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在梦想征服大自然的征程中,出现了许多可歌可泣的事迹。
肮脏的贪婪和美好的希望并列。
恶魔与神佛共生。
人类不可能征服大自然,只能与大自然和谐相处。
遵循大自然的规律,是保持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唯一法宝。
在改造自然、利用自然的项目或工程中,人的素质决定了成效。
在物质的项目建造之中,精神的项目尤为重要。
在宁海成为宁海之前,有朝廷命官驾船在惊涛骇浪中前行,当船驶进三门湾时,波平浪静。官员就向朝廷进言,此地就叫宁海。传说这就是宁海县县名的由来。
有史可查的是,早在宋元之际,三门湾两岸,包括南田诸岛,到处住满了人。人们下海捕鱼,入田种稻,上山砍柴狩猎,其乐融融。
这个时候,来了一个名人,叫刘伯温,是明朝的著名谋臣。民间传说他是个神人,能知前五百年,预知后五百年。其实他在元末就做官了。那时候,浙东一带盗贼四起,其实是官逼民反,尤以黄岩人方国珍起义军为最。元至正十二年(1352)七月,徐寿辉攻陷杭州,在此之前,辞官居住杭州的刘伯温就带着家人回到了故乡浙江青田(今属文成县)。回到故乡不久,朝廷起用他为江浙省元帅府都事,主要任务是帮助当地政府平定浙东一带的盗贼,主要对象是方国珍。
刘伯温其实是一个满腹经纶的学者,更是一个懂得天文星相的天文学家。只因为那时懂天文地理学的人不多,故民间将他神化。
那一个七月,骄阳如火。刘伯温骑着战马视察三门湾,面对日渐隆起的伍屿门滩涂,掐指一算,说:“伍屿门如若放牛,长街可作洲。”
这句话不见经传,却广泛流传于三门湾这一带。
那是沧桑变化的预测。
几百年过去了,长街由原来的汪洋大海成了陆地,伍屿门滩涂隆起,确实长出了绿油油的海草,够几头牛填饱肚子的了。
明初,刘伯温又被朱元璋请去做了谋臣。海上来了一伙歹徒,杀人,放火,抢东西。他们身材明显比当地人矮小许多,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作恶了就回到海上去。当地衙门派兵去,也找不见他们的踪影。一级级传报上去,到了京城,皇帝朱元璋开始还不相信,这海上还能出歹人!报的噩讯多了,朝廷才渐渐重视,这伙歹徒被叫作倭寇。
倭寇实际上就是13至16世纪活跃于中国沿海与朝鲜半岛的日本海盗。他们不单单抢劫船只,也抢劫陆上城市、村庄。后来的倭寇也不仅仅是来自日本,但因为最早来自于日本,故一直沿用倭寇的称呼。
“倭”字从“人”从“委”,委亦声,“委”意为“身材软缩”、“身材小一号”,“人”与“委”联合起来就表示“身材矮小的人”。“寇”字从“完”从“攴”,“完”指“家园完整”,“攴”指“敲打”,“完”与“攴”合起表示“家园破碎”。
朱元璋上朝时,多次与众大臣商量驱除倭寇的大计,可是,终拿不出有效的办法。直到明洪武十七年(1384),朱元璋下令派信国公汤和巡视浙东沿海。此公认为,没有鱼腥,就引不来野猫,没有沿海居民,就引不来倭寇。于是,他做了一个非常荒诞的决定:尽迁舟山、南田、玉环诸岛居民于内地,称其地为“禁田”,永远列为封禁。这种所谓以退为守的战略,给三门湾及浙东沿海的经济发展和繁荣带来极大的损害。过了三年,此公又奏请皇上,恩准在三门湾新设了健跳城,用以防御倭寇入侵。
明末清初,三门湾又来了一支义军,那就是张苍水率领的抗清义军。当地百姓也加入了“抗清复明”的战斗中去,一时义军阵势变得强大起来,成为清廷大患。清顺治七年(1650),义军的据点健跳城,被清提督田雄率兵攻下,同时迁怒于近海居民,再次下令将这些近海居民内迁。
