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9年3月17日
埃德蒙多这两天嗓子嘶哑得很厉害，几乎听不到他发出的声音。更严重的是，他不停地咳嗽，还有一些低烧。我很担心他的病情，但维尔德大夫却认为，根本不需要进行任何治疗。
1899年3月23日
我与《泰晤士报》记者莫理循见了面，他对埃德蒙多推崇备至。他说，埃德蒙多开创了一种与中国打交道的新方式，现在许多国家都争先效仿。他非常欣赏埃德蒙多目标鲜明的工作态度。
叶世克和安治泰敦促向骚乱地区——尤其是日照派出军队。外交部对此提出了不同寻常的问询，问我们是否会因此而被卷入到与中国潜在的战争状态，对大沽和天津的进攻是否无论如何也必须事先做好准备。他们还是不了解中国人，自以为是地认为这个民族会因为在山东的一些惩罚性军事行动而主动挑起战事！
1899年3月26日
今天是复活节之前的最后一个星期日。早上我们收到了海因里希亲王的电报，他好意向我们提出建议，派人于4月5日在大沽接我们登上“奥古斯塔女皇”号军舰，随后与他在青岛停留到8号，然后再同他和王妃一道前往上海，王妃将在4月底由上海返回德国。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因为埃德蒙多的病情没有丝毫好转，所以他再次向柏林发报，申请3个月的假期，维尔德大夫认为他必须前往埃姆斯或卡尔斯巴德接受治疗。
我特意又给李希霍芬发去电报，请求他的帮助。愿上帝成全我们终将得以离开这里！
1899年3月31日
我病了几天，但今天终于可以起床了。迄今为止没有收到柏林方面对我们发回的电报的任何答复。埃德蒙多为休假一事迟迟不能确定而火冒三丈，而我有时却突然发觉在北京的感觉其实也挺好。但是对于埃德蒙多健康的担忧总是压在我的心口。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作诗，而且还是法文！
1899年4月2日
今天是复活节的星期日。我让人抬着去北堂做礼拜，这也是我第三次在那里聆听神父的祷告。善良的毕盛夫妇穿着落满灰尘的骑士服装端坐在贵宾席上，尊敬的樊国梁神父大人在仪式行列中面对他们毕恭毕敬地鞠了两次躬，这一切让我看着觉得很可笑。天主教堂向法兰西共和国的代表致敬，而这名代表却又脱离了宗教的约束，与一名新教徒结为夫妻，这在我看来总是太滑稽了！仪式结束后我们大家与樊国梁神父一同饮茶，铺天盖地地对北京抱怨了一大通，但如果人们在这里能够真正地相亲相爱，那将会有多么幸福！我们应当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对方的身上，这样我们就不会被任何人分离。
1899年4月4日
柏林方面还是没有任何答复。埃德蒙多无限渴望着离开这里！现在他只看到在欧洲停留三个月的快乐时光，却认识不到这之后还得重新回到中国。
约下午3时，埃德蒙多在他办公室的门后用激动的声音冲我喊道：“我们被调任了！”“去哪里？”“去墨西哥！”
除了发出一声尖叫外，我再也做不出任何反应，整颗心脏在我的胸腔里剧烈地在抽搐着。我开始脆弱地抽噎起来，但却哭不出一滴泪水，只是一个劲儿地问道：“我们到底做了些什么，让我们受到如此的对待！”
在过去的岁月里我曾经受到了怎样苦涩的委屈和羞辱！仿佛整个人都要垮掉了一般。但只要有可能，我总是反复地恳求埃德蒙多一定要坚持住，不要把这里的一切都看作无止境的沉重。而现在终于结束了！
过了好一会儿埃德蒙多才又接着说：“其实这一点儿也不糟糕。”然后他把电报递给我。上面写道：
“皇帝陛下遗憾地得知埃德蒙多的病情，出于怜悯而批准了休假申请，从现在起埃德蒙多可以立即启程离开中国，把那里的工作转交给普里特维茨。但因为申请的三个月假期有可能不足以让埃德蒙多完全得到康复，而另一方面那里的岗位又不可以空缺太久，所以皇帝陛下任命墨西哥的冯·克林德先生为新任驻华公使，并要求他立即前往中国。对于埃德蒙多来说，如果他目前不情愿暂时退休的话，墨西哥将是唯一的选择，因为眼下没有其他空缺的岗位。考虑到墨西哥的种种关系，埃德蒙多只能等到明年初方可赴任。冯·比洛先生祝愿埃德蒙多尽快恢复健康和旅途顺利。”
