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是什么?
从字义上解释,笼是竹条或金属条编的带有洞孔的容器。农村用来装猪仔的叫猪笼,捕蛇人用来装蛇的叫蛇笼,城里人用来装鸟的叫鸟笼,小孩子用来装蝈蝈的叫蝈蝈笼。
有人情愿钻进笼里,是为了受到保护。有人想跳出笼子来,是为了不再受束缚。如果把工程质量管理形容为一只笼,那么笼就是工程质量的保证。如果笼子有束缚,也是为了更好地保护。
对于下洋涂围垦工程的设计和监理单位来说,前者是为了编制精美的笼,后者是为了让这只笼更好地发挥作用。
设计是质量的基础,就如剧本是一剧之本。
下洋涂围垦工程的设计单位是浙江省钱塘江管理局勘察设计院。走进位于明港的指挥部的设计单位办公室,年轻的设计代表丰云接受了采访。
办公室里,除了阳光,更多的是资料。这些资料比阳光更吸引我的眼球。
丰云说,这是设计图纸,但不是全部的图纸。最早的图纸是2005年出的。如果包括初步稿、审批稿、正式图纸,那,全部图纸,得用车装。
今天,丰云拿出的是初步设计报告的缩印本。小小的一本,有些可爱,就是微缩的下洋涂围垦工程。
丰云出生于1986年,戴着眼镜,显得有些阳光的他,所说的话,就有些阳光。丰云说,我的故事与我的师父有关。师父叫李立明,李立明来下洋涂时已经69岁了,走时72岁。师父回家了,故事却留了下来。
师父在下洋涂开工时就来了。师父离休前是浙江省水利科学院试验材料室主任,高工,技术经验十分丰富,经单位返聘任职来工地的。
而丰云来这里时正从华北水利学院毕业,浑身充满了青春和力量。青春是年轻,力量是探究的欲望。
刚来的时候,丰云天天跟在师父屁股后跑。跟屁虫吧,哈哈,丰云喜欢听这词,透着一股亲切。师父即与父亲一般,况且师父年龄与祖父辈接近了。
工地上的人都说丰云连说话的口气,走路的姿势,都与师父有些相同了。呵呵,这是玩笑话。可丰云确实从师父那里学了不少东西,比如敬业精神,比如科学精神,比如吃苦耐劳精神。
按理说,设计单位只要交出图纸,接下来的就都是别人的事。可师父不这样认为,他说,画出图纸,像是女人刚生了孩子,得与家里人一起把孩子养大,成人,才是生孩子的根本所在呵。
师父也不坐在办公室,也不成天拿着图纸等着别人上门请教来,而是天天泡工地。从指挥部,到监理单位,再到施工单位,上上下下,人人认识这位设计单位的李师傅,还有跟在他屁股后戴着眼镜的小丰云。
师父的眼尖,心细,嘴更快。一路走过去,不符合质量要求的施工,都逃不出师父的眼睛。看到了,师父就走上前去,细细地揣摩,查究产生问题的原因。查到原因了就说,丝毫不留情面。
这些显然超过了设计代表服务的范畴。质量把关应该是监理的责任。
师父也知道的,可他偏偏要说。他说,不说堵在胸口让他心慌,不说对不起业主。
师父不仅说的多,且说得有理。在说的过程中,还分析原因,帮助施工单位一起纠正。许多次,施工单位面对设计要求,却施工不了,理由是难度太大。二话不说,师父就与丰云赶往现场,指导他们如何施工,一个个难题迎刃而解。
在建造8座水闸期间,问题尤其多。为了赶工期必须候潮作业,有时候施工队挑灯夜战,遇见困难了,师父和丰云半夜三更也往工地赶。
解决困难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事,解释加指导,两人陪伴着施工队往往一起迎接晨曦的到来。
2009年8、9月间,高温天气,狗都躲在树阴下拖着长长的舌头喘粗气,人像是处在蒸笼里一般。丰云却跟着师父一天不落地泡在工地。
师父在大闸灌柱桩旁边站住不走,丰云觉得没有异样,施工人员也觉得没有异样。
师父看了看,扬起手,说,停!
