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得来个开场白,便用极不标准的普通话说:朱某来自山环水绕的江南名城芜湖,就是那个孕育了“三子”的江城。君问哪“三子”?答曰:载入邓大人选集的中国第一商贩“傻子”年广九,瑶女郎“小燕子”赵薇,大眼睛国产轿车民族品牌“东方之子”。我给诸位献上一首我们本市诗人马忠作词、冯晓泉曾格格夫妻联袂出演的著名歌曲《半城山半城水》,愿大家喜欢。
不出所料,一曲歌罢,掌声如雷。
“再来一个!”
“再唱一首!”
我又唱了杨洪基的代表性曲目《三国演义》主题歌。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我有意把东字唱得夸张而颤抖,博得一阵更其狂烈的掌声。最后还说了一句“欢迎大家来芜湖!”
蒋建伟在联欢结束前唱了《西游记》主题歌和《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几近专业水平,掌声差点儿震破房顶。
曲终人散。
八
26日上午是“高峰论坛”。
王剑冰出场了。他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他说,今天因时间关系,我只讲一点实用的、可操作性的东西。
我讲的题目是《散文的旧与新》。散文的三段式写法以后你们别用了,开头先来个铺垫,中间再写再怎么样怎么样,最后还加上个光明的尾巴。旧,是不能遵循的,旧的最好别去做,要写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其实散文就是说话,不是唱歌,唱歌是诗。
我今天讲三新。一是构筑的新。余秋雨写殷墟、甲骨文那篇,贾平凹《西路上》的那个始终没出现的女子,葛志的《减法》都是很好的例证。我在壶口也写过一篇散文,大河雄浑中我首先想到我的母亲,还有那悬崖上的女子,早晨,逆光,与别人的写法不一样。写散文首先要把素材构筑好。二是选材的新。别人写过的,你一定要另起炉灶。比如写延安,多少人写过呵!梁衡的写法和别人就不同,他在延安窑洞看到一幅当年指挥作战的军事地图,,当时的条件连红蓝铅笔都没有,只好用红蓝毛线标示出来。他的《红毛线蓝毛线》就写得出彩。三是借用的新。大俗可以变大美,余秋雨写《道士塔》就在素材上加了不少佐料,不能干巴巴的,即使是史料,变成散文的时候也要掺东西。
我们可以借用诗歌、小说、摄影、美术、音乐等各种艺术元素,有的还采用动物拟人,有个关于公猪母猪的短信就非常生动。
我写过《绝版的周庄》,刻成碑了,后来又写了《水墨周庄》,两篇文章前后隔了十年之久,写法大不相同,前一篇接近诗化,后者精雕细刻,更加凝重。
剑冰先生说应邀出去参加一个午宴,没时间搞“互动”了,但因主编《散文选刊》工作的需要,阅读了大量的散文作品而又烂熟于心,讲起来如数家珍,非常详细,也根本不需要讲稿。
接下来是金奖得主、北京作家洪烛的配乐散文朗诵《母亲(节选)》。他演讲主题:《我是如何创作〈母亲〉的》。他说写母亲这篇18000字的散文纯粹是自己内心情感的表达,纯属无功利写作,我没刻意把它当作文学作品来写,并没有在知识、技巧方面做多多讲究,其实这才是最真实的文学境界,仅仅是存在于内心的对命运的思考和人生的感悟,即使用技巧也是无意识的,只觉得“匠气”少了。中国数千年的散文无非是抒情,状景,言志,怀人……其实搞创作无非是两种,一种是过分在技巧上的操作;另一种是由情生发,先感动自己,再感动别人,同题文章也要写出差异性来。最大的技巧是无技巧。
然后来了一段艺术欣赏,陕西汉阴丁大正的配乐散文《我和我的盲妻》,题目就很引人,文字平实,也很感人。
九
27日上午是改稿会、嘉宾讲话、自由发言及闭幕式。