这封电报比起以前，措辞肯定要友善得多，但我起初仍然不能够摆脱遭到侮辱和歧视的苦涩感受。埃德蒙多在中国做出了如此多的贡献和成绩，却被调到我们毫不感兴趣的墨西哥，而且那里的薪水又少，气候条件也很恶劣，单单想到这一点就让人受不了！整件事情中唯一的好处就是我们知道可以不必再回到中国，而这也是埃德蒙多目前所看到的全部。
我们一致决定暂时绝口不提退休或是去墨西哥的事，而只是答复说我们需要一年的假期，并赞同克林德的任命。随后又收到海因里希亲王的电报，称“奥古斯塔女皇”号将于6日抵达大沽接我们上路。
接下来就是一通忙乱的收拾，以便赶在明天上火车前把所有的行李都准备好。这期间我们又紧张地进行辞行拜会。令人感到非常滑稽的是，所有的人异口同声地祝贺我们终于能够离开这里。我渐渐体会到了调令的好处。只是我们不应当将墨西哥作为唯一的考虑。但这是一条赢取时间的出路。一直到深夜，埃德蒙多和我都在忙着往柏林发报。当中我们写道，我们将一直待到克林德抵达北京，这期间我们只外出去青岛几天。
1899年4月6日
一大早我们就顶着刺骨的寒冷赶到了火车站。下午2点我们已经登上了“奥古斯塔女皇”号军舰。随即我们在海上沿着山东的海岸线向南航行。
1899年4月7日
下午3点我们抵达了青岛泊口。从很远处我们就看到了德国国旗迎风飘扬。海因里希亲王在“德意志”号上向我们招手，随后乘坐一艘快艇向我们快速驶来。
他看上去精神极了，满脸的和蔼可亲。他把我们接到了岸上。叶世克总督站在我曾经于1897年10月10日临摹的那座长长的栈桥上迎接我们，随即将我们领往马球广场，王妃已经在那里等候我们了。她的神情很有征服力，着装行事也很简单，很容易让人产生对她的好感。我们在那里很快认识了青岛这座城市的相当一部分面貌，与许多军官的接触让我们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与法尔肯海因的重逢尤其让我们感到高兴。我们从马球广场进入青岛市区，它的所有街道和商店都挂着德国的名字，让我想起了张将军在任时在总督府举办的“老柏林展览”。当然，所有的一切都保留了中国的风格，只是这里点着电灯，干净得有些让人无所适从。
1899年4月8日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与亲王和王妃共进早餐，亲王与我们进行了长时间愉快的聊天，如同在北京一般。
早餐后我与亲王和王妃在晴朗的天气里散步来到了德国国旗高高飘扬的信号山，从这里可以非常清晰地望到两侧海湾的深处。前人开辟出了一条很精致的上山小路。我站在山顶上对自己说，美梦终于成真，这周围的一切现在都属于德国了。但我仍然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1899年4月9日
埃德蒙多与亲王外出散步了很长时间。我在路上发现了一处临摹的好地方，于是王妃陪我留了下来，坐在晾晒的衣服底下。
一些新教的传教士特意赶过来与我们共进午餐。他们在言语中对埃德蒙多所做的工作予以了充分的肯定和赞赏，这让我特别感动。
晚上我们聚在一起玩桌球。王妃总是以她那优雅迷人的姿态和风采赢得别人的好感。
在亲王身上可以找到一种紧迫的工作压力，他与皇帝一样渴求对国家有所裨益。此外，他对家里的掌权者也有些不同的意见，与我们时常经受的一样，只是对于一位亲王来说有些让人吃惊。他对军队的重组显示出极大的不满意，并且说：
“如果我们可以免去俾斯麦职务的话，更应当让提尔皮茨滚蛋！”
1899年4月10日
早上王妃与埃德蒙多乘马车前往阅兵广场，在那里为他举行了一场阅兵仪式。随后他们又走进了我们当年与中国人一同进餐的军营。埃德蒙多说，他度过了一个令人陶醉的早晨，脑海里充满了稀奇古怪的想法和感觉。能够这般重新见到这块土地，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里到处都在施工，一共雇用了3500名苦力，暂时还都是为政府项目而工作。但愿私人企业不要缺席这场如火如荼的建设，脚踏实地地从中得到一些发展！