丰云看到施工人员头上脸上全是汗水,丰云看到师父脖子上胸脯上全是汗水,丰云看到自己裤子上脚脖上全是汗水。
丰云想,这么热的天,有小毛病也就算了吧。施工人员抬起头来,头顶上是火辣辣的太阳。那眼神分明说,这么热的天不会让我们返工吧,让我们如何活?
师父这时候笑起来,说,看我干什么,看你们的手下呵。师父说着拿起图纸,批着图纸说,是你们的施工方法错误。
师父接着现场指导正确的施工法。看一个老人,在炎炎夏日里如此认真,施工人员终于感动了。丰云的眼中有了晶莹的泪水。
看着施工人员按照正确的施工方法施工,师父心里甭提多高兴了。这是晚上冲澡时师父亲口说的。师父说,看见施工队能干好活,比看着儿子刚学会走路时还要高兴。
一次次解决难题,一次次有了成就感。可是丰云看见师父倦怠的身体,觉得该早一些学到如师父一般过硬的本领,也让师父多一些休息时间。
有时候,设计与具体施工有差距,或者施工难度太大,就需要修改设计。为了美观、经济、适用,业主和施工单位也会提出修改设计建议。
何尝不可呢?
设计是工程的蓝图,工程是设计的作品,以美的名义修改设计,天经地义呵。修改一下设计,能节省工程的支出,这是每一个业主单位提倡的。指挥部还专门设立了一个奖项呢。
适用是所有工程的原则之一。建设工程,如果少了适用,那么工程的价值就少了许多。
然而,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时候,他们俩忙着奔波于工地与办公室,来来回回,反复修改,反复现场观察,有时候,这里的条件不允许,还得跑杭州本部,大的设计修改还得请专家会审,终于将设计修改完毕时,师父和丰云才会缓过一口气来。可新的任务又在等待着他们。
设计优化再优化,是业主的要求,也是全体施工人员关注的大事。
四脚空心块是用来减少潮水能量从而抵挡潮水冲击大堤的施工技术措施,它的重量引起争议。原设计是每块1吨重,施工中他们发现,这重量偏轻,不足于实际需要。
施工单位都是身经百战的,看海水比看人更多,识潮水比识人更精准。他们看见下洋涂的潮浪比别的地方更有野性力量,就认定原设计的四方块分量过轻。
指挥部高度重视,却不轻易决定。设计数据具有科学性,毕竟不是凭感觉就能修改的。
市级专家论证会召开了。论证会上,唇枪舌剑者有之,交头接耳者有之,面红耳赤者有之,无一例外,针对着设计修改是否合理的事。
正方。反方。
最终,双方的意见达成统一。根据原设计中所凭借的三门湾区域潮浪数据分析,论证会认定原设计四方块分量过轻,采用2吨的四方块设计修改方案更为合乎科学。
业主最终批准了这个修改方案。
无独有偶,有人对防浪墙高度提出异议。原设计是7.8高程,经过论证,认定8高程更符合实际。最终,修改设计。
灌柱桩深度,蛇蟠涂工程施工时,只有18米,下洋涂施工时采用了38米。像这样的优化设计事例,还可以举出很多。
可是,每一个步骤,他们仔细又认真,符合科学,符合实际。每一个步骤,都倾注了他们的心血。
心血值多少钱呢?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在海堤还没有合龙之时,来往工地只能坐船。丰云清楚记得,在一个叫小壳屿的小岛上,只有百十来平方米陆地面积,他们与施工队一起却在此建造了两座水闸。
施工期间,他们天天上岛去。交通工具就是船,还是指挥部特配的快艇。他们乘坐快艇,再快也得两个小时。而如果乘坐施工单位的船,就得两个半到三个小时。
丰云与别人的感受一样,开始坐快艇去海上工地时,觉得兴奋,觉得快艇犁开海水生出两撇白色的海浪时,包括逐浪而飞的海鸟,是最美的风景。渐渐地,重复的景观造就了视觉上的审美疲劳。
亏得是逐渐占据心灵的对工作的敬业精神,才不至于厌恶和烦躁。
如果是早上出发,看几个点下来,就得在岛上与民工一起吃午饭了。有时候,得忙到晚上七八点才回到指挥部驻地来。
那些掉落在海面的星星,感觉与白天的海景一样。开始觉得新鲜和美,渐渐地,他也懒得探头去数海面上的星星了,任由它们自生自灭吧。尽管自己浪漫缺乏,可这也是无奈的事,谁叫他累,一挨船舱座位就能入睡,直到靠岸师父叫醒他呢?
