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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芒种

“云兄,你住我隔壁好了,那边背阴的房子太潮了,对你的身体不好。”

莫栖云依言搬进何亦航隔壁的房间,倒也装饰得极为清雅,桌上仅摆着一台文竹,他满意地微微颔首。

“我看这些院子好像都是互通的,也不知道咱们对面那院子住的是哪一派”,何亦航坐在椅上,仍然摇着一把褶扇,“方才我不经意见到竟是林千伍亲自带的路,倒有些好奇了。”

“林千伍?”莫栖云有些不解,“是何人啊?”

“你不知道,几年前楚盟主在丧妻后又娶了一门妻室,林千伍便是现在夫人的弟弟,听说他深受楚泽年器重,帮他做了不少底子的事,这个人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呐。”

听他娓娓道来,莫栖云发现自己真是疏于江湖事太久了。

“算了,反正也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云兄,咱们出去走走吧。”

“也好,坐了这么久马车,身子都酸痛了。”

二人一起步出跨院,走过半拱院门,莫栖云还未来得及反应,一个灰色影子已直直从另一边撞将过来,眼看要将他绊倒,那人一个旋身,险险地避了开去。

“呼……”,沈青言大吐一口气,还好自己反应灵敏,要不然这人还不摔个狗趴啊,他心中闪过一丝得意,再看向那单薄身影时,却一下子愣住了。

他,是他……为什么……真的是……天啦……

曾经想过重逢的情形千万次,却未料到是如此的突然,他只痴痴地望向那熟悉的面容,不觉自己的举动是多么突兀。

“莫兄,没事吧”,沈青言一把扶住莫栖云,见他无碍,而那个人焦急的脸上神色非常怪异,忙拉着莫栖云便走,隐隐听见几句“花痴”之类的词传来。

沈青言只看着他走,喉间却似哽了一块,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渐渐看他人影没了,眼中一行清泪终于忍将不住,缓缓落下。

好久不见了,栖云。

寂静的夜,银光遍洒大地,淡淡的雾气使庭院显得比白天更多了几分诗意,时不时的虫鸣声更增添了深夜的静谧之感。

莫栖云披着一件外衫,慢慢地踱出了院门,不知不觉,他的心思就跑到了白天突然撞到的那个年轻人身上。他看自己的眼神太奇怪了,他几乎无法言表,那种狂喜中带着惆怅,渴望又有些怯懦的眼神,让他不禁想像,若是言儿见到自己,会不会也是那样强烈的表现呢。

还有那只拉着自己又放开了的手,为什么自己看见他放开时心里猛地一痛,竟有想要拉住他的冲动。

他分明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啊。

莫栖云心里像是网上了粘满荆棘的蜘蛛网般闷闷的疼,他不知不觉又走到了白天碰到那个人的地方,仿佛梦一爸淡淡的期待膨胀了起来,又迅速消失。他不禁轻笑起自己的痴傻来,还幻想那人又会出现在这里。

月兔西升,亮光渐渐将阴暗之处也显露出来,他原本已经打算离开的身子又猛地转了回去,在他方才没注意到的一角,一人正掩着唇静静地站在那里,看向他的眼睛流露出和白天一般不可思议的神色。

沈青言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在这个时候看到他。

原本有些警戒的莫栖云在看清了那双眼睛时身体又松弛了下来,他不由得朝前走近了几步,虽看不见他整个脸,但那双眼睛分明就是白天那个人。

“你……”

开了口,又不知道该问什么,那人似乎很怕他靠近,连着往后退了几步,只是那双眼睛像磁铁一般吸引着莫栖云朝他靠近。

直到退无可退,沈虽是欣喜他本能的亲近,但还是有些忌惮地往萧玉珂房门方向看去,生怕他会突然出现。

借着月光,莫栖云发现他和白天见到的面容不太一样了,只是他一直用手捂着半张脸,让他不由得生起了一丝焦躁。“你是不是…和我在哪里见过?”

沈青言默不作声,只是贪婪地听着他日思夜想的温柔嗓音,如月色般浸润着他渴求的心。

“你开口好吗?”

见他泪痕纵横的脸上浮现出激动的神情,莫栖云隐约觉得心里蒙尘的盒子渐渐开启了一条缝隙,他颤抖着手,轻轻搭在了沈青言捂住脸的那只手上,并未用力,但沈青言已经觉得自己整个被他碰到的地方无力地下垂。

一点一点,熟悉又陌生的轮廓慢慢在他们相叠的手下展现,莫栖言已经声音哽咽。

“……你是我的言儿吗?”

