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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生死命运(2)

中国有一部古老的经典图书叫《周易》。“周”字基本公认是指我国历史上的周朝,“易”字的讲法则有很多,其中很重要的一种说法是当变化来讲,即上日下月,以日月更替来表达时光转换、天道流行之意。当然,《易传》中,“易”字还有易简之道的含义,即天道虽然流行百变,但是归根结底则是阴阳乾坤之交互运动的结果,把握此根脉自然通达道义。故而“易”又有简易之说。此外“易”还有平实、质朴、贯通畅达之意。合而观之,便是说天道变易无常,变易乃是天道运行的必然原则。这一原则虽然创生万物,幻化无端,但是归根结底乃是阴阳互动的结果,固有根可循。并且此一变易原则蕴涵丰富、包容广大,于人情事理间无处不现,故而为人修养德行、教化学问不可不识此啊!

前段引文讲孔子立于大江之上,见流水不息,向下而去,不舍昼夜,故生无限人生感慨。叹人生世事便如这东流之水一般朝发夕至,又有如白云倏忽来去,不可久住。这其间便暗合了易道的精神。

孔子的感叹充分表达了人情所在,因为每一个人对于他所经历的生活都有着深深的怀念之情,更有那多情种子频发思古之幽情。所以有人每每为现实纷繁的生活所烦乱时,便会不断去沉浸在对往事的深切追忆中,这种追忆和现实的落差又往往使人们欷歔不已,这也就是人情所在。假如一个人真的全然不在意过去,那他必然是一个“空心”人。

一个伟人说过: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一个经常背叛自己的人又靠什么活在这个世上呢?古人说人无信而不立。一个说过就算、做过就忘的不讲信用的人又何以立足于世呢?因此说一个人为人必然要有他多情的一面。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故地重游发感慨、怀旧情,甚至跨越历史时空去寻觅知音。

唐朝诗人陈子昂便是如此,他跑到幽州台上去发了一段千古名文:“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以此表达对现实不得意的不满以及对往昔圣贤的怀念。然而时光不在,岁月无情啊!从这个角度说,人生时常便是处于往昔的影子里。但这也是人得以存在的一种意义和价值。

当然,天道流行不已,人情事理也是如此。孔子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孔子大江上的感叹还有另一层含义便是感叹大自然所体现出来的天道永无休止地变化运行的万千气象。自然有四季的风霜雨雪、昼夜阴晴的变化。人生有生老病死、喜怒哀乐、贫富贵贱之转换。认识与了解这些,并以一种顺应的方式来对待它们,而不是悖逆天道、强行违抗,这对于一个人成就德行、修养教化很重要。

一般意义上,人们往往最解不开的就是老、死问题。总有一些人幻想青春永驻。为此他们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从物质器具到言语包装,他们都会着力打扮出一副靓丽的样子。还有人为了长生不死而服药练功,这也是折腾得不亦乐乎。可是结果呢?该老的,终究是老掉了;该死的,没有一个活下来。可怜的是活着的时候,没一天安生,整天忙忙碌碌,提心吊胆,百般禁忌。如此一来,哪里还有生活的乐趣可言?

活在当下

【原文】

【12.5】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

(《颜渊第十二》)

【译文】

司马牛忧心忡忡地对子夏说:“别人都有兄弟,唯独我没有啊!”子夏宽慰他说:“我听别人讲,人的生死乃是命中注定,富贵贫贱则是取决于天意,不可强求。君子做事小心谨慎,没有过失。与人交往恭敬有礼。则九州四海之人皆可以成为你的兄弟。如此一来,君子又何必担心没有兄弟呢?”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是我们生活中常用的一句发感慨和宽慰人的话。子夏在这里用这句话来宽慰司马牛。因为司马牛对别人都有兄弟,唯独自己没有这一情形感到很伤感。其实当时他还是有一个兄弟的,只不过这家伙是个大坏蛋,无恶不作。司马牛算计他早晚要死掉,故而提前开始操心了。

子夏用这句话宽慰司马牛的道理在于人是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背景和生死存亡的。试问有谁能选择自己的生身父母和亲兄弟呢?同样人也不能从根本上决定自己的生死。尽管有许多人一生都很小心谨慎,可是再小心也挡不住命运;如果你生在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那就只能靠运气了;如果你生活在一个和平时期,那也难以抵御飞来的横祸。我们既无法选择自己生活的时代背景,也无法改变意外的发生。现在的人并不见得比过去的人聪明多少。之所以现在能够发财致富乃是因为时势变化了。

国家社会,乃至世界潮流允许你发展经济、个人致富。否则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行。这不是说人们只能被动地接受命运安排,不能主动选择什么,而是说人们的主动选择必定是在一定范围内才能进行的。否则就会搞出许多乱子来。

人生在世一定要先搞清楚自己是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要弄清楚这个行为界限。不能够想什么是什么,随意去闯。孔子之所以反复强调人要修身养德,教化人格其意义就在于知天道,知人道,为人所当为,不做违反天理人情的傻事。否则,必遭天谴。这就像人类破坏自然环境,结果自然反过来限制人类自身的生存一样。同样,人类滥杀野生动物,破坏它们的生存领地,结果各种野生动物身上的疾病便逐渐转移到人的身上,又威胁起人的生命。这也是天道运行的一种表现,公平得很。子夏讲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告诉司马牛:你现在没有兄弟不能怨你,这不是你造成的,是天意如此,所以不必伤感内疚。