从此以后,清廷对三门湾的禁管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从三门湾口南田诸岛到三门湾尾健跳港沿岸,成为无人之地。一个聚宝盆似的宝地,却因为种种原因,花开花谢无人赏,鱼跃鸟飞水空流,一直闲置在那里。
一直到康熙二十四年(1685),健跳复设为寨,居民重新聚集为止。这场从明初开始的封禁令(四次内迁),长达五百多年。五百年是一个什么概念?五百年前北美洲还远没有美国,美国的建国历史还只有两百多年呢。
可是,是金子总得发光,何况一个聚宝盆。三门湾优越的地理条件和丰富的自然资源,不仅在国内让人怜爱,而且早就名声在外,帝国主义列强早就垂涎惦记这块宝地。
意大利最先表明这种可耻的心愿。光绪二十五年(1899),意大利三艘军舰驶入三门湾狮子口海面,从北驶到南,再从南驶回北,来来往往,一面勘测、窥伺,一面进行示威,把血盆大口和利爪直接扑到了三门湾。同年2月28日,意大利驻华公使马丁诺向清政府正式提出“租借”三门湾的要求。这消息一经传出,在宁海,在浙江,在全国,到处都是人民上街游行表示强烈反对的声音。
看见意大利捷足先登,即将独自吞吃这块肥肉,西方列强纷纷要求利益共享,英国和日本更是提出无理的要求。
腐败又无能的清政府,仿佛握着一个烫手山芋,光绪帝坐在龙椅上如坐针毡。最后,不敢答应意大利的要求,派大臣叶祖珪统率舰船南下,加强那里的军事力量,同时急令两江总督刘坤一、浙江巡抚刘澍棠,以武力制止和拒绝强占三门湾的意大利人。刘澍棠提出的防御方案也得到了朝廷的同意。刘澍棠的方案充分考虑到我海上军舰实力不如敌方的实际,提出加强陆地防守、诱敌上岸陆战的“制敌”计划。他向朝廷汇报时说:“我有民兵援助,既便侦探,又易增募。”当时宁海沿海人民都自发加入了抵御敌人的战斗。意大利人面对如此全民皆兵的形势,只得放弃强占的企图。
意大利等国的无耻行为,虽未得逞,却触动了天下有识之士的心。他们向朝廷提出,要引以为戒,防患于未然。清光绪给谏张嘉禄向朝廷上疏,请求开发三门湾商埠。他在疏中提出:“若自开商埠,可一举数得:既可化瘠坏为膏腴,增加赋税收入,也可为堵强邻的觊觎,安内攘外均皆有利。”
光绪帝看着这疏脸上也泛出一些光来,直叹中华宝地繁多,良才遍地。可是,正值内外交困,朝廷哪有心思和能力去开发三门湾哪。光绪帝最后无奈地低下头来。
清廷灭亡后,三门湾同样引起包括孙中山在内的民国政府的重视。
民国5年(1916)8月26日,那天,阳光灿烂,蓝天白云,赤着膊的渔民正在海上捕鱼捉蟹。马达声响,一艘军舰驶进了三门湾。人们后来才知道,这舰叫“建康”舰,舰上乘着辛亥革命的领袖孙中山。孙中山先生偕胡汉民、邓孟硕、朱卓文、陈去病等人视察舟山群岛后,乘“建康”舰再来三门湾、象山港一带考察。
三门湾的地形地貌物产和风土人情,深深地吸引了一代伟人。孙中山显得十分兴奋,与随行的人一齐为之赞叹,当场就称三门湾为我国实业之要港,并在其所撰写的《建国方略》中,确定三门湾为东方第九渔港。
三门湾在现代的战略经济地位,从此确立无疑。三门湾一经《建国方略》公布,广受国人关注,知名度大大提升。
民国期间,曾经有两次开发三门湾的举动。
民国8年(1919),民国政府特许华侨开辟三门湾为模范自治农垦区域。
那时候,远在南洋的华侨郭春阳、邹辉清等,久闻三门湾良好的开发潜力之名声,毅然回国,要求政府开辟三门湾港埠,使其成为华侨回国创业的圣地。
民国政府的内务部、农商部也不断接到报告,其中有的来自中华国货维持会、中华工商研究会和浙江省督军、省长、实业厅长等。报告内容都围绕侨商携资回国开发三门湾实业,称这个举动利国利民。
在多方努力下,民国9年(1920)4月15日,大总统明令特许三门湾为模范自治农垦区域,以吸引更多的华侨回国居住,经营实业。
计划十分宏大:
围垦滩涂,发展农业;再倡导发展渔业、盐业;再发掘矿产等实业;最后达到自主商埠的目的。