当他一行清泪滑落下瘦削的脸颊时,一个大力,沈青言便将他带入怀中,紧紧得几乎想将他勒入自己骨胳般抱住了他,莫栖云被这突来的狂喜冲击得全身脱力,若没有他的支撑,恐怕已经软倒在地。

“言儿,言儿,言儿……”

没有沈青言担心的抗拒,莫栖云也伸出手回拥住他,声声惹他心疼的叫喊细碎地发出,此时除了不断的确认,莫栖云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怀抱自己的微微颤抖的身躯让他的胸口剧烈地疼痛了起来。

“……呜……莫叔叔……”

沈青言终于叫出这阔别数年的称呼,莫栖云抬起头对他笑了一下,在那双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诉说的湿润的目光注视下,沈青言的胸口一阵骚动。

良久之后。

莫栖云拉过沈青言已经比起几年前大了好多的手放在自己手上,看着他手掌上厚厚的硬茧,眼角又湿润了起来。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你长高了好多,你过得好不好……”

沈青言轻轻抹去他的眼泪,“我过得很好,我现在呆的地方的人对我很好,你不要难过,好不容易见了面,你却一直流泪,我看见你这样会难过的。”

听他这么说,莫栖云忙胡乱擦了擦脸,勉勉强强扯出个微笑,月光下沈青言的目光柔情似水,若是五年前他会避之惟恐不及,而现在,莫栖云却再也不抵抗他那样的目光注视了,分离的痛苦已经将抵抗的心情击成渣滓,他很明白,这一生,他再也找不到能够取代沈青言在他心目中地位的人了,即使是当年的沈千回也不行。

而沈青言见他怔怔地看着自己,五年前那恶梦般的情形马上浮现在脑中,他一点儿也不想现在这个重逢的时候就被莫栖云厌恶,忙抽回自己的手,眼中的胆怯一闪而逝。

“真是想不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言儿,你是跟谁来的,是几年前帮你的人吗?”

沈青言一下子被问住了,若现在告诉莫栖云是玉魔把自己留在了玉宫,而且现在自己还是他的继承人,恐怕他会被气昏过去的,“……呃……,是凛云帮帮主,我跟他来这儿的。”

“这个人的名号我倒是从未听过,恐怕是位高人吧,言儿,等这次武林大会完了,你可不可以跟我回去?”

莫栖云低垂下头,耳根微微发热,“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

沈青言根本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他只要一想到萧玉珂若是发觉他和莫栖云私底下相见了,恐怕会给莫栖云带来无妄之灾。

“我……,暂时还不能回去,莫叔叔,还有一些事必须解决。”

莫栖云听见了他的拒绝,低垂的脸孔一片惨白,就好像死人一样。

难道自己刚刚是看错了,最终还是应验了他当年的话,言儿已经有了其他的对象,所以才不跟他回去。

“这样啊……,没关系,你已经长大了,总有些要处理的事,我懂的……”

“不会太久了……”,沈青言还是忍不住心头的渴望,轻轻握住他的手。

墙外突然传来何亦航“莫兄,你在哪儿”的叫喊声,也隐隐约约听到脚步声越来越朝这边靠近。

“莫叔叔,我与你相见的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可以吗?”

虽有些不明究竟,但莫栖云还是点了点头,“我们这几天还能见面吗?”

“我会悄悄去找你的,晚上你不要再出来了,夜气对你身体不好,何亦航快来了,你先走吧。”

他突然倾近莫栖云面前,在他头上落下轻轻一吻,“我的心依然没有变,栖云。”

没等莫栖云给出任何反应,他已经隐入黑暗之中,而转过院门的何亦航见莫栖云傻傻地站在那里,手还像要抓住什么似地伸出,忙上前拍拍他,却见回过头来的莫栖云嘴角轻扬,眼神温柔得几乎可以溺死人。

“你没事吧,怎么跟中邪了一样?”

莫栖云想到方才沈青言叮嘱他的话,忙扯开话题。

次日。

乾龙堡四处响起了大事才会敲打的重鼓,等到晚间,堡内里里外外都挂满了红绸,正厅、前厅、后厅、厢厅、花厅,各处一共开了三百余席,天下的大小帮派几乎同汇一堂,毕竟,又恰逢楚泽年的大寿,大些的门派都陪在正厅,不时有哪个掌门上前贺寿。萧玉珂贪个清静,再加上本来就装的小门派,便呆在了花厅一角,莫栖云随何亦航坐在了前厅,望穿了双眼也没见到沈青言。

众人一起守寿过了中夜,楚泽年侧身与主宾席的少林、武当、峨眉等几位长者商量了之后站起了身。

“诸位,请静一静。”