下午我们乘坐一条快艇登上了“德意志”号。在亲王的舱房里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晚宴。舱房布置得非常精美，墙壁和摆设都是白色，还挂了很多幅水彩画。宴会后在甲板上还举行了舞会，青岛的各方人士都接到了邀请。这是我们此番在青岛停留的压轴戏，我们不得不与亲王和王妃说再见，内心里却感到万分难过。
自从我们来到青岛以后，我才发觉离开中国变得越来越沉重，因为我们很清楚在这里所要肩负的任务。埃德蒙多却认为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这里传教士的胃口增长很快，迟早有一天在他们与政府之间会发生大的争执，所以他对能够脱身这场纷争感到高兴。
1899年4月14日
重新回到了北京。一踏进院子，满车的箱子已经在迎候我们。我们立即动手装箱打包。接下来的几天把我们劳累得精疲力竭，因为我们突然决定在8天之内收拾好一切，腾出时间绕道日本前往美国休假。这期间还要参加各式各样的告别宴会。
1899年4月26日
这几天收到了黑鹰勋章。埃德蒙多向柏林建议说，一旦天津至镇江的铁路合同得到满意的签署，他愿意把它当面呈交给中国皇帝。埃德蒙多拼命地工作，试图清除道路上各式各样的障碍。但这真是一项可恶的工作，为博得银行家们的愉悦而累垮自己。这些银行家有时候比中国人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我们执行惩罚性军事行动的分遣队仍然驻扎在日照。埃德蒙多非常希望这支分遣队被调派回去，因为他们的行动导致了越来越多新的冲突，特别是我们听到中国人当中酝酿着极大的愤怒情绪。
1899年5月2日
我发烧病了几天。这期间天气开始转热，而且空荡荡的屋子里堆放着箱子，让人感觉很不舒服，所以我渴求离开这里。关于铁路的谈判仍在无休止地进行着，但据说将在10日签署这项合同。
1899年5月9日
在签署合同的最后一刻收到了伦敦的香港上海银行的电报，它以种种毫无意义的借口搅黄了签字仪式。这起事件的背后暗藏英国人的如意算盘，希望利用我们的军事压力获取他们凭借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也无法实践的关于对这条铁路的种种要求，然后将此先例中的种种条件搬到其他地方，以取代他们迄今为止在南方所获得的毫无价值的让步。
傍晚，乌尔比希从天津来到北京告诉埃德蒙多，现在冯·汉瑟曼先生也发来电报，提出比香港上海银行还要非分的要求。埃德蒙多与我非常沮丧，因为整桩事情看起来最终已经彻底失败了。总而言之，我们已经尽了我们的义务。但我一想到埃德蒙多不知疲倦地工作，却换来了如此失败的结局，心里感到愤愤不平，同时也为埃德蒙多感到悲痛。
1899年5月11日
路透社发来令人不安的电报，称俄国与英国在中国事务上达成谅解，并且将中国划分为两个势力范围，而柏林却静观其变，埃德蒙多照常没有收到柏林方面的任何指示。
1899年5月18日
天津—镇江铁路合同最终还是得到了签署。施阿兰说得非常有道理：
“在中国，即便成功里也蕴藏着不好的回味。”
1899年5月24日
埃德蒙多收到比洛一封口气友善的电报，他在报中称将要把特遣队调回国，并同意埃德蒙多转授（中国皇帝）黑鹰勋章，在这之后不会再有任何事情阻碍我们的启程。现在总算可以摆脱这11个月来让我们痛苦不堪的孩子——津镇铁路了！
我们皇帝赠送给中国皇太后的大烛台已经运抵北京，这是非常漂亮珍贵的礼品。埃德蒙多晋谒的时间定在了30日。我们预定于6月1日动身。
一整天我备受头痛的折磨，所以我不得不卧床休息。埃德蒙多去餐厅吃饭，在这期间我用法语作了一首小诗：
再一次走遍了
明天我将离开的房间
注视着给它们镀上了金边的
落山的太阳
我想象着那些新住客
他们无所谓地看着
那些于我十分珍贵的地方
或许还带着丝丝厌倦
他们会改变我那鲜绿色的房间吗？
他们会挪动家具的位置
会好奇地信步四处游看
会打量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我曾拥有美丽
他们会不解地打量
那个曾经住在这里
悲伤、疲倦的人
他们将不会听到
过去迷惘的哭泣
不会知晓在这些事物当中
散落着我心中的碎片