船外的星星,还不如他睡着时流出来的口水更亮光晶莹呢。
丰云依稀还记得,那时候,船在施工场地停泊,没有固定的码头,也不会造码头。高潮位的时候,船会靠在离工地很近的地方。低潮位的时候,船却在海涂上,从海涂到岸上有一段距离。
跨不过去的呵,眼下是物理距离,就算是心灵距离,也轻易跨越不了的。
施工人员聪明,聪明可能建立在以往的经验上。他们将大型挖掘机开到岸边,伸出长长的机械臂,平举抓斗,让船上的人坐进里边,两人一斗,轻轻地一平移,哈,人就到了岸上。
丰云和他的师父一斗,只是短短的几秒,到了彼岸。其实,彼岸是一个遥远的距离,更是一个哲学命题。
丰云和他师父无视哲学,就轻易来到了彼岸。人不要哲学行么?
行的。
人在最本真的时候,不需要哲学,不需要任何负担。
唯一让丰云遗憾的是,从抓斗奋力往岸上一跳,不如师父跳得欢呢。
天气热,天气冷,看着残酷的工地环境,丰云常常怜爱师父,让他不要去,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师父总是摇摇头,直到几年后,师父在身体不舒服时,会让丰云一人去工地。可是出发前,师父总是要叮嘱徒弟戴好安全帽,在工地千万要注意安全,就如一个慈祥的爷爷。
慈祥爷爷不仅关心他的工作,还每天早上给他下面条,做早点,而以往,他总是买一些饼干充饥。师父在冬天时还让他少洗冷水澡,多打篮球,多运动。
师父来下洋涂工程不久,就赢得了大家的称赞。师父在下洋涂的名气大了去了。
师父在2010年12月31日离开,回家养老了。丰云已成长为独当一面的设计代表。
丰云说,他来下洋涂工作四五年,奉献了青春四五年,一点也不后悔。因为他拜了一个师父,教会他技术,更教会他做人;有领导和同事的关照,很愉快。他说,他不恋家,他当年选择了水利设计,就选择了四海为家。
丰云在接受采访时,说的话有些琐碎。可是,这就是他日常的工作,他的师父和他的日常写照。
他们的琐碎,如大堤上的沙石。但就是这些沙石,加上他们的忠诚与敬业,垒成了十分坚固的大堤。
2011年7月12日采访下洋涂项目总监理何长春时,他扶了扶戴在鼻梁上的眼镜说,他今年已经49岁了。
何长春说他的夫人孩子在加拿大,自己也曾在那里居住8年。因为肌肉酸痛,久治不愈,他就回国找中医治疗。哈,效果不错。从这点说,不是西方的月亮比中国亮,而是中国的月亮比西方亮。
还有一个让他停留祖国的原因,那就是就业问题。在加拿大的时候,小项目多,虽说工作还算稳定,可国内那都是大工程,大项目,有自己施展才华的机遇。
何长春说,监理的范围包括了工程质量、进度、安全和投资。对施工质量的监理,是监理最大的职责之一。
何长春说,对施工质量的监理,其实在施工准备阶段就开始了。这一个阶段十分重要,好比演一场戏,大幕拉开之前的准备,是一场戏是否成功的关键。
大戏开场之前剧团准备的是剧本、演员、服装、道具等,而施工之前的准备,则包括了施工单位人、机、制度等。
人,像极了演员。这里是业主要求的项目部经理、总工、“八大员”。监理得将他们的人选甄别一遍,没有达到规定要求的,一律不得滥竽充数。再在这个基础上,监理他们的人员是否按规定时间、规定地点到岗,到位。如果办不到,对不起,不许开工。
机,像极了道具。这里是施工必备的机械、设备等。监理不仅要试验设备的有效性和质量要求,比如必须用能自动实现配比的混凝土搅拌机,比如必须用混凝土运输专用车进行运输,还得监理施工单位的机械施工方案。因为,有好的机械,没有最佳的操作,也会对质量造成影响。
制度,像极了规矩,演戏是有规矩的,这里是质量保障制度。不仅监理这些质量措施有无上墙公布,更得监理这些措施的针对性、有效性。