他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入了每个人耳中,顿时一片肃静,楚泽年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下忝为盟主十数年,自问虽无大功但也无过,只是年数已高,实在不敢再贪居此位,趁此机会,在下与各位前辈商量,要将此位传给武林中武功、智谋、心胸俱佳之人,所以,我们共同拟定了

一个方法,那就是,趁此武林大会之际,由比武产生一位武林上佳之人,再每三个月到各大门派轮流受训,最后由在下指导三个月,便成为我们的下任盟主。”

“好……”

“这个方法太棒了……”

“那么”,楚泽年朝下按了按手,四周又平静了下来,“明日便正式开始,具体规则会张贴在比试的高台旁,限时五天,有能者不拘门派大小皆可上台挑战。”

堂上群雄都纷纷欢呼,楚泽年坐下后,只是举杯不经意地朝着次席的二子楚斯墨一点,待楚斯墨坚定地对他点了点头,他才几不见地笑了笑,仰首一饮而尽。

比试第一天。

随着宣布开始的大鼓一敲,人群的喧哗声便渐渐平静了下来,特意为比武准备的高台上,乾龙堡弟子将四支红色旗杆插在四方,宣布规则:只要是被逼到旗面之外,便是输了。几位大派掌门作为评判,少林掌门渡厄大师在高台上合掌:请大家点到为止,不要伤了和气。

第一个上台的是点苍派方青,似乎有意震慑四方,他一来便使上“接天梯”飞到了高台上,这一手漂亮的轻功立刻搏得了众人的喝彩声。

“不知哪位会去挑战,看他轻功,底子一定不弱”,莫栖云因为找到了沈青言的关系,难得兴致勃勃地和何亦航谈论了起来。

“点苍派的剑术和轻功的确不弱,不过这个方青好像风评并不是很好,在外面经常惹事,只怕找他算帐的人很快就会上了。”

他话音刚落,四川唐门的堂主唐进便上了高台,方青一见是他立即脸色大变。

“方青,当着各位前辈,咱们今天作个了断。”

“唐、唐兄,有话好好说”,原来方青曾经调戏过唐进的未婚妻,出了事后一直不敢再入四川,可没想到今日倒碰了个对头。

“哼”,唐进可见是为了解气,冲着他直扑上去,方青见状不能善了,倒也不逃闪,拔出长剑,使出点苍派,使出点苍派的“回木”剑法,只是因他以前便在唐进手下吃过苦头,这气势上便已矮了一截,“回木”剑招虽使得潇洒优雅,但却少了几分威力。

唐进一把大刀使得虎虎生风,再加上刀口那隐隐蓝光,实在令人胆寒,只见方青左挡右撤,生怕挨了那毒刀一丝一毫,剑法的精妙是一点儿也施展不开,只听“铛”的一声响,刀尖直逼他的面门,

这时是逃命要紧,方青一个猛退,飞坠高台之下,这才解了困势,转身便隐入点苍派门人当中去了。

“四川唐门胜。”

唐进刚要追上去,却被主持的人手快地拉住,只得恨恨地咬咬牙,等着下一位挑战者。

“简直就像一场闹剧。”

萧玉珂嗤笑了一声,好没精神地掩口打了个哈欠,“看看吧,这就是所谓的新盟主之争,可笑之极。”

谈笑之间,下一位挑战者又飞跃到了台上,是一位相貌堂堂的公子,并不见佩有什么兵器。

“在下凤台山冷汐,向唐兄请教。”

“不知阁下是何门何派,使什么兵器?”

“在下并不属任何门派,所谓兵器亦无,想凭肉掌一双,领教唐门的绝学。”

他此言一出,饶是先前还端然有礼的唐进也一下子变了脸,手按刀柄,敢妄言挑战唐门的绝学,那就是明摆着不拿唐门的毒当一回事了,连当今盟主也不敢如此轻视唐门,唐进脸上怒气一闪,竟反而笑了出来。

“今日群雄齐集,我若以刀对你肉掌,也恐其他人说我胜之不武,好,咱们就以掌功比试一场。”

他将大刀掷于一旁,背靠旗柱,缓缓伸出手掌,冷汐微微一笑,双袖一摆,轻飘飘拍出一掌,叫道:

“唐兄妹请接掌。”

这一掌招式虽极寻常,但掌到中途,忽然微微摇晃,登时一掌变两掌,两掌变四掌,四掌变八掌,萧玉珂脱口而出,“千幻掌”,知道只须顷刻,他便会八变十六,进而幻化为三十二。

唐进也收了忿气,一脸正色地回去一掌,攻向他的右肩,而冷汐从他掌风穿出,仍是身子微晃,一变二,二变四的掌影翻飞,唐进如脱兔般纵起,呼地还了两掌。

沈青言从远处凝目细看,却觉得这凤台青年掌法之莫测奇幻,实是生平所未见,他每一掌击出,一到中途,已身动几个方位,令人难以捉摸,而唐进掌气发红,显然也是唐门绝学,倒堪堪和谈作了个平手,一时难分高下。