不会知晓这里埋藏着
我的一点幸福记忆
1899年5月29日
整个上午我们都在忙着收拾行李。之后总理衙门派来的官员和苦力来到公使馆收取礼物。随后埃德蒙多与我出门访友。
当我们返回公使馆时，得到一个消息，称中国人在搬运的途中让一只柏林产的瓷瓶滑落到地上，摔得粉身碎骨。晚上许景澄拜访了埃德蒙多并恳求他明天晋谒皇太后时不要提两支烛台的事，他们会向柏林再补订一只烛台充数。后来我们得知他们跑遍了北京城的所有欧洲店铺，天真地期盼能够找到一模一样的花瓶以补作赠给皇太后的礼物。
1899年5月30日
早上埃德蒙多与公使馆的所有男士们一同上朝晋谒。年迈的皇太后端坐的姿态比以往更像菩萨，旁边的皇帝则是一副饱受压迫的可怜相。埃德蒙多当面将黑鹰勋章呈交给他，皇帝随即把它戴上。
1899年6月1日
埃德蒙多清晨5点把我叫起来，让我给剩下的几只大箱子贴标签。吃早饭的时候我们所有的下属都过来与我们告别，让我感到非常难过，超乎之前的想象。之后又过来一大堆熟人，大约10时我们终于动身离开了公使馆，最后一次坐在了绿顶软轿里。
火车站聚集了北京城方方面面的人士，或骑马，或乘车。我们没完没了地与他们告别。火车缓缓启动，渐渐把北京甩在了我们身后。这是一个多么美好难忘的时刻！
在天津我们受到了许多德国人的迎接，晚上他们为我们举行了隆重的宴会。
1899年6月2日
大清早我们动身上了路。再一次走过大沽防御工事，埃德蒙多最后一次向它敬礼，随后我们登上了亲王派来接我们的“奥古斯塔女皇”号军舰。这真的很像回家。
1899年6月4日
早上我们抵达了青岛。海因里希亲王随即由“德意志”号乘快艇来到我们的船上，陪我们坐了很长时间，听埃德蒙多介绍了铁路合同和晋谒皇帝和皇太后的经过。我们又一次与亲王度过了安逸愉快的几个钟头，他依旧那么和蔼可亲、令人兴奋。“奥古斯塔女皇”号原本应当送我们去上海，但当亲王听说我们想尽快去日本时，他当即下达命令，让“奥古斯塔女皇”号将我们送往长崎。
下午我们出海远航，这是一次非常愉快的航行，只是有一个夜晚我们差点与一艘日本鱼雷艇相撞。
1899年6月6日
今天我们抵达了长崎。
驶入长崎港的沿途风光十分迷人，在看惯了中国令人绝望的灰褐色后再一次见到绿葱葱的青山，真是一种无比的快乐。我们住在非常舒适的长崎宾馆里，这是一间充满了文明气息的屋子，街道一概很干净，行人看上去也都经常沐浴过，这一切与三年的北京生活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们乘坐人力车穿城而过，途中经过了美丽的鲜花店、风景如画的桥梁和许许多多的绿色，真是一种享受。
1899年6月7日
可惜今天是个雨天。下午我们走访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店铺。一路上我们踏着雨水穿过装饰小花园，顺着小木梯爬上去，然后来到了铺着榻榻米的窄小的房间，欣赏各式各样精致娇小的古玩。
晚上我们与贝克领事和几位海军军官一同前往维斯塔尼亚饭店，在那里享用了一顿日本餐，还观看了艺妓表演。只可惜屋外下着倾盆大雨，让我们无法参观最受欢迎的风景花园。饭店里铺着榻榻米，所以我们必须要脱掉靴子，在吃饭的时候蹲坐在地板的软垫上。高高的烛台摆放在我们的四周，每过几分钟就会有女招待非常优雅地跪到烛台前仔细地把它擦拭一遍。招人喜爱的艺妓学生们端着上面摆放着装满各种奇特食品的漆碗的漆制小木桌走到我们跟前跪下来，一个劲儿地冲我们友善地微笑，但却一言不发。餐后她们开始为我们跳舞，在我看来更像动作夸张的哑剧。我们完全为女舞蹈演员们的迷人风姿和漂亮的服饰所陶醉。
1899年6月8日
下午天气开始好转，我们在宾馆的阳台上享受了一个美好的夜晚。我们越来越觉得长崎与卢采恩非常相似，只不过那里不像这儿，如果有哪一家在这一年里生了男孩，并且给他准备了礼物，那么这家的屋顶上就会飘着许多纸做的大鱼，每一只绑在屋子前面的旗杆上的纸鱼代表了一份礼物。
1899年6月9日
清晨“奥古斯塔女皇”号返回了胶州，我们第一次意识到我们在这世界上漫无目的地飘荡着。
1899年6月10日
清晨我们动身前往门司，在那里住进了一间半日本式半欧式的乡村旅店。整个夜里我们的耳中一直回荡着从对面茶馆里飘来的吉他的拨弦声。
