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嗑瓜子,二月放鸢子。我小辰光,每当草籽绿、菜籽黄的时候,春风吹得手痒,去篾竹师傅那里讨几根篾竹来,仿制屋顶上的瓦片,四四方方,中间弯过来,凹进去的那面正好吃风,窗棂纸一糊,问外婆讨点纳鞋底线,就活蹦乱跳和小伙伴到田野里去放风筝。
开始时瓦片鸢老吃“倒栽葱”,像击落的飞机一样,不是栽在泥地里,就是扎进池塘去。教书先生的父亲看到了,说问题出在头重脚轻上,也就是拖在瓦片鸢下的草绳的分量和长度没把握好。几经试验,欠长,接一段,欠重,草绳水里浸一浸,终于,瓦片鸢坠着一条犹如清朝人脑后的烂辫子,摇摇晃晃走上天去。
尽管这种瓦片草绳鸢,档次低,要被现在拥有花花绿绿风筝的孩子笑掉牙,但毕竟是自己亲手做的,有感情。
有次,外婆拐着小脚定要让她也试试看。谁知线扎刚递给她,外婆手一松,就放了“白鸽”,心疼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耍无赖,直到外婆哄我裹黄豆馅清明团子给我吃才作罢。
鸢子曾给我的童年带来多少快活啊!鸢子要自己动手做才有意思,可现在的孩子,谁高兴自己做,去店里买就是了。学校里如有手工劳动课,建议老师应该教学生试着做做,动手动脑。
1990年春天去山东,特地去潍坊看了看,那风筝才叫绝。大的一条龙风筝有几十米长,真的好威风。三年前春天在杭州湖滨,见一老人逗着一只蝴蝶在玩,心里感到好奇,走近才看清,他用极细的丝线在放蝴蝶风筝,这是我见过的最小的风筝。真是大有大的气派,小有小的妙处。更佩服的是这位老人有满肚子的风筝学问,让我闻所未闻。他说,风筝也是我国古代的一大发明。相传汉高祖时,陈豨谋逆,汉高祖亲征,韩信称病不参加,其实他已与陈豨勾结,准备挖地道打进未央宫里应外合。为了测量出到未央宫的准确距离,韩信想出了高空测距的办法,创造发明了纸鸢。老人见我听得如痴如醉,谈兴益发浓了,他说风筝还可传递情报,《新唐书》记载:节度使田悦叛乱,兵围临名,城中粮草殆尽,朝廷派大军救援,守将张丕利用风筝系上书信和援军联络,里外合击,粉碎叛乱。还有抗日战争时期,华北地区的军民曾利用风筝来传递情报,这也是让日本鬼子始料不及的。
为啥鸢子后称风筝,也有讲究。五代时,后汉王李邺以纸鸢为宫中游戏玩具,在鸢子上装置竹笛,风入笛内作筝鸣声,所以鸢子又称“风筝”。老人说他还想扎一个像蜜蜂般大的蜜蜂风筝,在空中放时,还要“嗡嗡”会响,有生之年创一个中华之最风筝,创一个微风筝吉尼斯纪录……
三年过去了,又是西湖春来到,我想在夹枝桃花夹枝柳的苏堤上,空中一定有只嗡嗡响的蜜蜂风筝在鸣叫着春天,鸣叫着不老的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