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姚望和其他所有的老师一起站在校门口，与各自班上的每一个孩子道别，让暑假把孩子们从校园里带走。
那是柳莹在学校的最后一刻。在告别的季节，她背着书包，穿一条白裙子，像一朵白玫瑰正在开放，只有仔细看眼神中流动得迟疑缓慢的光，才能发现那是一朵有缺陷的小花。
她一边笑，一边凑到一辆电瓶车的镜子前，对着里面的自己笑。她亲了亲镜子里的自己，好像得到了满足，捂着嘴笑。看得出，她很喜欢镜子里的自己。
李华拉着她的手说：“柳莹，去了工疗站，要听那里老师的话。”
一开始是扎向身体的针，后来变成长在身上的“刺”。这是姚望听到的关于柳莹的故事。柳莹张开了臂膀，要拥抱李华，她一定不知道分别在即，也不知道她和老师拥抱的机会，将从常态变成偶然。
她突然以头撞墙的事件曾让所有的老师都感到难过。“幸好，她自己不知道。痛苦的人只有我们老师和她的养父母。”李华说。
扑面而来的青春像一条不断攀爬的藤，缠绕着渐渐长大的孩子们，成为摆在老师面前的重要课题。和正常孩子一样的是，孩子们的身体开始变化，感觉和情绪也跟着变化，但他们的智力和能力却远未达到能自我控制的程度。
青春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进入孩子们的生命里。
今天，姚望从食堂吃完饭，上楼梯回三楼的教室，走到二楼拐角时，被一对孩子吓了一跳。
张浩右手拿着拖把，左手扶着秀秀的头，在亲她。她认得这个女孩儿，也是唐氏孩子，柳莹的同桌，她常常看见放暑假时她和柳莹像两滴露珠一样抱在一起，在校门口“伤离别”。柳莹说“给我打电话”，柳莹要坐上爸爸的电瓶车走了，秀秀还拉着她的手，一直不肯放开。两滴露珠如今各奔东西，柳莹毕业去了工疗站，她读了职高班。平时，秀秀说话时声音轻得要凑到跟前才能听到，那是个干什么事都怯生生的女孩儿。
“你们在干什么？！”姚望大声喝道。张浩的拖把掉在地上，放在秀秀头上的左手也放下来。他盯着地上的拖把看。秀秀低着头，抓着自己的衣角，女孩儿害怕了。张浩蹲下去，他的右手捡起了地上的拖把，左手的手指却涂抹着刚刚沾在唇边的口水，放在嘴里，发出啧啧的响声，好像还在回味刚才的美味。
当青春来临时，学校的孩子们正发生着让姚望和同伴们措手不及的变化。这是一个与平日无异的中午。一些孩子在拖地板、擦桌子，另一些在水槽边洗碗，高年级的帮助低年级的打扫卫生，不会干活、重度智障的低年级孩子，就坐在椅子上，享受午后时光。在这栋低矮的三层教学楼里，午后的孩子们像三弦琴上的音符，找到适合他们的位置，发出各自的旋律。但青春像阳光一样不可遏制地降临于每个孩子的身上，势必让他们平静的曲调弹奏出新的波折。
普通孩子在他们的青春期，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的情感和行为，默默隐藏情愫萌发的秘密。但对她的孩子们来说，秘密看不见摸不着，是无法理解和掌握的东西。
七年级的小树看见每一个到学校来做义工的年轻女志愿者，都要伸长了脖子，凑在她的面前，闻着她的鼻息，一遍遍叫“阿姨”。年轻的姑娘应一声，他就再叫一声“阿姨”，别人回应“你好，小朋友！”“阿姨！”“阿姨听到了，你有事吗？”“阿姨！”仿佛这一声声“阿姨”，给了他极大的满足。班主任老师走过来，对他说：“小树，回到座位上，你这样盯着阿姨看，不礼貌！”他坐回到椅子上，姑娘走到教室的哪个角落，他的眼睛就跟随到哪里。然后，又忍不住起身，走到她跟前，重新伸长了脖子，又一声声叫起“阿姨”来。职高二年级的脑积水女孩青青每天下午放学前，都要站在校门口，一看见刘林过来，就对他吐口水，她要用坚持不懈的吐口水引起他的注意。当有人穿着黑丝袜来学校参加活动时，六年级的自闭症孩子东东竟突然蹲下身子来，用手抚摸她小腿上的丝袜。老师跑过去制止说“不可以”，他才不解地站起来，跟着老师说“不可以”。姚望班上一个重度智障的女孩儿在来潮时，把卫生巾拿在手上，大声地告诉别人。姚望反复说了很多遍，才让女孩儿明白那是只能让自己知道的事情。
