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党项人建立的西夏王朝被蒙古人的铁骑彻底粉碎后,那些消失在历史云烟深处的容颜,到底到哪里去了?青藏高原喜马拉雅山腹地的夏尔巴是西夏人后裔的说法最令学术界惊奇,那些在物理距离和时间跨度上距离西夏王朝都很遥远的人们,是西夏后裔吗?
1953年5月29日上午11点30分,著名的新西兰登山家希拉里和他的夏尔巴向导腾辛·诺尔基站立在了珠穆朗玛峰的峰顶上,英雄般的光环吸引了全世界的眼光打量着他们。当人们把敬仰的眼光和掌声、鲜花送给希拉里时,他冷静地告诉世人,如果没有喜马拉雅山下的夏尔巴做向导,任何人也不能够攀登上这座地球上最高的山峰。这使得全世界的眼光再次关注起夏尔巴这个神秘的部族,而学术界在这之前就有不少人指出:夏尔巴就是西夏后裔的一支。
“夏尔巴”,系藏文“sar-pa”一词的音译,意为“东方来的人”,分布在中国西藏与尼泊尔、锡金等国交界处。中国境内的夏尔巴主要聚居于西藏聂拉木县樟木口岸的立新、雪布岗村。关于夏尔巴的源流,学术界比较一致地认为,其渊源与古代羌人有密切关系。
找寻西夏后裔的路将我带到了西藏和尼泊尔交界的樟木镇。
樟木海关外的立新村是中国境内夏尔巴聚居的最大的村落。他们信奉藏传佛教,婚姻习惯和西夏故地的今宁夏、甘肃省一带一样,这是他们的身份披上西夏后裔的又一个例证。夏尔巴能歌善舞,男女都穿白毛线织成的镶黑边的短袖外套,白色是他们认为最尊贵的颜色,这和党项羌对白色崇拜一致;也和至今生活在四川省西北地区众多的羌人对白色崇拜一样,他们居住的碉楼和其他形式的民居顶部还保留着供奉白石头的风俗。夏尔巴住两层的木制阁楼,阁楼底部一般是堆放杂物或供畜生住,这和四川省阿坝一带的羌人居住风俗一样。夏尔巴多从事农业生产和边境贸易,这使他们在商海中能很快冒尖。在樟木,能做生意的夏尔巴是地位最高的,他们总在举首投足间显露出一种贵族后裔的气息。
夏尔巴的主要经济来源和藏族不一样,藏族主要靠牧业,而他们一直靠农牧业和商业。农作物主要是玉米、小麦、土豆,而当地藏族和尼泊尔人是不种庄稼的。流传在夏尔巴中间的说法是,他们的祖先来这里时,带来了这些庄稼的种子,让他们世世代代地耕种。
夏尔巴在结婚前的程序、婚前的性行为和贞操观上,也和西夏旧地一样。青年男女如果互相看上了对方,男方会拜托人上门去女方家里提亲,第二次上门就要拿酒、拿礼物,订婚。第三次或者几次后,就决定结婚,所有的亲人这天来给新郎新娘送哈达,祝福他们婚姻美满。从男方到女方家,要走着去。迎亲时,在女方家门口,要唱歌,有夏尔巴流传下来的,也有自己编的。
婚育观念上,夏尔巴和生活在宁夏、甘肃一带的西夏故地的居民有着很大的相同之处,在生儿育女上很看重生男孩。可能是夏尔巴对种族的强大很重视,结婚后必须生男孩,这和当地藏族人有明显不同。
我2004年前去考察时,樟木镇居住着143户539人,夏尔巴占樟木总人口的49.8%。主要食物为玉米稠饭,称为“贡折”,不用筷子,用手抓着吃。还喜欢吃米饭、喝酥油茶、玉米酒和大麦酒,更喜欢吃各种蔬菜和水果。夏尔巴去世后,都要先请喇嘛念经,为祝愿逝人早日进入极乐世界,然后举行火葬或土葬,但不搞藏族盛行的天葬和水葬,这一点和西夏时期的丧葬制度很相近。
和藏族人有名没姓不同的是,夏尔巴是有名有姓的,有五大姓,即格尔兹、色尔巴、撒拉嘎、茄巴、翁巴。夏尔巴认为如果没有姓,就不是夏尔巴。他们认为,是当年逃亡到这里的祖先为了躲避追讨者的追杀,才把自己的姓隐瞒了。到现在,夏尔巴都有一个传统,一般情况下,他们的姓名是不能说的,只有遇上结婚这样的大事时才能说。因为夏尔巴有一个传统,即同姓人是不能结婚的,要是同姓人结婚了,会被赶出村子。他们的结婚仪式和西夏故地很相近,很复杂。