“千形万影,幻化无相。”

坐在主位椅上的楚泽年轻吐出几个字,眼色反而凝重了起来,千幻掌竟然重新现世,依唐进的功力,三百招后便可分出高下,那墨儿又多了一个劲敌,不知他是如何拿到帖子的。

唐冷酣斗一刻,渐渐唐进出掌渐渐缓了下来,他手上亦是有毒,以气相辅到底还是多耗了内力,眼见对方身形诡变,难解后招,他心下一叹,拍出一掌后便撤了内力,那冷汐倒也不相逼,也后退一步,收了掌势。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阁下所使的应该就是千幻掌吧,可是“欺风”冷心的传人?”

“冷心正是家父,多谢赐教。”

冷汐仍是微微一笑,脸上也无胜了的骄气,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唐进点了点头,退下台去。

“想不到冷心的后人也来了,哈哈,瞧瞧楚泽年那脸色,怕是开始替儿子担心了,哈……”

沈青言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免得他有些夸张的笑声引来别人的注意,一边低声问道,“冷心是何方神圣?”

“你连他都不知吗?”萧玉珂白了他一眼,复又理解地笑了笑,“也对,他二十年前在江湖闯下名堂时,你可能才出世呢,这冷心是当年魔教圣女左灵施的私生子,不知为何,后来他竟以‘千幻掌’风云江湖,而不是用魔教的功夫,这‘千幻掌’实是于少林的‘千手如来掌’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也有人说,他的父亲可能就是少林高僧,哈…,这当然无从证实了,可是几年后,冷心便消失无踪,千幻掌从此也就绝世,可没想到,今日竟会在这青年手上重现……”

见他目光放在台上的冷汐身上,沈青言不禁头皮发麻,生怕他老毛病又犯了,忙说了一句,“那这冷汐也算是半个魔教中人了。”

“是啊……”,萧玉珂只应了一声,半低下头去,不知想什么去了,沈青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这边,冷汐赢了唐进之后,竟然又连赢了两场,看得楚泽年频频皱眉,这一天再无人敢上台挑战。

第二天,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冷汐竟然不知所踪,头一天最后一个被他击败的青海门何太华又惊又喜地重回高台之上,而楚泽年虽不知他何故消失,但毕竟对他有利无害,也就不去追究了。

“下一位挑战者,赤龙门端木勤。”

一高壮男子如猛虎般飞扑上台,三四十岁年纪,满腮虬髯,倒也颇为威武,手持两只判官笔,挺胸凸肚,显是平素作威作福惯了。他一上台,周围的人见他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都是一阵嘘声,他也像是没听见,嘿笑一声,竟直直朝何太华攻去,根本不理会什么江湖规矩。

“可恶。”

那何太华见他如此,脸色不禁愤愤,但见他判官笔寒光已至,不及拔剑招架,只得转身避过,可不料那端木勤却使的是一招虚势,左手一分,一支判官笔已穿过何太华的衣袖,端端刺出一个圆洞,差之分毫他的手便要废了,何太华没想到自己竟然一招落败,而且如斯狼狈,脸色已如死灰,无心再战,颓然退下台去。

端木勤双手抱胸,越发神情狂放,大有“一夫当关系万夫莫敌”的架势,看他不顺眼的大有人在,一时挑战者众。

“这人身材蛮壮,没想到动作倒是灵活至极,连对手后招也猜到了”,何亦航道。

莫栖云点了点头,可是心思早飞到了那边的沈青言身上,昨夜他等了一宿,也不见沈青言来找他,心里实在有些烦闷,至于这比武,他也不过是想看看沈青言的状况才出来观战的,谁书谁赢,谁强谁弱,那就根本不在意了。

“喝,这一个又下去了”,何亦航笑呼,莫栖云顺着他手指看去,原来又不知是哪派的被端木勤一脚踹到了台下,因为太狼狈的关系,竟气不过反身破口大骂,惹得旁观的人都忍不住笑将出声。

"哈哈……,这个人太逗了",萧玉珂也笑得前仰后翻,见沈青言不知是在找谁似的看向左侧前方,不禁止了笑声,放眼一看,果然见一清瘦男子也正往这边瞧,两人目光胶在一起,这种隔离感一下子让他拍案而起。

