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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那时怎样度夏

这里说的“那时”,指的是十四岁之前。

我不喜欢冬天,从小就不。冬天有雪,能堆雪人、打雪仗,可江南的雪并不多,为那点儿可怜的雪去喜欢漫长的冬,划不来。

夏天同样漫长。从五月到八月,甚至有时会一直延续到国庆节,只要你愿意,都可以叫它夏天。夏天漫长不乏味,尤其暑假开始后,过的几乎是神仙般的日子。

“打仗”每个男孩都玩过,即使是自小就被称作乖孩子的我,也常与小伙伴一起挎着自以为是的枪械穿插奔突。

打仗特累,一场战斗下来,浑身上下没一块干净的地方。这样更好,可以理直气壮地跳进水里泡着,不到夕阳西下不上岸。

那时没有暑假作业本,最多只是抄抄写写,长长一个假期,不尽情地玩,怎么过?日复一日地疯玩,时间长了也厌。最向往有人叫我去“劳动”。明明家在老鹰山有自留地,种着芝麻,天热大旱,得挑水浇地,我跟着去,比明明还积极。他们知道我闲得慌,一有农活,都不忘叫我。我随叫随到,乐此不疲。

那时的孩子特别勤快,习惯帮家里干活。我是闲人,吃的食堂饭,家里连炉子都没一个。那天阿昌约我上山拣柴,我木乎乎地跟了去,依样画葫芦,在七家岭上折了不少青松枝。晚上爸爸回家,见了那一大堆,问我,我很自豪,喋喋不休地表功,不料却被狠骂了一顿。也是啊,我居然连封山育岭都不知道。亏得命大,没让管山人撞见。

炎夏必旱。几天不下雨,井水就见了底。那时没自来水,暑假里,妈妈每天都得后半夜起来打水。我缠着爸爸买了双小水桶,傍晚时分,像模像样地去老鹰山脚一口叫老井的水坑挑水。家里有个五斗缸,三担水足够,我很有一种小男子汉的自豪。

夜幕还没起时,邻居们会往道地(天井)里泼水,水从河里汲来,泼在干涸的地面上,立即蒸腾出极强的日头气。邻居们的晚餐及乘凉大多在道地上进行。我很羡慕这种氛围,什么时候我家也有这样的机会啊?最让叫我羡慕的是邻居家搬出来的各色物件,竹榻、躺椅、长条凳,最不济的也会有一块门板,搁在两条长凳上……可我家连条像样点的凳子也拿不出。好在邻居们从不歧视我,相反还常常争着拉我。哈,我还是很吃香的呢,大家喜欢听我讲故事说笑话猜谜语。不过,我最乐意的还是到水姨家的门板上去坐,听牛郎织女天仙配什么的,那时候,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水姨讲的白蛇娘娘不是“全本”,直到读过“三言两拍”后,还梦想有朝一日自己写一个白蛇后传呢。

孩时的炎夏,留在记忆中的酷热印象是很淡的,虽然我固执地相信几十年前的夏天同样热不可耐。百来年前未庄的九斤老太不也说她年轻时“天气没有现在这般热”吗。我不是说如今九斤老太多了,只觉得回忆一下我们那时怎样度夏似乎是有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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