藏文文献中称西夏为“mi nia”,也称夏尔巴为“mi nia”,而尼泊尔境内和樟木相连的地方,目前还有“mi nia”这个姓。
“我知道,这是佛的旨意,有一天,会有人从东边来,沿着夏尔巴来的方向和路线,来为夏尔巴说话,我在这里等着一个声音的出现,你的出现是佛的意愿和你的意志。是使命带你来到了这里,夏尔巴感谢你这样做。”2004年5月18日,我费尽周折走出海关,走进那个神秘的村落。上午的阳光里,飘荡着整树整树的玫瑰花和杜鹃花以及更多我说不上名字的花木沁出的花香,97岁的白玛活佛坐在小小的佛室里,在见到我时说出了这样的话。一个从西夏旧都出发长途跋涉的青年人,一个一直高居云端之中的神秘高僧,两者跨越上万里相见,具有怎样的意义?见到我,白玛活佛说他一直在等我的到来。就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他的话让我感到身处一种神秘气息之中。这位当时国内年龄最大的夏尔巴,对夏尔巴的发言有着别人不可替代的权威(见过我后不久,活佛就圆寂了)。活佛告诉我,那个夏尔巴集中的村子叫“伊吐鲁”,翻译成汉语的意思是“梨花盛开的村庄”。早年去昌都研修藏传佛教的各种教义礼规和后来在这里几十年不断地修行,使他成了整个中国境内夏尔巴中最博学的一位。
活佛的谈话中,有些语言竟然夹杂着汉语,而有些夏尔巴语连我找的向导巴桑罗布也听得似懂非懂。对于夏尔巴的来源,活佛说:“以前是有别的说法,说是从迦纳(东边中国内地的一个地方,作者没考证到具体相对应的地方)来的,也有说是从迦嘎(西边的印度)来的,他们曾经建立过一个‘迦纳贡’(王朝),如果在尼泊尔那边能找到那些记录的经书,就能找到夏尔巴来历的记载。但它们流传这么多年了,可能在某个人的手里,可能就只有几张了。全面的经书可能分开了,当时是怕被敌人知道了自己的来历。分开记录,被分开收藏,现在恐怕找不到完整的了。”对于党项或西夏,活佛这样告诉我:“刚才听他(指翻译巴桑罗布)说过了,那是个遥远的国家,是被bu lu de(蒙古人)追杀灭亡的。我们的祖先也有这种说法,说他们曾经被bu lu de追着逃亡到这里。祖辈们说过,内地有我们许多的习俗,有我们建立过的qie la, qie la的国家,但具体在哪里我不知道,就是你们说的西夏王国吧。”
法国著名的藏学家石泰安在他的《西藏的文明》一书里就说道:“西夏王朝的奠基者,木雅的掌权家族在王朝覆灭和成吉思汗征服该地之时,曾迁移到了藏地以北和昂木仁一带。”这说明,至少在西藏的昂仁县——“中国藏戏之乡”有着当年的西夏人足迹。昂仁到元明时代就有“昂仁寺一带犹多西夏王裔”的说法。而藏传佛教中的萨迦教派在西夏王朝没有湮灭时就和西夏上层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双方曾经互派僧人到对方的寺院里学习。西夏灭亡后,不少西夏僧人到萨迦寺学习、交流、避难。
关于夏尔巴是西夏后裔的说法,在尼泊尔也有着深厚的理论基础。比如尼泊尔著名的夏尔巴学者桑杰丹增的专著《神牛雪光》一书里就说道:夏尔巴是700多年前,从木雅地区迁徙去的西吴人。忽必烈南征时,他们逃亡进了西藏境内。1980年8月耀1981年8月,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陈乃文和张国英经过在西藏的一年考察,也认为夏尔巴就是木雅人,是建立西夏的党项羌后裔的一支。蒙古灭亡西夏后,党项羌中的一支向南迁徙到西康木雅地区,后来在忽必烈南征大理时,他们又逃离木雅迁往后藏。其中一部分人翻越喜马拉雅山的囊巴拉山口,到达今天尼泊尔境内的索卢昆布(又名“夏尔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