“哼,无聊,青言,我们走……”。

沈青言无奈地往莫栖云所在的方向送去一眼,又生怕惹来萧玉柯怀疑,只得怏怏地跟在他身后,回去小院里了。

第三天,听说还是哪端木勤占据高台,萧玉珂不知是乏味了还是怎的,躲在了跨院一天,让他陪着下棋品茶,沈青言早就习惯了他一贯我行我素的行为,虽心里总想转过院门看看,但到底还是忍了下来,陪在他身边了。

“莫兄,你晚上没睡好吗,精神看上去不是很好”,何亦航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眼下的青影,“你今天还是别出去了,好好休息一下吧,反正估计还是端木勤获胜。”

即使只是交换一个眼神,莫栖云还是很想出去,不过一起身就是金星直冒,连嘴唇也是青白一片,他可不想在外面晕倒惹沈青言担心,便顺着何亦航的意思留了下来,待何亦航走后,他不由自主地扶着墙走到院门口,外面是一片寂静,估计人都去看比武去了,轻叹了一口气,又转身回到了房中。

“唉……”

好像听见了莫栖云的声音,沈青言腾地站起身来,坐在他对面的萧玉珂见他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恼怒地将手中棋子一掷。

“你若有事就出去好了。”

沈青言见他脸上阴晴不定,又缓缓坐回座上,“我没什么事,我们继续下棋。”

萧玉珂见他如此,轻哼了一声,但脸色总算好看了些,毕竟他还是没有漠视自己的意思去见那个人,到底选择陪在自己这里,思及此他不禁眉头舒展,又懒懒地倚回靠背上。

第四天。

“你要出去吗?”沈青言问萧玉珂,他正让霍恩帮着整理衣衫,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小五给我安排了节目,今天你们自己好好玩吧,晚上我住他那儿。”

此言一出,霍恩的手便顿了下来,半低垂的头隐隐见鼻尖已发红起来,沈青言心里叹了一口气,可一想到这可是和莫栖云见面的好机会,还是对萧玉珂点了点头。

萧玉珂眼中异色一闪,倒笑得更轻艳了几分,“不过青言,你还是要去看看比武,若那端木勤被楚家的人打败了,你便上去。”

“啊?!”

“反正你照做就是了,我走了。”

萧玉珂走出门去,脸上已覆上了人皮面具,林千伍早就候在了院门口,一见他出来便眉开眼笑,和他笑闹着走运了。

沈青言不得不回到比武场,放眼一瞧,莫栖云还是站在何亦航身旁,大概是方才没有见到他的缘故,此时正看着台上,而沈青言光看着他的侧脸,已是心思如潮涌,心下决定,今晚一定要去找他了。

“啪”,台上端木勤将一位挑战者打得趴下了,这两****是愈战愈勇了,而且出手也更利落,三两下便解决一个,周遭的人不禁看得胆寒,若真让他当了盟主,恐怕就惨了。

楚泽年坐在主位,倒是神色淡定,比起冷汐,这个端木勤倒是不难解决,他望向小儿的目光隐隐透出笑意。

“咚……”,一颗石头打在窗上,原本已躺在了床上的莫栖云迅速翻身起来,打开了房门,进来的果然便是沈青言。

今晚因为萧玉珂留宿在小五那里,总算逮着机会出来了,一进门,他便迅速地把门关上了,连桌上刚才点上的油灯也被他一下子吹灭。

“这样就好,免得何大风流见你灯亮着,又跑过来了。”

“你那位帮主是不是不想让你和我见面”,感觉敏锐的莫栖云从他的举动中也看出点蛛丝马迹,“所以你们才都戴了面具,若那天不是你撞上了我,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回去找我?”

等了几晚他才出现的莫栖云隐隐约约有些气闷,自己是无时无刻不盼着和他的重逢,可是看来他却不是这么回事,他承诺的话竟像镜花水月一般无比虚幻。

“我……不是的,真的,我有苦衷”,见他难得地生了气,沈青言顿时不知所措,说话也颠三倒四起来,“你相信我,我的心从来没有离开过你……”

当他说完这句话,立马忐忑地看向莫栖云,上回他还是忍不住又告白了,还不知道接下来莫栖云又会如何反应,现在怎么又弄僵了。

“你听我说,帮主是一个非常人物,我不想因为我的关系让你有任何闪失,他终究收留了我这么些年,也教了我不少东西,即使我要和你回去,我还是想得到他的允许。”

莫栖云心头莫名地黯然起来,看来失去的时光还是有它巨大的力量的,曾经自己是他唯一最重要的人,而现在那位帮主已经在他心头有了位置,而且是不容忽视的位置。

“还有……”,沈青言深吸了一口气,手紧紧抓住他的肩,“你明白要我回去的意思吗,我不会当你的晚辈,若是那样,你也愿意让我跟你回去吗?”