接下来子夏讲到,虽然天意如此,但这只是指你现在的情况如此。作为一个人而言,你完全可以在现有的基础上,依循天理人情来完成你的人生教养,承担自己的人生使命。具体来说就是做事认真负责,与人交往谦虚有礼,诚信为本。如果自己的德行修养达到这一地步的话,自然天下之人都愿意和你交往,都愿意成为你的兄弟了。子夏在这里讲的是一种通达的人生境界,即一个人应当通过自己教养成人的过程,逐渐和他人相互理解、融通,进而和谐共处。这样一来,虽不是生来就有的亲兄弟,但仍可以有着亲兄弟一般的情意。这也反映了一种众人行道义,天下本一家的亲和气象。

生命的位置

【原文】

【14.35】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

(《宪问第十四》)

【译文】

孔子对子贡说:“没有人知道我的志向啊!”子贡很奇怪地问:“您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孔子回答说:“我不责怪老天,也不埋怨他人。在下学习人事情理,向上通达天命道义。也许只有老天了解我的志向吧!”

孔子本来是一个志向远大的人。他一心要以仁义之道来整治家国天下,实现天下的长治久安。为此他曾经广泛游历诸国,希望有君王能够采纳他的思想主张,行礼治,尽仁道,明伦常。可是当时诸侯之间连年攻战,人人自危,奸谋权术横行,勇力军法并重。各个诸侯国王急功近利,欲图自保或者称霸天下,因此孔子的一整套根治社会弊端的慢功夫自然难以见用于世。这倒并不是说孔子的思想理论不好,而是由于道德教化、人心转变往往见效很慢,在当时纷繁动荡而又复杂的社会背景下,这些难以具体实行。因此孔子周游了一大圈之后,最终还是一无所获,没有实现他的政治理想,甚至因此不断遭到别人的讥讽和嘲弄。所以孔子才会发出世上没有他的知音的感叹。

不过孔子之所以是孔子而不同于常人就在于他虽然一生郁郁不得志,但是却能够通达事理,用他的话讲就是“不怨天,不尤人”。事情做得不顺利既不埋怨老天爷、也不迁怒旁人,这是需要相当的修养功夫才能做到的。至于是真心想得通而不是有意克制为之,这就更难了。

一般修养不够的人在做事不顺找原因的时候,往往会有三种方式:一是迁怒旁人,俗话讲就是找一只替罪羊;二是自责于己,否定自己的做法,不再坚持既有的原则;三就是当找不到原因,又想不通时,干脆把一切过错都推给老天爷。这就是怨天了。

孔子的做法不同于以上三者。他虽然一生遭遇挫折,抱负难以实现,但是并不灰心丧气,也不轻易否定自己,而是博学深思以考人情事理,知人生之应当,而后向上通达于天命。也就是说,孔子是明了时势有顺逆、人生际遇有畅达与隐藏,不可一味强求这个道理的。由此他认为,人应该为人之应当所为,既无须苟全易节,也不应怨天尤人。如此一来,便与天道运行相契合,无所不通了。这才是智者达人所为。所以孔子感叹只有老天才是他的知音,这表明孔子对人生遭遇进退的理解已经与天道自然运行相贯通了,故而他虽然没有实现自己的理想也是无怨无悔。

孔子的这种人生境界对于现代人摆脱事业生活中的种种烦恼和困惑应该说很有启发。现代人遇到问题习惯于在抱怨中来平衡自己的心理,因此往往以无休止的争吵和感情的相互伤害来结束,甚至于干脆进入无端的发泄状态。这种伤害与破坏有时对一个社会而言是致命的,尤其是当现代人发明了各种新式毁灭性武器之后。应该说谁也不希望这个世界毁灭在一个心理失衡的变态手上,所以体会孔子这种通达的人生观就显得尤为必要了。

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富翁和一个学生打赌,如果学生能够一年足不出户,富翁就给他一万块钱。学生觉得这很容易就答应了。富翁把他锁进了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子,里面只有床、桌子和椅子,而且四面无窗,仅有的门也被牢牢锁住。而学生除了要求生活上的基本供给外,仅要求富翁根据他的要求提供图书给他,富翁答应了。

开始时,学生读小说之类的书,后来又读哲学等方面的书。

一年之后,富翁破产了,当他正为那一万块钱烦恼的时候,有人告诉他那个学生已经放弃了那些钱,在满一年的当天就默默离开了。

富翁百思不得其解,就去问学生为什么不要那些钱。学生说,人生的意义不是身体上的健康和生理上的满足,而是内心的平衡与富足,这是他在一年的读书时光中最大的收获。

为人之所为,这是做人的最根本目的,虽然每个人对它的理解不同,但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会留恋那些还没有做或者没有完成的事情,这就是没有为人之所为的缺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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