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太久了,她被时断时续的梦弄得有点神魂颠倒,头晕沉沉的,总觉得不太舒服。这本书真的很奇怪,她或许陷得太深了。现在,她希望有什么东西可以让自己的大脑轻松一下,从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里暂时解脱出来,好好休息休息。她想到了音乐。腓的房间里有很多音乐碟,安欣进去随便捡了一张碟播放,然后让自己在腓喜欢的那张躺椅上舒舒服服的放松下来。音乐开始播放了,没想到却是单调的鼓声伴着小号,听起来带着一种神秘的宗教气息。安欣拿起碟的介绍一看,原来是东南亚音乐,想不到腓会喜欢这个!
她正闭目养神呢,腓回来了。“你怎么在这儿呢?”腓看见她问。
“嗯!想找点儿音乐听!你的品味还真不一般呢!”安欣指了指那张碟。
腓没有理会她的话,反而关切的问她:“你的脸色怎么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了?”
“没!”安欣怕腓担心,不想告诉他。不过她看腓的目光,知道瞒不过他,只是说了一句:“只是有点儿头晕!”
腓还在关切的注视着她。她却忽然想起那本书来,她急忙拿过书来,翻到画着那个小姑娘的插图的那一页,问腓:“腓,你看看这个讲的什么?你给我念念!”
腓接过书来看了看,然后告诉她:“这里面讲了一个叫央金的女孩儿的事。插图上的就是央金。故事大意是说,央金生活的那片地区,有一只游荡的恶狼。人们曾经想要除去它,便请了许多的猎人,可是那些猎人全部都有去无回,因而人们把它叫做魔神,从此对它都充满了畏惧。央金的父亲在一次外出的过程中,遇见了那只狼,结果,被狼吃的尸骨无存,最后,想要安葬他,都不可能。她的母亲因此一病不起,很快也离开了人世。央金为了要替父母报仇,怀抱藏刀,想要独自上山,找到魔神并杀了它!在路上,她遇上了野狗的袭击,这个时候,魔神也来了,它把野狗都咬死了!”
腓讲到这儿就不说话了,安欣忍不住问:“然后呢?后来怎么样了?那个小姑娘呢?”
“不知道!”腓耸耸肩。
“什么叫不知道啊?”安欣对腓的答案很郁闷。
“后面就没有了!你看!”腓把书翻到狼的插图的后面一页,那里,可以看到明显的残缺的痕迹。因而,故事的后面,就不得而知了。可是,当书翻到那里的时候,却从书缝里掉出一张纸条来,上面写着几个字:羊卓雍错!
错,在藏语里,是“湖”的意思,羊卓雍错,就是“碧玉湖”的意思,当地人,也管它叫羊湖。羊卓雍错距拉萨不到100公理,与纳木错、玛旁雍错并称西藏三大圣湖,是喜马拉雅山北麓最大的内陆湖泊,湖光山色之美,冠绝藏南。据记载,羊卓雍错形似蝎子,相传曾为9个小湖,空行母益西措杰担心湖中许多生灵干死,便把7两黄金抛向空中并祈愿、诵咒,又把所有小湖连为一体,其形似莲花生的手持铁蝎。当地人崇奉羊卓雍措,更多的是将她奉为羊卓雍措达钦姆,即羊卓雍措大湖主多杰盖吉佐即金刚障碍之主,是藏区的女护法神。因此,羊卓雍措既是龙女的化身,又是女护法神的驻锡地,兼具多重功能和神力。据说,透过羊卓雍错的湖水,还可以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
这个写着羊卓雍错的纸条,在这里代表着什么?与神奇的圣湖有关的故事,想必也一定充满了传奇色彩。安欣忍不住低下头,不断的回想着自己的梦境。
“在想什么?”腓拍拍她的头。
“嗯?”安欣回过神来,摇摇头。
腓叹了一口气,他看着安欣,似乎对她也很无奈。“还是想知道故事的后面吗?”
“嗯?”安欣愣了一下,连忙说:“当然!”
“今晚在房间里点上一支尼木藏香,或许,你会有什么收获!”
安欣在忐忑和焦急中,好不容易把夜晚给盼来了。刚入夜,她就急不可耐的把香点燃,然后躺在了床上。可是,这一次,似乎反而很难入梦了。她翻来覆去的,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点儿困意。她叹着气,拿起放在枕边的那本书,翻开那一页插图,小姑娘的画像赫然映入眼帘。她回想着小姑娘在天葬台,亲眼目睹了自己母亲天葬的全部过程。她的那一颗心,不知在经历着怎样一种感觉。她一定是为此恨透了那只叫魔神的狼吧!即便是她在无力的倒下之前,她也不忘用目光向狼表达她深刻的恨意。那么,那只狼呢?她忍不住笑笑,自己在想些什么,那是一只狼,不是人,它应该不会有人的感情吧!不过,它的那双眼睛,它注视着小姑娘的时候,目光沉静的不含半点杂质,就如同身边的空气,也被这目光摒弃。
恍惚中,她又看到了那双眼睛,此刻,它正用那种沉静的目光注视着她!不,不是她,是她!那个小姑娘就躺在它前面,一动不动。狼朝着小姑娘走了过去,张开了它血盆的嘴。安欣顿时惊恐万分,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然而,过了许久,没有叫声,没有血腥。她睁开眼,看到那只狼竟然正在为小姑娘舔噬着伤口。安欣一愣,却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这时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已经不是小姑娘第一次遇见狼时的旷野,而像是一个山洞。阳光透过洞口,勉强能够照到这里。难道,是狼把小姑娘带到这儿来的?
