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旅游成为时尚。然而对于旅游的见解和所得,每个游客却大相径庭。
国学大师王国维说:“一切景语皆情语。”如果把这一美学观点转换到旅游上去,是否可以说成:一切游景,皆是游情。
先举一例,盲人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来到了天安门广场,实现了多年的梦想,他“看”到了雄伟壮丽的天安门广场,“看”得心潮起伏,热泪盈眶,觉得自己成了一只飞翔在天安门城楼的和平鸽……
这样用心来“看”,较之亮眼人不用心地看一眼,回去后只能说句天安门真高的游客来说,丰富与单薄的个中差距就不言而喻了。
一位朋友见我如是说,说了句:不就是要看得专心的意思嘛。话没错,但这里也有个高低、雅俗、深浅之分。
譬如有“七九、八九隔岸观柳”一说,为什么观柳非得隔岸?这自有文章可做。早春时节,垂柳半吐新芽,只有选择最佳的视角远看,才能感受到那刚刚蒙上薄薄一层绿意的如烟新柳。
古代诗人画家,就懂得采撷烟柳堤岸的诗情入画,抒写了“任东风梳年华”的万千风情……
有的游客是习惯站在柳暗花明树下,去抚弄几叶垂柳或做个姿态留个影。如此能感觉到新柳透露出的那种似有似无,可望而不可攀的微妙而含蓄的梦幻意境吗?对于旅游深层意义的认识,因归功于我的启蒙老师一位三十年前所遇到的山水画家。那是庐山的深秋时节,我与同伴一行来到“五老峰”山脚时,已暮色降临,突然山谷涌起了阵阵雾霭,瞬间浓雾湿透了头发,同伴唯恐大雨降临,坚持原路返回。只有那半道中结识相随的一位西部画家决意去三叠泉,我随之而行。在山径上一头雾水地摸索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来到了三叠泉前,此时恰好一道天光从山顶透出,映射在如黄河之水天上来的飞瀑上,亮得壮观而神秘。
眼见画家已躺在巨石上如痴如醉,高声大呼:“人生之道,亦在此流瀑乎!”
个体生命的人生思考与生命的激情在急流飞瀑中得到了深刻的诠释,瞬间我胸中涌起一股豪迈的浩然正气!
在智者的眼里,旅人的屐迹和对世事的洞察及其对生命的探索印痕是可以吻合的,这样的状态是否可以说成是旅游过程中的最高境地?
朱光潜曾经提出过两个有趣的命题:一曰花是红的;一曰花是美的。他认为前者属于一种科学自然的发现方式;后者则是一种艺术的发现方式。很显然,旅游者的目光应该是对美的发现。
以发现的眼光来看自然万物,文学与山水就必然会产生亲密联系。南朝梁代的刘勰在《文心雕龙窑物色篇》中有过精彩的论述:“春夏代序,阴阳惨舒,物色之动,心亦摇焉”。还有意地问道:然则屈平所以能洞鉴《风》《骚》之情者,抑江山之助乎?
不要以为自然山水只钟情于文学艺术家,其实自然科学家亦会由此激发出创造激情。英国杰出的原子物理学家威尔逊发明云雾室,创作的灵感就是出于“围绕着太阳或山顶观察设在云雾上的影子周围那色彩斑斓的光环”。他的发明使人们在1933年发现了正电子。
当然不是每个看到这种光学现象的旅游者都会产生创造灵感,这就如同大家一起登临岳阳楼,望着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洞庭湖,要是你不能背诵或根本不知道范仲淹的名篇《岳阳楼记》,就会发出“不就是一湖水吗”的感叹,感觉索然无味;倘若你是个文化底蕴很深厚的人,还能联想到杜甫的“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的气象,以及毛泽东同志歌咏过的“洞庭波涌连天雪,长岛人歌动地诗”,你定会流连忘返,情从中来。
俯而读,仰而思,这样才能从山川自然、人文景观得到旅游中来自天籁的美,从中得到有益的启迪与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