青春期，这个不速之客，没有通知，没有预演，就住到了孩子们的身体里，要成为他们的主人，控制着他们的一言一行，让他们遵从它发出的无法抗拒的命令。当他们不知道怎么办时，谁能教他们呢？只有老师和父母。老师们必须像当初教他们拿勺子、系鞋带、数数一样，教他们认识身体里新的变化，让他们学会如何应对这些变化。如果一个自闭症孩子走到社会上，也要凑近女孩的头发，去闻她的气味，势必会引起别人的反感。这反感，会理所当然地返回到孩子们的身上，成为他们无法理解的伤害。
“秀秀，你回教室去。张浩一个人留在这里打扫。”
除了秀秀，她那个孤独的小男孩王海什么时候也正悄悄发生着变化。他白皙的脸上爆发出一颗颗如青春宣言般的青春痘，他的声音变成了很有磁性的男中音，他的下巴上如春日麦苗般密密麻麻地拱出了胡子。
他像蚕一样静悄悄地蜕去了皮。他曾经对着自己的手掌笑，对着它说话，对着它皱眉，好像他的手是另一个人。八年级时，他突然抬起了头，东张西望。
姚望说：“王海，快点写字，不要东张西望。”
“好，写——字，写、好、字、亲、一、个。”他低下了头，用他特殊的一字一顿的语调说着话，嘴角一扬，不可捉摸地笑了笑。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在这齐刷刷的笑声里，姚望听到了孩子们用青春发出的讯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像正常孩子一样，理解了“亲”这个词语代表的含义……
下课时，男中音会伸长脖子，向女同学们发出特别的声音：“悠悠，亲亲，亲嘴巴……”“小敏，抱一下……”
午休时，他甚至会一言不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身边的女同学。
得逞后，他掩面而笑。
孤独的小星星，总是围绕着自己打转，竟然觉察到了身边其他星球的光芒，这光芒因为他身体里内分泌的变化而成为对他的诱惑。王海的青春期，和普通孩子相比，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
“他在家里整夜不睡，翻来覆去到半夜，不停喊妈妈，闹得我有时睁眼到天亮。姚老师，有什么办法吗？”张小青打来电话问姚望。
那时，摆在姚望面前的，是一个新的难题。在生命规律前，人人平等，但自闭症少年自我意识较差，对行为缺乏自控能力，容易冲动，认知方面有障碍，当生理逐步走向成熟之时，心理却不像普通孩子那样获得了成长。身心发展的不协调，既是对孩子们的考验，也是对姚望的又一次挑战。自闭症孩子因为缺乏对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兴趣，没有同理心，当他们对性产生好奇，对异性产生朦胧的亲昵和爱慕时，表达方式往往就显得原始和本能。
当王海一边说“亲亲”，一边靠近其他女孩子时，只是听从身体本能的召唤，他无法理解这是一种羞耻的行为，而且是对别人的一种伤害。
他没有正常孩子控制自我欲望的理智，也无法理解他的行为不能被社会接受，那就得造一个“小社会”，慢慢让他明白。姚望发现王海常常是对比较安静的几个女同学做出一些身体接触的举动，她把她们找来，告诉她们，要拒绝他“亲亲”的行为，并要求她们坚决地告诉王海“不能亲”。这是绝佳的青春期教育机会，让女孩子们也学会自我保护。
他身边的小社会形成了顽固的防御墙，对他予以严丝合缝的拒绝，不给他一丝机会。身边的女同学位置被隔得远远的，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安静的男同学。