当年底,华侨领袖郭春阳提出的开发三门湾的计划更为宏大和实际:
开设银行;开发矿山;围涂垦殖;新法捕鱼;建设发电厂、自来水厂、码头、船坞、马路、公园;建铁路,南通福建,北连宁波;发展水上航线,北达上海,南通香港;建设市区和华侨住宅区计1.2万亩;加工产品直销南洋等等,一共有19项。
然而,在侨商回南洋筹集资金集合侨商过程中,江浙军阀战争爆发,战火烧光了侨商开发三门湾的热忱,开发计划胎死腹中。三门湾头一次十分遗憾地与开发机遇失之交臂。
民国18(1929)年,多苦多难的三门湾再次迎来了开发机会。
那是上海总商会获准开辟三门湾商埠。
经民国政府批准,承办三门湾商港的发起人是许廷佐。许廷佐聘请比利时工程师设计《三门湾辟埠计划》。多方筹集资金后,成立“三门湾辟埠公司”,公司设在上海虹口百老汇路74号。
这一次开发计划更为宏大:
计划先修筑十里防波堤,堤内建造码头、轮埠、堆栈、旅馆。
市区面积最初设计为占地2400亩,六敖是今后城市拓展的方向。
陆路交通:将建三义铁路(三门湾至义乌),接通浙赣线;公路通杭州、宁波、温州。
海上交通:购置“益利”、“舟山”两艘轮船,航线为沪、闽、粤。
农垦公司:围垦荒涂16万亩,在湫水山创办林场、畜牧场、苗圃场。
渔业公司:渔轮先购4艘,再发展至10艘。
实业工厂:建立精制细盐厂、发电厂、自来水厂、榨油厂、水果浆厂、麦粉厂、漂白粉厂、玻璃厂、纱厂、制冰厂、草帽厂、制麻厂、石灰厂、制皮厂、碾米厂、瓷器厂。
开采矿山:开发亭旁铁矿、铅矿及亭旁、珠岙一带的煤矿,并借此设制铁厂、制铅厂、炼钢厂,以发展机械工业。
建造船厂:选址蛇蟠岛。
建飞机场:选址正屿涂。
在计划的同时,许廷佐以个人资本在巡检司埠开始建造益利码头、益利堆栈、旅馆。
三门至义乌的铁路也开始测绘。后来与柔石一起在宁海中学教过书的著名人士林淡秋,也被邀请参加考察。
益利轮船也定期由上海开往三门湾巡检司码头。
开发三门湾的声势日益扩大。上海许多富豪争相来三门湾考察商埠,抢购土地,巡检司山坡上居住的商户几近百家。然而,终因整体开发缺乏有力的统筹,协调不够,一开始就出现混乱局面,投资者见状信心大减,持币观望者多了起来,加上益利轮船遇上盗贼,损失巨大,开发计划再度搁浅。
之后,直到抗日战争爆发,国内仍有许多有识之士来三门湾实地调查,以各种方式向政府建议开发三门湾。
有案可查的有:民国22年(1933),浙江省政府拨巨款60万元作为三门湾开发的前期经费。后因主办人员贪图私人占有内河所有水港和塘岸,宁海县县长李涵夫不同意他的做法,省政府因而将该款转拨宁波用来疏浚东钱湖。
调研并撰写专案的有:省水利委员会《测勘三门湾报告书》;省建设厅土壤研究所《三门湾调查简报》;铁明等人《三门湾土质初步考察报告》;省会计师魏颂唐《三门湾新农村建设计划》、《三门湾荒涂调查及开发计划述要》及书籍《三门湾经济资料》;行政院善后救济总署浙闽分署派遣龚贤明到三门湾调查,写有《三门湾调查报告》。
新建三门县,也与三门湾开发有关。
民国29年(1940)6月14日,为了更好地加强三门湾开发的行政力量,浙江省政府决定建置三门县。县以湾名。
三门县境为:废南田县,划宁海县东南18乡镇,临海县东北隅5乡,加原南田县6乡镇(1952年划归象山县)。
三门县建县以后,编有《三门湾新经济建设刍议》。
然而,在那个非常时候,虽然从政府到民间有识之士,考察倡议者有之,投资付诸行动者有之,却因为社会动荡,计划欠妥,统筹不力,外敌入侵,三门湾的开发一再被耽搁。
抗日战争爆发后,一切关于三门湾开发的举动全部停止。
三门湾如经历漫长寒冬,等待春风暖日。
三门湾如沉睡多年的仙女,何时能醒来?
孙中山先生的宏大愿望,何时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