日严夏没有再吻许蕾。昨日晚间的两个吻似乎是两粒石子扔进了泥沼之中,而不是扔进了水潭,水花波纹之类的一概没有。我想着这样的发展算不算是正常,但想着想着突然醒悟到了一点,虽然这和严夏与许蕾无关,但也算颇能解释所谓正不正常这一问题,我发觉我的存在就是很不正常的状态,然而我却又很正常地在这游来荡去,还想东想西。
严夏班中的同学皆知严夏与许蕾之间的关系,我想许蕾的班中亦然。于是和严夏较为要好的朋友,包括一些女生在这烦闷的学习生活中便拿着严夏和许蕾的进展当做一种排遣无聊的谈资。仅仅关心进展者有之,无聊随口问问的也有,也有女生不知从何处听的似乎是关于许蕾的各种评价而告诉严夏的,也有男生大胆出言问严夏有没有上过她,爽不爽之类的。
无论哪类问题严夏似乎都是漫不经心地敷衍着,不多作解释什么,也从不嫌他们啰唆,所以严夏在班中还算是吃得开的人物。就因为似乎对谁都很好说话,我便觉得严夏和这些朋友都不曾交心过,其中也有些朋友向他袒露心扉诉说些什么,每当那时严夏也只是做一个不错的倾听者,仅此而已。感觉他最为交心的朋友是初中那个经常一起玩游戏的死党,只是那死党上的是技校,也从未喜欢过看书,于是往往听不懂严夏说话的真正意思,不过严夏倒是对此并不在乎。
寒假的时候,许蕾来了严夏家,严夏的爸爸妈妈一早便出去上班了。许蕾是严夏叫来的,说是来家里玩玩好了,许蕾早上便坐公交车来到了区中心的超市门口,严夏去超市门口接了许蕾,然后就带回了家。两人在家中说着些有的没的无关紧要的话,严夏聊了会便打开PS2和电视,再把两大碟游戏盘摆在茶几上,让许蕾挑游戏玩。许蕾挑了许久说自己不懂,严夏就拿了自己最常玩的《真三国无双3》放进了PS2,随后严夏简单地交代了手柄各个按钮的用处,接着严夏就选择了对战模式。许蕾说自己看过《三国演义》,所以里面的人物也大多知晓,严夏随机选了甘宁,许蕾则选了貂蝉,结果自然是严夏似切菜瓜般轻松地胜利了。随后严夏依旧随机选着人物,许蕾则换了黄月英、孙尚香、吕布、赵云、诸葛亮,不是女性就是画面简介中最帅气的武将,但无论怎么选,依旧是许蕾完败。许蕾抱怨严夏应该要装着输几局才是,然而严夏只是笑笑。不过玩到后来许蕾倒是也胜过一局,我看出严夏并没有故意输,只是一时走神罢了,不过许蕾的胜利也仅此一局。
两人玩厌了之后严夏用遥控器关了电视,然后两人靠在沙发上,谁也没有说话,过了许久许蕾站起来说要去严夏的房间,严夏就站起和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打开灯,严夏关上了门,昏黄的灯光充满了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间。许蕾在书柜前看着里面一本本竖排的书,严夏走上前去双手抓住了许蕾的双肩,许蕾转头讶异地盯着严夏,严夏则把自己的唇印在了许蕾唇上,许蕾眼中的讶异开始慢慢溶解,随后闭上了眼睛。
严夏和其他众多这个年纪的男生一样,对于性,已经知之甚多。有时爸妈不在家,严夏便会上网去一些论坛下载A片,也会去下载一些成人漫画和成人动画。学校曾经的一堂青春期教育课程是男生女生分开上的,并且录像讲解浅显而模糊。于是关于性的知识,只好通过网络和男生之间无聊的谈话才得以普及成为常识,至于女生是不是也是由类似的渠道,严夏不知,我也未曾注意过。这样的途径似乎有些不堪,并且接受到的知识还需要多几次修正才能符合科学,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国情使然。
严夏吻着许蕾,两只舌头彼此纠缠着,两人的手臂都抱在了彼此的脑后。舌吻了一会儿,严夏把许蕾推到了床上,许蕾也很顺从地背躺了下去,严夏压在许蕾身上,用手开始一件件褪去许蕾的衣服,似乎是因为怕她冷,严夏还把一旁的被子顺手扯了过来,只是完全没有盖在许蕾身上罢了。许蕾面色潮红,呼吸也不自觉地开始急促起来,眼神是迷离的,此时严夏已经脱去了她的内衣,净白的皮肤上只剩下了胸罩,许蕾胸部并不大,和她人一般,小巧玲珑的。严夏伸手想从许蕾背后解开胸罩,许蕾这时口中吐出了一个“不”字。
严夏的动作暂停了,看着许蕾,眼神中竟不含疯狂,然后说:“真的?”