他总想站起来，离开座位，或是伸长了脖子，想去靠近女生，但身边的同伴总是及时地拉回他，他的“蠢蠢欲动”没有实施就被“扼杀”在摇篮里。
终于有一天，当他嘴里说“亲亲”，没人理睬后，甚至自己回答说，不能亲。对姚望来说，这是成功的第一步。但她要追本溯源，正常的青少年能用各种方式将自己的苦恼向朋友倾诉，把疑虑与家长沟通，自闭症学生由于本身的言语表达能力差，与人沟通交往的意识淡薄，心里的困惑无法向任何人诉说。行为的火暂时压下来了，但内心的愿望并不会停止。
谁也不知道一场雨为何就可以捎带来他不佳的心情。到了早操时间，他跑到姚望面前说：“做操了。做操了。”
“今天外面下雨，不能做操了。”
“要做操了。要做操了。”
“下雨，不能做啊，小朋友们都没有出去，王海也不能出去！”
“要做操了！要做操了！要做操了！要做操了！……”
“你不要说了，老师说了不能去！”姚望提高了声调，提高的声音成为对他的刺激。她看到他在咬自己的手，她握住了他的手，觉得有点愧疚，说：“王海，不要咬。”
“不要咬。”他一边说，一边挣脱了她的手，继续低头咬。手指一点点被啃出血来，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在家里，今年开始，他去外公家，总是把外公自行车的气门芯拔掉。外公说他几句，他就推外公，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无缘无故和外公结了仇。”这是姚望从张小青那里得到的关于他的消息。
当自闭症遭遇青春期时，姚望发现，虽然有诸多反常出现在王海身上，另一种新的信号却显得如此珍贵——他的脸上总是挂满了笑，他不仅渴望靠近女生，也开始愿意主动和男同学进行简短的交流，与孩子们协作完成一些事情。
姚望从他的微笑和语言中，第一次读到了他渴望与外界交流的信号。
姚望想：这是最困难的时候，也是一个契机。让他找到倾诉的途径与适当的“放纵”机会，或许能助推他的性格日渐完善，逐步走出孤独，帮他建设一个更好的自我。
要把王海的闲暇时间全部填满，姚望为他找的“放纵”机会是音乐、运动和游戏。她为他重新拟订了个别化教育计划——“周一早上音乐治疗一小时，周二中午感统训练一小时，周三中午沙盘游戏一小时，周五中午与老师一起打球练习和沟通练习一小时，其余的运动锻炼和图片程序教学则融入学习生活中，当情绪不好的时候，则特别做音乐治疗和游戏活动。历时四个月。”
音乐一直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自闭症少年和儿童较容易接受和处理的安全而多元的感官刺激。它给他带来的乐趣和安慰超过了人世间的任何一个同伴。每天课间，姚望都让他给大家吹葫芦丝，用《瑶族舞曲》填充他的时间，转移他的注意力。曲子回荡在校园里，让他的灵魂有了舞蹈的机会。吹奏完，他都会捏着笛孔，保持着最后一个按孔手势，微低着头，迎接掌声的到来。
姚望希望，不息的掌声能像最真诚的赞美，安抚他孤独无依的内心和随时可能出现的情绪波动。
为了让他忙碌起来，把他的午休时间从对异性的过度关注中迁移到其他事件中，姚望让他学习拖地板。地板上用彩色胶带贴好一个个相连的Z字形。这是姚望跟随刘校长去日本特殊学校学习得来的成果，刘校长一看到别人好的成果，就“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地搬到了达敏的课堂。一开始，王海沿着Z字形掌握拖把的行进方向，然后姚望撕掉其中的斜线，让王海看不到斜线也能在两条平行的横线间继续用走Z字的方式拖地板。接下去，再撕掉其中的一条横线，两条，三条……直到撕掉所有的彩色胶带。现在，他已经完全能够独立地把地板拖完。
“王海真棒啊。”刘校长经过教室门前，看着他敬业的身影，总忍不住夸赞他。