蒋建伟做《一步与半步之遥》的作品点评,也很简捷。他说,作品的优劣其实只有半步之遥,要不断提高自己。譬如写父爱,描写父亲的容貌,不需要眉、眼、耳、鼻、嘴五官都要写,有篇散文题目就是《父亲的牙》,作者通过父亲牙的变化写出了父亲一生的命运,这样就好。再如制题,不要重复经典名篇,人家朱自清早有《背影》传世,你又来个《父亲的背影》《桥上的背影》,看题目你先输了,因为你不可能超越名家名篇,一般都是先入为主。
我们做编辑的职责是能用的稿子也只改错别字、标点和病句,不改人家题目,编辑不参与作者的创作。
我觉得他讲得很有道理。此君四十来岁年纪,个头不高,略胖,四方脸,留着小胡子,原是《北京文学》社长助理,散文和小说都写得不错,也是敬业的编辑。《安徽文学》自从交给他们做以后,演变成《长篇小说》和《安徽文学散文》,矢志打造“中国影视小说第一刊”,还出版“海外版”,印数一路飙升。整个会议他忙前忙后,十分辛苦,但很有亲和力,所以这届年会内容丰富,形式活泼,无论部分优秀散文多媒体录演、电视散文展播、配乐散文朗诵,还是获奖作者创作谈、与名家互动对话、作品点评、文友交流、改稿会、联欢会等都搞得有声有色,可圈可点处多多。
主持人点名让我发言,只好讲。春江作为芜湖这次唯一来京参加领奖的作者,此番进京“赶考”,总算“及格”了,没给咱芜湖丢人,总要在论坛上发点声,我就做了《散文:收获与期待》的自由发言。我上台就“信口雌黄”,竟博得三次大笑六次掌声。接着又说:就我而言,参加本届高峰论坛的确开阔了眼界,增长了知识,广交了朋友,收获很大!至于获个什么奖,要以平常心待之,我的收获不在于那个奖品,获什么奖并不重要,尤其是当下的中国文学界,这奖那奖太多了,尽力做人为文就行了,写成啥算啥,能走多远算多远呗。我想表述的是,从上世纪80年代以来,文学界始终涌动着一股强烈的信仰虚无情绪,作家们缺乏对文学的敬畏和奉献精神,“玩文学”、“码字儿”等游戏文学的观念普遍存在。近年来,更出现“文学死了”、“文学是个屁”等虚无而亵渎的说法,作家们对文学事业充满了强烈的怀疑和自我否定,而这种怀疑和否定也同样弥漫在社会大众中,已经很少能看到对文学虔诚的热爱者,更多的是对它的嘲弄和贬斥。在某些人看来,人无非是纯粹的欲望体,文学则成为这些欲望的宣泄口,人的精神世界已经退场。此外,最近几年盛行的某些写作,也基本上是以娱乐消遣为唯一目的,很少蕴涵对生命价值、尊严和意义的思考。当前还有一股形式主义文学潮流,以单纯的形式美代替对崇高文学精神的追求,缺乏深层的人性关注,精神被放逐,虚无主义占据文化舞台,物质崇拜和金钱崇拜无所不及,人们找不到精神出路,也无力思考生存的信念。应该说文学就是我的精神信仰,精神家园,价值准则,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它具有“形而上”的超越性和神圣性。
我认为好的散文要有现场感,要有独特、动人的细节,要有丰富的想象力,要还原生命体验的激情,要有思想,有文化,有韵味,写出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我非常赞同这样一个观点:好散文要有精神的在场之美,生命的发现之美,思想的广阔之美,艺术的诗意之美,文本的创新之美……
我还想就网络写作讲点什么,手机不停地响,我知道新川、平华都如约在门厅久等了,便匆匆下台。
身后又是经久不息的掌声。
没料到新川不知什么时候已坐在台下的最后一排,拉住我悄声说,我可能听了你讲的一大半,真棒!
十
遭遇诗人。这段插曲实在不该忽略。
26日晚饭后,我正躺在床上回味雷达那番话,管一说来了几个诗人朋友,一起出去喝酒。我一听“诗人”?!神经猛地贲张,立马跟他上了车。
管一做了介绍,原来都是他的睢宁老乡,张甫文也是来参会的,县作协副主席,还有泥马渡(李旭)和哑巴(王耀东),泥原是《诗刊》社的编辑,哑原是《人民日报》社的记者,而且都是北大、北师大的硕士生,都只有30啷当岁,高学历高起点呵,眼下都正在自办文化公司,在北京买了房,有了私家车,牛着哩!管一说人太少,没劲,又叫了参会的俩作者李文香和黄建华。
管一又说,咱县还有个诗人大卫哩,今晚不在京城,要不咱县的四条汉子就全齐啦,走,找地儿干酒去!