1899年6月11日
早上我们从美丽的门司乘坐一艘小轮船经由一个内海摆渡到德山，从那里我们乘坐火车前往宫岛。到宫岛后，我们又被一条小船摆渡到另一座小岛上。岛上长满了茂密的森林，从很远处可以看见一座寺庙和一直延伸到海里的防御工事。我们住在一家令人心醉的日本旅馆里。这里全是为情侣们准备的一个个小房间，坐落在潺潺流水之间的一座大花园里。我们舒服地睡在铺在地板上的厚厚的床垫上。
1899年6月12日
早上我们参观了美丽的寺庙建筑，这里在涨潮的时候四面环水。一群狍子兴奋地在水面上跳来跳去，我们停下来给这些驯服的小动物喂食，然后穿过公园，沿着海滨的古树苍松大道散了很长时间的步。我很喜欢待在这块迷人的土地上。
1899年6月13日
昨天很晚我们抵达了奥山，今天一大早我们又动身离开这里，午时抵达了神户，随后我们登上“印度特快”号游轮拜访克林德夫妇。大约18年前我曾经在卡尔斯鲁厄见到了当时还是一名中尉的他，与那时相比，他有了一些改变。他的夫人仍然很年轻，神态慈祥，衣着时尚，似乎整个人从未从美洲走出来，很少与我们说德语，根本不知道在北京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1899年6月14日
我们在一名翻译的陪同下由神户前往大阪。这是一座很有趣的商业城市，市面很繁华，有很多好玩的娱乐街，我们就是在那里观看了戏剧和相扑。后者是在一座巨大的竞技场内进行，让人很容易联想起书中描绘的古罗马的竞技比赛，所以我们在观看过程中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晚上我们来到了京都，并在这里地势很高的亚宓饭店住下。从这里可以俯瞰躺在低处的整座城市，高大的寺庙和两旁的青山尽收眼底。好一个日本的佛罗伦萨！城市里的宫殿最让我着迷，特别是幕府将军的宫殿和它金色地板上美丽的日本绘画。当看到这些绘画时，我很惊诧日本艺术对我们审美观到底起了多大的影响，但我们仍然可以从他们对画面柔和润色的技巧当中学到许多东西，特别是对尺寸精度的把握上。
我们离开京都后在名古屋停留了一天，参观了古老的宫殿，让我们联想起了北京的城门和塔楼。第二天我们去了横滨，但可惜的是天气非常糟糕，一路上都下着雨，所以我们根本无法看见美丽的富士山。从那里我们继续前往东京，与莱登伯爵和韦德夫妇在美丽的公使馆里共进早餐。
莱登和韦德夫妇在餐桌上一个劲儿地抱怨日本，而它在我们看来简直就是天堂，我多么希望能够待在这里。韦德夫妇只在马德里和巴黎常住过，他们把日本看作流放地，对于我们来说却是一个文明的中心。看来人和人衡量世界的标准是大相径庭的。他们还抱怨海因里希亲王即将访问日本，但他们不知道与中国比起来，亲王来这里访问无疑要容易多了。
我们重新回到横滨，随即去美丽的宫之下和箱根湖游览了几天，回程时经过一座富藏硫黄的大山。大部分的路途我们都是徒步行走，深深地陶醉在美丽的周边环境里。然后我们去了东京参加莱登伯爵为亲王举行的欢迎晚宴。亲王像老朋友一般亲切问候了我们并在酒席上向埃德蒙多敬酒，他的敬酒辞是这么说的：
“您的离去也带走了我在东亚最美好的时光。”
所有的人都四下里向我们张望过来。当亲王告别时，他又一次大声对我们说：
“我对您在外面为我所做的一切表示感谢！”
在宴会上见到许多日本人，让我感到非常有趣；他们的举止很有礼貌，但是他们当中只有极少数人能够说只言片语的欧洲语言，而且不像在中国安排了翻译坐到中间，所以大家只能一言不发地坐在一起。我们在这里停留了几天，好好把这个城市游览了一遍。也许这里的社交活动不会比北京更加丰富多彩，但是这个令人陶醉的国度可以提供许多在北京根本无法享受的愉悦和乐趣。看来我们在这儿的公使馆里没人懂得理解和享受这一切。
1899年7月7日
中午我们乘坐“印度皇后”号轮船踏上了归途。当我们航行经过“德意志”号时，所有军官都站到了指挥台上，大声向我们祝福旅途愉快，并奏起了音乐；从“奥古斯塔女皇”号也传来了对我们的良好祝福。
我们在东亚生活的篇章就此画上了一个句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