他深邃的眼睛紧紧锁住莫栖云的双眼,里头所含的坚决不言而喻,莫栖云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激烈,这不是对晚辈该有的反应,但他却笑了,原来,他还有爱人的能力,原来,青言早就占据了他的心。

他的笑惹得沈青言一阵心悸,该死,怎么自己一见到他还是一点儿定力都没有,脑袋中全是将他扑倒的念头。

“你还记得吗?我曾经对你说过,#,只是,后来我才发现,对你可能是如此,但对我而言,你就是我的江湖,我的一切……”

沈青言一下子被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他突然蹦了起来,使劲掐自己的脸。

“这不是一场美梦吧,老天,我宁愿这个梦永远不要醒。”

见他欢喜得忘乎所以的样子,莫栖云也忍不住被深深感染,原来两情相悦的感觉是这么美好,他庆幸自己,没有错失掉这份幸福。

沈青言又一下子冲回到他身边,脸突然变得很红,“我还是不信,我可以更确定一下吗,我要证实你说的是真的。”

他抬起莫栖云纤巧的下巴,脸逐渐靠近,火热的气息喷洒在两人之间,莫栖云不由得扣住他的腰,当柔软的双唇轻碰时,两人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电流直冲脑中,久违的感动让这一切美如梦境。

柔软的触感像水一般浸润到身体每一处,只是这样单纯的接触,沈青言已经想要感谢老天一万次了,他傻傻地不敢动,莫栖云的眼角却渐渐湿润了,言儿是怎样的感情他终于一点也不怀疑了,虽然只是碰触的吻,但却让他耳根都火热了起来。

“我好多次梦到你,胸口疼得要命,每一次的梦都很真实,可是醒来之后却才发现只是梦罢了,我害怕,现在的你是真实的吧?”

看着他低下头在自己胸口闷闷地搠着,莫栖云捧起他的脸,主动地吻上了他,最初他惊讶地肩膀一抖,随即便是想要把他融化般地热情配合起来。

方才只是轻柔似雪的碰触,现在的是颤抖的,唇舌紧紧纠缠的深吻,很快沈青言便又重掌了主动权,当他执拗地探索着莫栖云口中,在一股股酥麻中早已虚软的莫栖云只能攀附住他的拥抱。

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当感到他苯拙的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头发和背脊时,莫栖云一点儿抗拒的心思也没有。吻微妙地变浅了,沈青言只是有意无意地吸吮他的舌尖,手早就饶有兴致地探进他单薄的里衣,冷不防胸上的突起被指尖轻捻,一下子叫出了声。

“呃……”

只是亲吻和爱抚就让莫栖云全身像要融化了一样,沈青言像是执着得要取悦他,当半****的下身被紧紧握住时,强烈的刺激让莫栖云浑身一震,“啊”地低喘出声,腰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抓住被单的手指不停收缩。

“……还好吗?”

手指仍旧强悍地动着,而在耳边沈青言喷出的热气让莫栖云羞涩地侧开了,被年轻的情人感觉到自己情动的反应,这让他觉得难堪,还好现在没有灯光,若是亮一点,自己的羞耻感恐怕无处遁形了。

“……我好开心,因为我的关系所以这样。”

“别说了……啊……”

第一次来得太迅速了,他几乎觉得丢脸了,用双手盖住潮热的脸,感觉到沈青言稍稍退开了,他悄悄吐了一口气,但当耳边传来衣服脱下的声音时,他呼吸又渐渐急促了起来,尤其当自己的衣服被三两下除下时,他不由急切叫出声。

“不……”

年轻的爱人似乎没有打算到此为止的意思,被他翻过扭拧的身子,一个灼热而坚硬的东西紧紧地烫贴上潮湿光裸的地方。

“我爱你……”

有些压抑低喘,贴近莫栖云的沈青言说出这一句时,耳边滚烫的热气直袭卷全身。

“啊,等,等一下……”

突然之间遭到了异物的侵入,莫栖云弓起背发出一声悲鸣,感觉到有什么热烫的液体流下腿间。

“……好紧,栖云……放松……”

内里紧绷的弹力增添了绝对的欢愉,但沈青言还是忍下了想要立即占有的欲望,又开始爱抚他有些僵硬的身体,刚刚因为疼痛而软下的部位很快又被熟悉的温柔席卷,里面也开始有意识地收缩起来。

“……抱歉……我忍不住了……”

“呃……”

那股强烈得几要震碎自己意识的波涛袭来时,莫栖云忍不住身子往前一倒,却又被沈青言紧紧拉了回去,火热难言的摩擦让两人齐齐呻吟出声。

“唔!”