小姑娘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她看到面前的狼,先是一颤,然后挣扎着就要起来。她强撑着身体,靠在后面的岩壁上,手在地上摸索着,她在找她的匕首。狼静静的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它站起来,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它的嘴里叼着那柄匕首回来了。它把它轻轻的放到小姑娘的手边,然后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小姑娘挣扎着拿起匕首,对准了狼的咽喉,可是,她的动作却撕裂了她的伤口,血重新流了出来。疼痛叫她差一点儿就松开了手中的匕首,可是,她咬着牙坚持着,她说什么也不肯松开手里的武器,可是,她也没有力量再去攻击敌人。狼在她的面前握了下来。不知道它是明白小姑娘目前对它构不成威胁,还是它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它既没有被激怒,也没有要躲闪,它只是这么静静的卧在她的面前,没有一点儿反映。他们就这样僵持着。
这种僵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一天,也许是很多天。狼除了偶尔出去,带一些猎物回来,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卧在小姑娘的对面。狼会吃掉一部分猎物,然后把另一部分留给小姑娘。小姑娘似乎对狼的这种意外的举动也很不解,可是,她却始终没有放下对它的敌意。洞穴里似乎很冷,小姑娘挣扎着收集了一些枯木,燃起了火堆。狼对火堆有一些惧怕,然而,它很快就适应了,在火堆旁卧下,甚至还毫无防备的合上了眼睛。小姑娘用火烤熟了它带回来的食物,她靠这些食物来恢复体力。而它也不断的外出,觅回新的食物来。她和它之间,形成了这样一种奇妙的关系。
时间在朦胧中模糊了,或许,是被做了剪辑。小姑娘的伤势,渐渐的好了起来。有很多次,她拿起匕首,在希望着将它插入毫无防备的狼的体内。可是,它却总能发现。然而,即便发现了,它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它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在那一刻,安欣觉得它也许不是那么的冷酷无情,它也许通人性,它也许有感情!小姑娘似乎也在一次次的对峙中,动摇了自己决心。她看它的目光里,有了那么一点点地温和。
在一次夜幕降临的时候,狼忽然变得焦躁起来,它不断的呲着牙,发出低沉的嚎叫。它终于没有耐心了吗?小姑娘警惕的握紧了匕首,或许,她觉得,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的较量。它的尖牙放着幽幽的冷光,圆睁的眼睛,像铜铃一般,利爪伸出来,深深的刺进地面。空气里顿时紧张了起来。猛然间,它“呼”的一下跃起,直扑了过来。巨大的身躯从上空压了下来。小姑娘举起了匕首,然而却被它那一跃,给躲了过去。小姑娘的脸色变得惨白,她还来不及回身,狼的利牙,近在咫尺。然而,让人揪心的事,并没有发生。狼咆哮着,奔出了洞口。小姑娘愣了一下,也紧跟了过去。她发现,洞口外面有两只潜伏的野狗,正在黑暗里伺机冲进来。狼扑向了野狗,它们打成一团。很快,打斗的声音就变成了野狗的哀号。一只野狗身负重伤,仓皇的逃走了,而另一只,则倒在了地上,再也无法起来。
野狗的目标,是小姑娘吗?这些游荡在旷野的野狗,总是成群结队,到处找寻着可以捕食的猎物。不仅仅是放牧的羊群,甚至是单身的人…等一等,人?或许,小姑娘的父亲不是被狼咬死的,而是野狗?小姑娘愣愣的看着这一切,当狼用柔和的目光望着她,仿佛在询问她有没有事的时候,她哭了。她无力的蹲了下来,匕首被丢在了地上。狼走过来,试探着用头触碰她的脸。她的眼泪,滴到了它黑色的毛上。
不管这一切怎样的难以置信,它就是这样发生了。一个小姑娘,和一只狼在一起,过着平静的生活。那只曾经被她视为仇敌的狼,现在成了她的保护者,他们彼此相守,就好像亲人一样。“巴桑!”她听到小姑娘这样叫它。它不是魔神,而成了她的家人,她用“金星”这样的名字呼唤它,因为,它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又给了她希望。原本,她的家人都离她而去了,她只剩下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世上。她那颗悲伤的已经绝望了的心,仿佛又在温暖中复苏了。她又找到了她的家人,尽管,它是一只狼。他们白天一起出去,去狩猎野兔之类的东西当作食物,巴桑矫健的身姿,敏捷的身手,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捕获他们想要的猎物。吃饱了,他们会在山间嬉戏,央金欢笑着,那是还从未见过的她真实的表情。到了晚上,他们就回到山洞,彼此依靠着,相互取暖。他们是一对奇怪的组合,然而,或许是因为他们都彼此孤单寂寞着,才走到了一起,成为相互依靠的伙伴。
如果这一切只到这里结束,这会是一个美丽的神话。然而,它不是神话,也没有一个美丽的结局。有一天,成群的猎人来到这里,他们正是为了狩猎魔神而来。他们发现了魔神的踪迹,埋伏起来,悄悄的将弓箭对准了它!然而,它已经发现了猎人们的足迹。它巧妙地后退到一个土坡后面,等待着当箭都放出的时候,它好用它的利齿去撕破那些人的喉咙。
“巴桑!”小姑娘突然欢笑着从远处跑来,想要去拥抱巴桑,却刚好迎上了那一支支搭在弓上的箭。等到猎人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箭从弓弦上跃出,疾驰而去,发出嗖嗖的响声。所有人都愣了,然而巴桑却从一旁扑了过来,它巨大的身躯,挡在了央金的前面。箭呼啸着刺进了它的体内,它咆哮一声,从半空跌到地上。鲜血从它的体内流了出来,它倒在那里,只剩下微弱的喘息。央金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她哭着抱住巴桑的身体,温暖的血从它的身体里汩汩流出,浸透了她的衣服。它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生命的逝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它用悲伤的目光望着央金,它的眼里,留下了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