施工过程中的质量监控,占了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何长春一一道来,如数家珍。
混凝土浇铸——100%旁站。要求施工单位在正式混凝土浇铸之前先行试块,取样。在施工队自检基础上,由监理抽检。
隐蔽工程施工——100%旁站。
塑料排水板施工——100%旁站,以确保排水板的深度、间距。
施工期间的材料控制,沙、石、水泥、土工布、土工格栅,以及用于水闸建设的各种物品,要求施工单位自检,监理10%以上比例进行抽检。
施工期间,每天每个标段均有一到两位监理人员。
平日里的海堤土方施工、抛石施工,监理以巡视为主。
进度监理,在施工单位制订总进度计划后,由监理审批。包括年度计划、月度计划,监理都得审批。由于气候、潮水等自然因素影响,还会适当作一些调整。对此,指挥部还设定了进度奖。
投资监理,主要是工程设计变更后引起的投资现象。
何长春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不过,介绍情况之时,他也时不时地,透过厚厚的眼镜片,扫视一下我。可能是觉得笔者不时地点头,他才源源不断地继续他的话题。
好细心的总监理。虽然这是监理必备的素质,可这种素质让人备感温暖。何长春在介绍完面上的业务工作后,脸上升出一股自豪感,随即,竖起大拇指,说,我们的监理,都是好样的!
每一项工程,每一次施工现场监理,对全体监理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何长春说,不仅仅是技术、业务能力的考验,更是敬业精神、人生境界的一种考验。
工程初期时,道路未通车,就是海岸线上弯弯曲曲的小路。海边讨小海的人,世世代代的脚印留在上面。那些牛,那些羊,那些狗,那些猪,它们的足迹也留在上面。
细细闻一下,那上面有腥味。这腥味不仅仅是鱼货留下的,还有那些人畜的味儿。
监理们就踩在这样的路上,脚底心仿佛有阵阵的温暖往上传。
那时正进行第一层抛石,施工单位正进行排水碎石垫层施工,还有铺设土工布的工艺过程,监理需要旁站监督。
从指挥部驻地,到最远的二标段,得走10公里。
不是走一两趟,而是天天走。有时候,晚上也得赶去,因为候潮作业,晚上没有潮水。
不管出太阳,还是下雨,只要施工队施工,他们就必定到场。
路面上全是涂泥,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泞一片。特别是雨天,一天来回走下来,腿会变得十分沉重。
吃了晚饭,洗了脚,累得什么也不想干,躺床上,梦里都是泥泞的路,走呵走,走呵走,工地却仿佛在遥不可及的地方。这也许就是人生吧。
苦什么苦,想想红军长征两万五,这是常常吊在监理们嘴上的一句话。
二标段、三标段的后期插排水板作业中,监理人员与施工人员住在一起。
因为候潮作业,一天中,不分白天晚上,只要潮水一退,就是作业时间。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连续作业时间达四个月之多。
住的是一艘机械施工船,小小舱位就是栖身的地方。船的舱位,其实就是一个铁皮做的箱子。
人在箱子里感觉如同马戏团的兽。太阳在上面不停地烤。
有时候摸一下舱壁,像是要把肉熨贴在那里一般。
连转身都困难,更不要说热,闷,臭。所有生活用品均在船上。
水当然也是补给船送来的。这些水就只够船上这么多人的吃饭喝水,每天的刷牙和洗脸也只能象征性地用一点水。
洗澡呢?监理们笑笑说,用每天的汗水吧。杨兰庆和孙坚平两位监理一直住在船上。