许蕾看着严夏组织了好久语言说道:“这样不好。”
“真的?”
“嗯。”
“那依你。”
说完后严夏笑了笑开始给许蕾一件件地穿衣服,许蕾脸上的红色也慢慢褪了下去,穿好衣服后两人便下了床,许蕾帮严夏折好了棉被,比原先严夏折得要整齐得多,随后许蕾在严夏右脸颊上轻轻一吻。
之后许蕾在严夏的书柜中拿了一本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开始看起来,看了大约二十分钟后抬头问严夏:“这书讲什么?”
“我不知道。”
“你没看过?”
“看不懂。”
“看不懂的书你还买?装深沉?”
“我哥送的。”
“哦,那他怎么说?”
“他只说这本书你看不懂,给你了。”
“就这样?”
“就这样。”
“哦。”
许蕾再看了五分钟后放弃了这本书,然后两人就出去吃午饭,吃的是过桥米线,冬天吃热腾腾的米线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至少我是那么认为的。下午两人本打算是去看电影,但因为许蕾要坐车回家不能太晚,所以只好去卖服装的广场和小商品市场随便逛逛,衣服饰品什么的,谁也没买,不过严夏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烤番薯和烤玉米,两人吃的时候脸上都有着满足的笑意。
寒假本就很短,再者多数时间要忙活着过年,尤其是住在村中的许蕾,旧习新规条条框框把过年的前后排得满满当当,于是整个寒假两人也只见了这么一回,短信则是风雨无阻每日不断。
高二下半学期开始,严夏更喜欢看书了,且看的书题材不一,无论武侠、玄幻、悬疑、随笔,无论作者是文学泰斗还是网络写手,也无论作者早已仙逝还是跟自己差不多年纪,以至于枯燥至极的文献也看,只是典型的情感小说不在范围之内,无论是80后作者写的还是老牌席娟、张小娴这类人的,都一概不看。还有则是除了亚洲的作家,西方文学也基本不看,这却是因为严夏看不懂,他把书柜中那本《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看了三十页,随后对着空气下了这个结论。
我对他疯狂看书的行为不明所以,甚至感觉严夏自己也不明所以,反正他就这样一本本买书,一本本看书,且每一本书都不是细读,看完一遍后就堆在书柜中,然后又去买新的书。我总感觉严夏想要买书才是真正的目的,快点看完手中的书便可以去买下一本。这样让人匪夷所思的状态一直持续着,除此之外,便是和上个学期一样过着忙忙碌碌却似一成不变的学习生活。
“我想我们还是做普通的朋友好了。”
“为什么?”
“这个很难说得清楚。”
“告诉我原因。”
“原因这东西,我也不知道有没有。”
“你喜欢别的女生了?”
“无稽之谈。”
“我做错什么了?”
“当然不会。”
“那到底为什么?”
“……”
“你说呀!”
“我真的寻不出什么原因来。”
“撒谎!”
“我没。”
“那是为什么?”
“或许说那样会比较好。”
“你厌倦我了?”
“或许会有,但我觉得不是那样的,但,那种感觉解释不清。”
“你怎么这样!”
“对不起。”
“我什么都没听见!”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