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院里,李奥诺夫走上前去说明来意。
“你说什么,你帮中国人?”巴蒂里耶夫一口吐掉嘴上的雪茄,“我回去就向沙皇陛下禀报,让他治你们全家的罪,把你们全家都流放到西伯利亚去做苦力。”
“巴蒂里耶夫先生,你听我说……”李奥诺夫还想说。
“走开,让我先杀几个中国人再说。”巴蒂里耶夫一把推开李奥诺夫,然后对帮办说,“去,把院子门打开。”
鹿宁坤与李奥诺夫交往这么些年,已经懂俄语了,当他听到巴蒂里耶夫说非要杀几个中国人不可,就对洪玉说:“打掉他的枪。”
洪玉听到后,从腰里摸出两颗铁丸,“叭叭”两下弹在巴蒂里耶夫的两只手上。巴蒂里耶夫的手突然受到弹击,疼得一松手,毛瑟枪掉在地上。几个俄国人一看,马上掉转枪口对准鹿宁坤他们,陶大勇和严捕头赶紧拔出刀来。只见洪玉飞快地一跃,一个前滚翻,瞬间来到巴蒂里耶夫身旁,一把将巴蒂里耶夫的手拧到背后,另一只手将一把匕首架在巴蒂里耶夫的脖子上,对巴蒂里耶夫说:“叫他们把枪放在桌子上。”
巴蒂里耶夫倔犟的不作声。
“他叫你,你们把枪放下,放到桌子上。”一个帮办赶紧用俄语叫俄国人放下枪。其他俄国人一看皇亲被挟,只好放下枪。这时,一个人高马大的俄国人走上前来,举起双拳,对帮办说了一番俄语。帮办对洪玉说:“他说,偷袭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和他较量。”
“好哇,我手正痒着呢!”洪玉一下点住巴蒂里耶夫的穴道,把匕首往靴子里一插,就走了过去。
“让我去会会他!”陶大勇想替洪玉去。
“我去!”严捕头也叫道。
“你们都别过来,他找的是我。”洪玉回绝了他们两个。
“算了,洪玉,别把事情闹大了。”鹿宁坤急忙阻止。
“让他去吧,我看行,”李奥诺夫用汉语说,“他们吃硬不吃软,你把他们打服了,他们就佩服你。”
“贱三爷!”鹿宁坤笑道。
“他会说中国话。”唐敬尧惊讶地叫道。唐敬尧刚来蒲圻县不久,他上任时李奥诺夫的厂已经搬到汉口去了。
“谢廖沙,好好收拾他。”那几个俄国人叫道。
谢廖沙冲那几个俄国人笑了笑,一扭头,朝洪玉扑过来,只见他“呼呼”一气打出五六个组合拳。洪玉连踮几步,像燕子一样轻巧地左腾右闪,躲过了谢廖沙的进攻。谢廖沙一看洪玉身子很灵活,就把她往桌子那边逼。逼到桌子旁边,看到洪玉已没退路,谢廖沙上去就是一记重拳。洪玉双脚一发力,一下跃上桌子,然后轻点桌面,一个斤斗从谢廖沙的头顶上方翻了过去,顺手在谢廖沙的兜腮胡子上揪下一把胡子。洪玉落地后轻轻一笑,把手掌展开将胡须吹了出去。谢廖沙恼羞成怒,一转身,抡起双拳雨点般地朝洪玉砸过来。洪玉躲闪几下,看到谢廖沙打出一记右钩拳,就一猫腰从谢廖沙腋下钻过。来到谢廖沙身后,洪玉照着他的屁股狠狠一脚,谢廖沙向前踉跄几步,摔了个狗啃屎。谢廖沙从地上爬起来,吐出嘴里的泥沙,再次狂怒地冲过来,挥手打出一记右直拳。洪玉也不躲闪,伸出右掌一下接住打来的拳头一翻一拧,再往下一压,只听“卡嚓”一声,谢廖沙的胳膊脱臼了,一下疼得谢廖沙呲牙咧嘴,哇哇直叫。
“洪玉,算了。”鹿宁坤叫洪玉住手,“把巴蒂里耶夫先生的穴道解开。”
解开穴道后,巴蒂里耶夫说:“这件事决不能算了,为了俄罗斯帝国的尊严,我一定会让我们的军舰和大炮来说话的。”
“巴蒂里耶夫先生,请你不要把个人的事扯到两国邦交上。”鹿宁坤用俄语严厉地说。
“对,我们是来做生意的,请你不要因为你自己的事,断了我们大家的财路。”李奥诺夫也说道。