他回答说：“刘校长好！”
刘校长举起手来，王海走到她身边，和她击一下掌。这是多年来他们之间的约定——每次刘校长喊他时，他也必须有回应，叫他“刘校长好”，如果叫对了，就击掌，如果没叫对，就不击掌。
那是校长为了让他学会与人招呼，定的一个策略。
有一次，刘校长赶着开会，夸赞了他一句，就急匆匆离开了。他一直跟在她后面，她发现他跟着她，问：
“王海，怎么了？”
他朝她举着手。
“哦，怪刘老师疏忽，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姚望听到了响亮的击掌声，姚望看到校长眼角的皱纹细腻如波，每一道波痕，都嵌进了温柔：“王海，真是好孩子！”
他其实已经不是孩子，而是挺拔俊秀的少年郎了。
在姚望对王海实施青春期个别化教育几个月后，王海成了班级里最勤劳的孩子，每次拖完地，姚望给他的奖励是让他听一曲肖邦的《雨滴》，这是他最爱听的一首曲子。乐曲让他沉浸其中而无暇顾及其他。
这时候，姚望就会感谢肖邦，他的音乐穿越了时代，平等地赐予每一颗心灵，不管他们外表美丑，智力高低，财富多寡，一样地来到一切需要它们的人类中间，抚慰那一颗颗在旋律面前匍匐陶醉的心灵。
王海孤独的内心，在音乐面前，和所有普通人一样获得了平等的浸润。
在接下去的午休时间，姚望让他学习打羽毛球。刘林教他，姚望和校长有空时也与他对垒。几年前，父亲王勇不再躲避孩子在达敏学校读书的现实，天天中午开车从单位赶来陪他打球，几乎一天都不落下，一直坚持到现在。
父亲和刘林成了他最好的运动伙伴。
一年后，他的青春期还在继续，但他干扰异性的行为，已经成为过去。
偶尔他像想起来一件久远的事情似的说起他的“往事”，口中说着“亲亲，亲亲……”，但他既没有向女孩子走去，也没有伺机而动。无论是姚望还是孩子们，都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继续做手中的事情。他不再有行动时，姚望采用淡然处之的方式，让他对自己的“出格”行为感到无趣。
这时候的他更像是自言自语，再也没有付诸行动。
姚望为了让他明白，在黑板上画了三个圆圈。她说：“最中间这个圈，是我们最亲的人，爸爸妈妈、外公外婆，只有这个圈子的人，才能触摸自己的身体，还可以拥抱他、亲吻他。第二个圈子是你的同学，你的老师，这个圈圈的人就跟你第一个圈的人不一样，这些人你只能跟他握握手，或者只能摸一摸头发。第三个圈就是陌生人，你不认识的人，这个圈的人你是不能碰的。”
姚望希望借助这三个圆圈的图示，能让王海慢慢理解这个对他来说难以理解的圈子。
从一开始到结束，姚望从未觉得王海的行为是可耻的。王海也是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但他没法理解和承担爱情这一种人类最复杂的社交。所以要改变他、制止他，只能尊重他，用最自然的方式，让他的行为渐渐地消退。
虽然，姚望多么希望，有一天，王海也能像正常的青年一样，了解爱情，并享受到它的甜蜜。但对他来说，适应社会秩序，比享受爱情，更加重要。
初秋正午的阳光，让此刻的姚望有了短暂的放松。她把手放在肚子上，摸着肚子突然凸起的那个尖角，她猜想那是他的小脚。身体里的那个小生命来得有点迟，慢慢隆起的腹部变成了一个饱满的宫殿，让她感受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无声无息地强大着自己的生命，等待着有一天瓜熟蒂落，大哭着与这个世界相遇。学生们的母亲在当初怀上他们时何尝不是像她一样，对这个即将出世的小生命抱着最热切的梦想。他一定是个大眼睛，有一口好牙，有一个挺拔的鼻梁，很聪明，个子也不矮，长大了特别有出息……
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理解那些悲哀的母亲的心境。