落在汗湿颈背上的吻,贯穿体内的亲密感,疼痛似乎也止不住合二为一的快感。

莫栖云不断发出急促的呼吸声,额头蒙上一层薄汗,他只感到快要把自己烧毁的灼热不断升级,那被紧紧束缚住的腰身一次又一次迎向他火烫巨涨的热源,一种强烈的归属感涌向他的心头,眼泪随即泛出。

“……言……”

沈青言闻语一震,几个用力冲撞后,热液溅满了不断收紧的内里,高潮让两人脱力地软倒床上,极度的欢愉和疲累让莫栖云沉入甜梦。

沈青言轻轻地抚过他微微汗湿的头发,疼惜地听着他几若无声的呼吸,将被子又拢了一拢,远处的更子隐隐传来已经三更,他不能久待了,虽很想一直守着莫栖云,希望他睁开眼时,见到的第一人便是自己,但现在似乎并不是能自己肆意的最佳时机。

披上方才散落在旁的衣物,他穿过庭院往自己房间走去。

夜风轻凉,但此刻身心皆得到极大满足的他根本没有觉得有一点寒意,有种想在林间穿梭百十个来回或是可以张开嘴大喊大叫的冲动,幸福实在来得太突然,太惊心动魄了,似乎现在谁告诉他伸手便能够到星星,他也会相信的。

“你回来得还真‘早’。”

慵懒的声音却像暮晓晨钟一样将他震回到现实中,虽房中黑暗,但能这么坦然进入他房间的恐怕也只有萧玉珂了,他努力定了定神,莫慌,他未必知道莫栖云就住在隔壁的跨院里。

“啪”的一声,那人便扑到他身上,闻到那浓郁的香气,沈青言倒是没动,不知想干什么,他只嗅了嗅,又退开了。

“你怎么一身的气味……难道这里谁让了心?”

黑暗中,沈青言的脸微微发烫,这个狐狸,怎么连那种事都能闻出来,他吱吱唔唔,一下子倒真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萧玉珂不用猜也知道他刚刚出去见谁了,只是他没想到他们竟然进展如此之快,恐怕青言现在更是被那个老男人迷得昏头转向了,他状似无趣地退了一步,心里却更加确定这一次非要出狠招不可。

“算了,男人嘛,有哪个不偷腥的,不过,我还以为你是例外呢,唉……”

“我……”

一时,沈青言真想说出“我想离开月宫”的话,但只要想到自己当年傻傻订下的契约,背叛的后果还是让他忍住了口。

“你不是去小五那儿了吗,怎么没在他那儿过夜?”

“咳,别提了,还不是那个楚家的宝贝二公子,突然来找小五,我为了大局,就只得牺牲自己的了。”

每每萧玉珂一不正经,沈青言总有想要揍他一顿的冲动,萧玉珂好像每次都看透了这点,总是在他濒临失控的时候勒住了脚步。

“唉哟,等得好累喔,今晚你陪我睡。”

他先行爬上床去,沈青言磨蹭了半天,最后还是受不了他魔音骚扰挨着床边睡了,而躺在里面的萧玉珂闻着他身上浅浅的一股情事后的气息,心里堵得更难受了,睁着眼盯着他沉睡的侧脸,想要彻底撕裂莫栖云和他关系的渴望已经在血液中疯狂地叫嚣了。

第五天的比试开始仍然是端木勤占据高台。

“啊……”,青城派的马由天被一脚喘了下台。

“噗……”,天山门的柏月盼大吐一口血,跌跌撞撞地仆倒在地。

“唉……,怎么这么狠毒,不是说点到为止吗?”莫栖云皱了皱眉,看着台上耀武扬威的人,“何兄,干脆你上台好了。”

“我,这回我答应过老爹不惹事的,何况,这个端木勤你别看他现在嚣张,等着吧,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楚家一定会把他打下去的。”

何亦航转过头上下瞧了他一眼,“不过莫兄,你怎么也像被人打了一样,走路都别别扭扭的,是摔倒了吗?”

“呃……”,莫栖云顿时语塞,想起自己醒来时虽然沈青言已经走了,浑身难身难言的疼痛仍压抑不住从心里不断上升的甜意,他不由自主地往沈青言站立的位置看去。

“奇怪,这几天你怎么一直望向那边”,何亦航指指沈青言他们坐的那边,“是有认识的人还是怎么样?”

