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10月24日
下了一整夜的雨。我们的军队向驻扎在邻近村落的围城敌军的主力发动了猛烈轰炸。从现在起也可以听到俾斯麦山上的重型榴弹炮那沉闷的炮击声,撼动了整个山脚,以至于炮弹的每一次出膛几乎都要使我们的屋子濒于瓦解。
但轰炸听起来更为猛烈的是小泥洼炮台的火炮,因为它的弹道轨迹恰巧经过我们所在的区域。炮弹夹杂着一种空旷缥缈的声响在空中飞行,随后“轰”的一声撞击到地面上爆炸了。
1914年10月25日
星期天。上午在图书馆召开了红十字会全体人员参加的会议,宣读并通过了新的规章制度,目的是禁止那些与红十字会的工作毫无关联、却总是在吃饭的时间到访或纯粹把我们这儿当做避难场所的人进入大楼。一些经济拮据的工作人员还获得了额外的补助金,以添置过冬的衣服。
晚上又一次请来了乐队现场演奏,但这也是最后一次了。由于不时有枪炮声的干扰,所以根本无法沉浸在美妙的音乐声中。
下午,敌军又一次从海面上发起了规模较小的攻击。总督府预计今后几天日军将会发起总攻。但在此期间还会有新一轮的轰炸。
1914年10月26日
吃完饭后躺到了礼堂里。今天是个阴天,但很凉爽。一天都很平静,所以我们得空把一部分中文图书搬到了图书馆里。我们慢慢地以这种方式腾空了房间用于住宿。
1914年10月27日
日本人第一次连续两次从海面发动了袭击。我们终于把全部的中文图书转移到了图书馆里并分类摆放好。
索伊弗特先生在我们喝完咖啡后过来了一趟。他向我们讲述了日本人为了防止他们的士兵落入德国人的手里成为战俘而采取的严厉惩罚措施。在一次被击退的进攻中,有一个日本伤员直接躺在了我们的铁丝网旁。于是我们的担架队走过去给他包扎伤口,并把他抬到了担架上。在此过程中,撤退的日本人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但当我们的救护队员准备将他抬走时,这些日本人开始了射击,于是救护队员只能把这个伤员连同担架一起放下,赶紧退回到我们的阵地,日本人也没有继续追击,而是让我们的人员安全撤离。当我们的人走开后,他们才向真正的目标——躺在地上的伤员开枪,其中一枪正好打在了他的脑门上,将其当场打死。
天气异常,多雨,厚重的云层低垂在空中,温和的暖湿气流轻抚着地面。
1914年10月28日
又下了一整夜的雨。北风接踵而至。现在,敌人从海上的轰炸一轮接一轮,其间只有短暂的间歇。大约下午4时,我们散步来到了俾斯麦军营,然后又从那儿漫步到沙滩上,正好撞上日本人的轰炸。从沙滩上可以遥望到远处停泊的舰船,“凯旋”号也在其中。据军官们介绍,日本人的军舰上还装备了质地精良、射击精确的火炮,可以准确地测算和跟踪轰炸目标,而英国人的“凯旋”号只能漫无目的地狂轰滥炸一气。在散步途中,我们第一次遭遇了来自陆地的炮击:敌人从孤山向港口的船厂进行轰炸。
我们长时间驻足在一座住宅前观看敌军的轰炸。这座住宅已经被主人放弃了。此前枝繁叶茂、曾经绕着屋墙攀缘而上、几乎覆盖了整座墙面的蔷薇也跟着周边的环境一起衰败了。屋子里的一扇窗户是敞开的,一块窗帘随风摆动,并探出了一角。整座花园都荒芜了,只有被高高的杂草包围了的紫苑花小心地绽放出花朵。园里的小路被暴雨冲垮了,树木也都被毛毛虫吃空了。呼啸的北风把天空中的云彩吹拢到一起,在划过电线钢丝时发出刺耳的声响。大海呈现出灰蓝色,轮廓很鲜明。秋天到了,大地万物显得如此宁静,如此孤独。枪弹射击时的啪嗒声更加增强了这种孤独感。我们沿着海滩旁的一条马路往回走,一路上没有遇见任何行人,感觉行走在一座被戒严的死城。而汇泉角就躺在大海的那一头,四周为阴影和灯光笼罩,仿佛正在向我们招手,根本看不出它已经落入了日本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