姚望站在窗边，看到张浩还在楼梯上拖地，姚望在QQ上分别给钟月和李华留了言，秀秀和张浩长大了，他们的青春正需要引导，老师和父母需要共同面对同样的问题。操场上，班上插班来的小路在打球，他的对手是王海。小路二十岁了，和王海一样大。两年前的夏天，他第一次走进校门。在这之前的十年里，他离群索居，每天也上课，不过都是家庭教师赶到他家里上课。
父母无法承受自己生下一个自闭症孩子的压力，一直把他作为一个秘密，放在家里。家庭教师教他学习了一千多个字，小路有空时就指着杂志上的文章，按着一个字，念一个音。
没有一个字读错。
但他依然无法学会与人交往。
王海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同桌。在学校里，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自闭症孩子喜欢和自闭症孩子一起玩，唐宝宝喜欢和唐宝宝一起交流。或许在他们的世界里，也一样是气味相投心相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小路从小到大只吃外婆做的饭菜，到了学校，食堂的饭菜一口都不吃，外婆就每天中午骑着自行车，带着保温盒，给他送饭菜。菜里如果有肉丝，他就一根根挑出来扔掉——他从不吃肉。
午休时分，王海会拿着球拍叫他：
“打球去！”
他顺从地跟随王海来到教室后面的操场上，一起享受羽毛球给他们带来的快乐。
当姚望在窗口望着他们时，那对孩子几乎没有语言的交流，但在身体的运动中，可以看出他们脸上偶尔出现的微笑，像云层的缝隙里透出的一丝亮光。她看着王海时，想：“一米八十的个子，已经是个大人了，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竟然能带着同伴一起打球了。”
他成了小路的小老师，当小路跟随班级学习去超市买菜时，看到了货架上的薯条，说：“吃薯条！”就径直向它走去，一只手抓住了那袋薯条，开始扯封口。
这似乎成了多年前王海的翻版。那时的他甚至会为了要冲向喷泉，抓伤了刘校长的手。
就在姚望走过去打算制止小路时，王海紧紧地抱住了他，说：“不可以！”
那个“不可以”，完全出乎姚望的意料，孤独的孩子发出了无比珍贵的声音。他已经能完全明白秩序的存在，并且能对违反秩序的人说“不”。
多么了不起的“不”，他不仅对自己说不，也开始对别人说不。他给予姚望的喜悦从未停止过。
此刻，王海和小路的羽毛球局没有胜负，只有飞翔的球，替他们传递着旁人难以分享的快乐。
原来班上的三个自闭症孩子都毕业了，只有王海跟着姚望上了职高班，加上插班进来的小路，班上一共有两个这样的孩子。校长总是担心王海和小路情绪不稳定，会伤到怀孕的她，想让她换个班级。姚望说：“这么多年过去了，王海对我很依赖，他不会表达，但我能感觉到，他也不会伤害我。而且，即使万一有了攻击行为，我也能保护好自己。至于小路，有王海看着，我放心。而且，我心里怀着对他们的爱，正是对宝宝最好的胎教呢！”
当你有一个自闭症孩子时，他就对你的人格提出了挑战。如果那些孩子不能像正常孩子一样，给父母养老送终，对老师知恩图报，父母和老师一切的付出都很难有世俗意义的回报，他的父母还要不要他？他的老师还应不应该努力教育他？这或许是很多人会问的问题。
姚望的回答是，一个能力强大的生物扶持能力低下的同类，本是自然界最普通不过的现象。
姚望这样想的时候，王海已经打完了羽毛球，他来到教室里，走过来拉着她的手。
姚望感觉到一个孩子对她母亲般的依恋。当他心情不错时，总会来拉她的手。在他的情感世界里，这不是恰恰代表着他独特的抒发吗？
谁说自闭症孩子是冷漠的“冰箱孩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