“啊,没……,没什么,我只是随便看看”,莫栖云连忙移开视线,“看来最近十多年出现了很多新门派。”

“是啊”,何亦航点点头,“快看,楚家二公子终于上场了。”

“那位端木勤他端的厉害,不过你瞧,楚盟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恐怕那端木勤还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的棋子罢了。”

不光是他们二人,四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了高台上,萧玉珂手指轻轻得在腿上点着,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楚泽年再不派人上场,我就要睡着了。”

“是啊”,一旁的霍恩附和道,“什么狗屁功夫,竟然还打到了现在,真是一群窝囊废。”

沈青言紧张地看看他们周围,幸好众人的目光都聚在台上,倒没有谁注意他们俩刚才的对话,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小声地叫着,“你们两个,安静点。”

台上。

端木勤将判官笔持在胸前,见上来的是一个年轻公子,脸上顿生轻视之色。

“唉,小子你是哪家的,一身没有二两肉的样子,老子待会儿可不想几招就把你扔下去,你还是识相点,现在就下去吧。”

楚泽年见他那副莽汉模样,倒没对他的粗俗言语动怒,略一拱手,“在下楚斯墨,领教阁下的高招。”

“嗨,别说我没提醒你啊”,端木勤判官笔一碰,便若猛虎般扑将过来,楚斯墨微微一笑,连剑也未出鞘,只是一侧便避了开去,不过端木勤也还有两把刷子,他来事虽猛,倒却是耍了一个虚招,右手一反,一只判官笔便疾如流星般向楚斯墨侧开的身子刺去,楚斯墨脚下一蹬,身子陡的拔高,在空中翻了一滚,便跃过了他的头顶,让他的杀招扑了个空。

“好,公子加油……”

一旁乾龙堡的弟子纷纷叫起好来,沈青言也不由得对这个楚家二公子有些改观,看来他也不是完全荫凭父辈的绣花枕头嘛。

“嘿,看不出你小子还有两下子,我倒是小看你了”,端木勤脸上轻视之色尽退,表情也严肃起来,别看他身材高大,可行动却轻盈犹如翩蝶,迅猛地攻向楚斯墨所在的位置,手中的判官笔对着阳光发出一阵阵眩目的光亮,随着他挥动的速度加快变成一团巨大的光圈袭向楚斯墨。

“来得好。”

楚斯墨一声清喝,“唰”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顿时一匹巨大的寒光冲激出来,他人也像一个陀螺一样迅速绕向端木勤四周,再加上宝剑的厉芒,顿时气场如漩涡一般将端木勤紧紧束缚住,手中的招式在凛冽的剑气下根本施展不出,等众人看清楚时,判官笔的两个笔头已被齐齐削落在地,端木勤脸上一片苍白。

“我输了…。”

“承让。”

当端木勤垂头丧气地捡起笔头走下高台时,四周顿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叫好声震耳欲聋,几个掌门也纷纷相视颔首,楚泽年也捻须微笑。

“恐怕没人敢上台挑战了吧”,莫栖云若有所思地望向沈青言,这楚家二公子与言儿年纪差不多,可是如今已有这般成就,而言儿,唉…,若帮派尚存,言儿可能也是这些少年俊杰之一了吧。

“我看不然,依老规矩,应该还有人会上台测试他的实力,毕竟端木勤不过是台面下的人物,几个大门派不会这么就决定下一任盟主的。”

果然稍事休息之后,华山派便派出了“飞仙剑”沐志华,此人据说是个武痴,一生醉心于剑术,周围的人一见他出场,四下立即鸦雀无声,都个个屏息以待接下来的好戏。

“墨儿,这些时日我又练了不少新招,今天我可不会轻易认输喔。”

沐志华用仅他俩能听见的声音说出此句,而楚斯墨听后只是朝他父亲坐的地方看了一眼。

“今天我是不能输的,沐叔叔,请赐教。”

他来得干脆,提起剑来便是一招“仙翁稽首”,这招虽法度严谨,但威力也只一般,沐志华一剑挡过,向他肩头直刺,楚斯墨凝神应对,严守门户,接了三招。又斗了数合,双手皆催动内力,台上奉声渐响,楚斯墨使出“披星戴月”,沐志华便还了“斗转星移”,两下都是横剑斜削,但楚斯墨长剑实在锐利,加上真气灌注,剑气横扫数尺,沐志华一惊,忙猛地回身左击,全走华山派轻灵的路子,一时台上身影翻飞,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唉……,华山派这么多年还是这副死样子,越来越混回去了”,萧玉珂索性闭上眼养神,“你看吧,不出四百招,他就飞不动了。”

果然战到后面,楚斯墨便优势愈显,他身势虽轻灵,可剑招却隐含风雷之势,每每双剑相叫,便是一阵火光,几次下来,沐志华的虎口也是隐隐作痛。

楚斯墨微微一笑,渐渐也看出他刚刚说的新招不过是在原先的招式里加了不少虚招,打到后来,便是实掩虚,虚混实,让人难以捉摸下一步。不过,因为还是没有和脚下联系上的原因,身体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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