“对,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大的好。”听到巴蒂里耶夫说要派军舰来,其他俄国人也表示不同意,因为那样的话,虽然可以迫使中国官府制裁山西商人,但是大炮一响,必定会引起当地人的愤怒,他们会和山西商人一起把俄国人的砖茶厂全部捣毁、烧掉。虽然最终大清国会屈服,但赔的银子会落到俄国政府的腰包,俄国政府只会拿出少部分银子补偿给这些俄国商人,而重新建厂再开工,季节也过了,生意就要耽误一年。巴蒂里耶夫一看其他俄国人不同意他的说法,就抽出挎在腰间的西洋剑朝洪玉指了指:“那好,我不连累大家,为了家族的荣誉,我要和这位先生决斗。李奥诺夫先生,麻烦你跟他说一声。”
“决斗是西方人的习惯……”李奥诺夫急忙强调道。
“我不管。”
“他们在说什么呀?”洪玉问鹿宁坤。
“他要和你决斗。”
“什么叫决斗?”
“就是约定一对一的打,打死不尝命。”李奥诺夫解释道。
“好哇!我接受挑战。”洪玉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
“不行,万一你失手怎么办?”鹿宁坤不让洪玉去。
“不会的,我不能让他把中国人看扁了。”洪玉说着就朝巴蒂里耶夫走去。
“我去跟他决斗!”
“我也去!”
陶大勇和严捕头争着要去,李奥诺夫冲他们摇了摇头说:“你们去没用,这个决斗是一对一的,他只向洪先生提出了决斗。”
“这是什么破规矩?”陶大勇不满地说。
“当心点,他可是个击剑高手。”李奥诺夫提醒道。
巴蒂里耶夫看到洪玉走过来,就把拿剑的右手放在鼻尖前,然猛地向右下方一挥,对洪玉行了个骑士礼。洪玉看到巴蒂里耶夫笔直地站着,然后做出一个动作,就猜到他是在行个什么礼,就双手抱拳回了个礼。随后两人拉开架式,巴蒂里耶夫举着剑,踮着步子朝前逼进,突然,巴蒂里耶夫抢上几步,一个长弓步刺出一剑,被洪玉用剑架开。洪玉架推开巴蒂里耶夫的剑后,挽个剑花,一剑直朝巴蒂里耶夫的手腕削去。巴蒂里耶夫一看,急忙收剑后撤。洪玉抢上前去一抖宝剑,在巴蒂里耶夫胸前刺出三点。巴蒂里耶夫赶紧用剑连拨几下,躲了过去。只见寒光闪烁、银蛇飞舞,两个人一口气连过十几招。突然,巴蒂里耶夫举着剑连绞带刺地冲过来,拨开一个空子,一剑刺在洪玉的右肩上。洪玉赶紧侧身闪开,用手捂住右肩,鲜血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洪玉——”鹿宁坤心疼的叫道。
巴蒂里耶夫一看,狞笑着追过来。洪玉把剑在身前一旋,护住全身,然后改走侧步,绕着巴蒂里耶夫走。巴蒂里耶夫连续突刺几剑,都被洪玉闪过。巴蒂里耶夫向前跨上一步又一个突刺,没有刺中,正当巴蒂里耶夫往回撤步的时候,洪玉突然猛扑过去。巴蒂里耶夫一看洪玉扑了过来,慌忙刺出一剑,洪玉向前一个侧滚翻,在躲避的同时,朝巴蒂里耶夫的小腿划了一剑。巴蒂里耶夫疼得身子一歪,洪玉乘势把剑往上一挑,一剑扎在巴蒂里耶夫的右手上。巴蒂里耶夫一捂右手,剑掉在地上。洪玉起身一脚将巴蒂里耶夫踹倒在地,然后把剑架在巴蒂里耶夫的脖子上。
“你杀了我吧!”巴蒂里耶夫梗着脖子说。
“他说什么?”洪玉问。
“他要你杀了他。”李奥诺夫说。
“不,我要用他换田大牛。”
李奥诺夫对巴蒂里耶夫说:“中国人的规则是:可以用一个人的命换另一个人的命。他要用你的命换那个被抓的中国人。巴蒂里耶夫先生,我劝你答应,今后我们与山西商人各做各的生意,按中国人的话说,叫‘井水不犯河水’。”
“好,我答应你。”巴蒂里耶夫站起来,用右手捂着左胸,很绅士地向洪玉鞠了个躬,“我知道,你的这种做法,中国人叫讲义气,我很佩服。我是一个贵族,我用我们家族的荣誉向你保证,绝不食言。”
李奥诺夫又翻译了一遍,洪玉笑道:“好,一言为定!”