开着车乱跑,找了几家都不如意,终于选中了“风波庄”,因为看那门脸上写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八个大字,觉得有趣。于是噔噔噔上了楼,食客不少,想把两张饭桌拼起来,人家不愿意,哑巴火了说“靠,走人!”泥马把眼镜一摘说,把老板叫来!小二慌了,立刻挤出一点笑容,给我们开了一个包间,身子一弓说:“几位请!平时这间是不大开的。”“风波庄”果然与众不同,服务员叫“小二”,桌椅全是原木本色,上的是自家酿造的高粱酒,黑色的破碗,大锅牛羊肉外加永定河里的鱼,七个人端起破碗先干了一口,会说话的“哑巴”说“靠,痛快!”很有点梁山好汉的豪气。
泥马渡问哪几位大腕给你们上课?管说有谁谁谁。泥说我可以给他们上课。接着就大侃特侃,为中原文化究竟是以徐州还是邹鲁为中心泥和哑争得头破血流,后来又侃诗,看得出,几位狂徒诗人都很有学识很可爱。
席间管一一个电话把黄艳秋招来了,她还在忙会务。喝了几口,一问原来是蚌埠人,老乡见老乡,不仅没有两眼泪汪汪,那笑声与酒味一样醉人。
然后去唱歌,选中了中国文联新大楼附近的隆博KTV飙歌。包厢豪华,音响很好,哑巴几乎独霸了话筒,借三分酒意,边唱边扭,像摇滚,有嬉皮士味道。年青真好,充满着活力。
两女士只唱了几首,亚专业,不如哑巴的独唱音乐会听起来过瘾。
我想唱,没轮上。
十一
新川随我到客房拿上行李,平华果然在大厅等候,下楼在总台退了房,就上了新川的车,跟在平华车后直奔西大望方向而去。
我们在一家很豪华的烤鸭店猛啜了一顿,算是为我庆贺。
新川说他朝阳区的房子出租了,执意让我去他现在居住的门头沟。我知道那是京西古道层峰岭下偏僻的山村,至今相对蛮荒的地方,想起了“京西有个骚靼子”,想起“京漂”们会赶着马车从这里走到张家口和包头,想起多尔衮当年很可能就是从这条砂石古道杀进大明皇都的,心里就笑了。老友重逢,盛情难却,顾不得远离闹市,什么奥运村鸟巢、水立方,央视大裤衩楼、国家大剧院等北京新地标,还有那迷人的香山红叶,都留待下次吧!
在车上我忽然想到专家评点时与《散文选刊》副主编葛一敏女士交谈时的情景。她是一位敬业而谦逊的编辑家,对拙作《夜宿乌镇》读过几遍且有较高评价,认为这篇散文完全不同于一般的记游类文字,它有现场感,有沉思,有韵味,特别是最后那句点睛之笔:“借阿炳二胡的一抹忧伤寻回失落的梦吧,这是我对拯救江南文化深深的忧思。”这情绪氤氲全篇,确实很好……听了她的鼓励我只有惭愧。
我又想起26日大清早乘开会前的空隙与管一去看运河大桥,通州是京杭大运河的起点,站在桥上放眼一看,那绿树,蓝天,碧水和亭台楼阁,真是出人意料的美!此时我真想对隋炀帝鞠一躬,若不是他发动农民开凿这条人工河能有此番大气象?后人骂他,没多少道理,哪个皇上不好女人?何况唐随隋制,隋虽短命,在制度建设上颇有作为。
在新川的两层小楼住了一宿,看了他不少的油画原作,除了震撼还是震撼!彻夜长叙,故人故事,大慨沧桑,不胜唏嘘!
总算实现了京都与散文的一次约会,在这个幽菊暗香的晚秋。
2008年1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