如果恰好在饭前收工,吃了晚饭,夜幕降临,舱里却是蒸笼一般不能睡觉。施工队的民工们喝了一些烧酒,甲板上东一堆西一堆地凑着打牌。他们俩就在甲板上民工的缝隙中穿行,寻找一个凉爽的地方。
但到处都是苦苦的闷热,偶有海风吹来,热热的,咸咸的,腥腥的,也不是什么好风。
没有水可以洗澡,可海上全是水。有民工曾经尝试过跳进海里洗澡,可上了船后更难受,身上留下的不仅是咸味,还有腥味。
这是晚上,尚且如此难过。白天呢?更是难过的景象。
因为涨潮,施工队无法施工。全体施工人员和监理人员只得待在船上。
因为晚上要施工,白天必须得休息呵。可是怎么休息?狭小的船舱里像是火炉一般,多待片刻便会马上休克一样。
那上甲板吧。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海水。太阳抛下一团团火球,似乎要将大海烤干了。海鸥在船舷的周围飞着,翅膀沉沉的像是随时要坠下来。海水十分混浊,上面还飘浮着塑料泡沫之类的垃圾,都是人类制造的污物。
人在一边创造,也在一边毁灭。
人类社会却总是在这样的矛盾中磕磕绊绊前行。
其实他们想得还没有那么远,他们想的就是如何度过这难过的白天,让黑夜降临。
可是黑夜了又能怎么样呢?
咬一咬牙就过去了呗,他们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难得的笑。生活确实需要这种幽默。
幽默是一种力量。
一个星期,指挥部监理驻地派两个监理来船上,让杨兰庆、孙坚平回去一趟。
回去干什么?洗澡。
洗澡成为他们生活中最幸福的事。
那些世俗的幸福,在他们身上就更遥远了。进了工地的监理,一年到头也很少有休假,不要说平常人所说的享受天伦之乐了。
蒋晓东,一个青年监理员,因为长期在工地工作,与他谈了很久的女朋友提出分手。
分手就分手吧!水利监理以四海为家,与海鸥是朋友,海鸥甚至没有眼泪。这一份职业,注定了比别的人要牺牲更多的个人幸福,注定了要比别的人更多一些奉献。
他们是迎击惊涛骇浪的海上大堤,不是都市染红夜色的霓虹灯。正像许多水利员工常说的一句话:这是我们的选择!
俞红卫,40岁不到年纪,却有将近20年的水利工程年龄,年复年,月复月,日复日,几乎都在工地一线,对工作十分负责和敬业,在整个下洋涂围垦工程上有口皆碑。
在小壳屿闸墩浇铸混凝土时,施工人员搭建了一个圆柱形模仓。高度5米,比一般的一层楼房还要高。俞红卫居然从上钻进模仓里。
模仓里是钢筋网——一个巨大的笼子,它外边又是钢模板——笼子套着笼子。
人生的许多烦恼、痛苦,就是这样一环套着一环的。
在这里,俞红卫将它比喻成工程质量的责任与措施,一道连着一道。
俞红卫踏着钢筋网的空格,慢慢地爬下来,爬下来,模仓里很快就看不清了。他先稳住身子,用一只手攀住钢筋,空出的那只手,从工作服里取出手电筒。一按,手电筒的光就亮了。
手电筒的光穿过钢筋网,他的眼光也穿过钢筋网,最后落到钢模板上。钢模板由有弧度的钢板组成,它们之间的接缝是否平直,将影响闸墩混凝土的外观质量。模板的上下左右接缝,就是俞红卫目光要到达的地方。俞红卫后来对人说,闸墩的钢模板像极了火箭发射,它虽不是火箭,但监理人员对待它,就如发射台上的工程技术人员对待火箭一般。
这绝对不是空话和假话。俞红卫就凭着他的敬业精神做到了。一格格,一道道。
一道道,一格格。
视线所及,纤毫毕露。俞红卫把自己当成了胃镜,将闸墩钢模板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
当俞红卫完成任务,从钢模板的底部爬出时,身上大汗淋淋,脸被憋得通红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