“唐大人,这个案子是不是就不立案了?”鹿宁坤问。
“那当然,回去后我就放人。”唐敬尧爽快地答应道。一桩打洋人的案子就这么了了,双方都不追究,何乐而不为呢!况且,还给江夏知县鹿宁坤一个面子,今后有什么事找到鹿宁坤,他也得还人情,唐敬尧高兴还来不及呢。
从富康砖茶厂出来,鹿宁坤赶紧找了家客栈,把洪玉扶到床上,陶大勇、叶显隆和李奥诺夫都关心地问伤口怎么样,要不要紧?洪玉说不碍事,伤口自己已经用随身带的药捂上,血已经止住。鹿宁坤让他们先回房去,说让洪玉休息一下,他留下来帮洪玉就可以了。看到其他人走后,鹿宁坤轻轻关上门,然后帮洪玉脱去一只袖子。衣服已经粘在伤口上,轻轻一拉,痛得洪玉“嘶”了一声,拧紧了眉毛。
“弄痛了吧?”鹿宁坤连忙停下来。
“不要紧,快脱!”洪玉咬紧牙关说道。
脱下袖子,鹿宁坤帮洪玉重新上药,然后包扎好,穿好袖子。鹿宁坤心疼地看着洪玉说:“真不该让你来,害得你受伤。”
“哎,这算什么,一点小伤。”洪玉反过来安慰道。
“回到汉口后,你就别走了,好吗?”鹿宁坤把洪玉搂在怀里。
“回去后再说吧!”洪玉靠在鹿宁坤身上,侧过脸来看着鹿宁坤,“你为什么喜欢我?我不是大家闺秀,只是一个粗人,又没读多少书,配不上你。”
“你很漂亮,又很善良,有正义感,是一个行侠仗义的女侠,难道这还不够吗?”
“我算什么女侠,顶多是见路不平,拔刀相助罢了。”洪玉把脸轻轻贴在鹿宁坤的胸前,“要是永远这样,该多好呀!”
“那你就留下来,和我一起生活。”
田大牛放出来后,叶显隆想,表弟脾气太暴,先打关差,现在又打洋人,今后说不定还会惹出什么祸来,看样子表弟只适合在家里种田,不适合做生意。这次运茶去恰克图,路过山西时,干脆就让他回老家去算了。
得知叶显隆的想法,田大牛就说他现在就走,不连累叶显隆。叶显隆劝了半天,也没能让田大牛回心转意,只好给了些银子让他先回去。叶显隆让田大牛和鹿宁坤他们一块走,于是,田大牛就和鹿宁坤他们一起去了汉口。在路上,田大牛和洪玉聊天时,提到洋人就咬牙切齿。洪玉觉得红帮对田大牛很合适,就告诉田大牛红帮是反洋教,反洋人的,问他想不想入红帮。田大牛一听就来劲了,说反正我也不想回去种地。到汉口后,田大牛在陶大勇家住了两天,然后说要走。小兰就让陶大勇送一下田大牛,陶大勇把田大牛送到集家嘴码头,田大牛说陶大勇公务忙,让他先回去,船要到下午才开。陶大勇就让田大牛多保重,然后就走了。看到陶大勇走后,田大牛就回到岸上去找洪玉,随后就入了红帮,跟着洪玉闯荡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