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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锵锵求子行

下午四点二十分,在中兴小学大门口,夏顶顶戴着哈雷眼镜,踩着红底七寸细跟鞋,穿着一条耸肩花苞裙,在一片黑压压的家长队伍中特别扎眼。

一些打工妹在发校外辅导班、特长班的宣传单,她们发给别人却不发给夏顶顶。

夏顶顶闲着也是闲着,就问一个长得斯斯文文的年轻女孩:“你发来发去,怎么不发给我?给我一张,我也是家长。”

那女孩好脾气地一笑,反问:“你也是家长?你孩子多大了,几年级几班的,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是多少?”

夏顶顶无语凝噎,心内愤愤。

这时,豆豆背着书包径直跑过来。

夏顶顶这下有了仗势,冲那女孩说:“瞧,这就是我家丫头。走,妈回家给你做红烧排骨!”那女孩一吐舌,后悔自己没认出眼前这位辣妈。

把豆豆和她沉甸甸的大书包扔进红色“甲壳虫”里,夏顶顶接到了贾五一的电话。

表姐在电话里长话短说,告诉夏顶顶她跟吴扬名风云已过,万象待新,让她把豆豆送回家。

夏顶顶悬了多日的心,终于踏实了。

夏顶顶开着车子朝表姐家驶去,她边开车边跟豆豆斗嘴。刚才校门口那一幕就像她心头的一个红肿疙瘩,有点难忍的痒。她突然兴起,问豆豆:“豆豆,你不是最喜欢上次咱们在儿童城看到的芭比娃娃吗?只要你喊我三声妈妈,我就送给你!”

豆豆眼睛先是一亮,听到这个异想天开的要求就开始撇嘴,说:“小姨,我吴豆豆可是贫贱能移、威武能屈、富贵能惑,就一条,对我妈绝对是忠心耿耿。你就是给我买一车芭比娃娃,我也不能从你!”

夏顶顶不太开心了,说:“小丫头,喊我一声妈你能少块肉啊?!这几天我对你陪吃陪喝陪玩陪睡陪写作业,我都五陪了。我对我的弟弟都没这么俯首甘为孺子牛过!”

豆豆人小鬼大。“小姨,你对我好,我领情,可你有弟弟吗?不带这么唬小孩儿的!不过——看在你一直是我Fans的份上,今天我就让你实现这个心愿吧。”

夏顶顶心花怒放,竖起耳朵,只听得豆豆小嘴巴甜甜地唤:“姨妈——姨妈——姨妈!”

夏顶顶心灰意冷。“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就是不听自己使唤啊!豆豆,我这就回家‘用功’,给你生个花朵般的小妹妹出来,天天让她喊我妈!”

豆豆宽慰夏顶顶:“小姨,除了我妈,我可从没称呼谁带过‘ma’这个音节的,你在我心目中的女性位置可是排前五,已经很给力了。”

夏顶顶到了豆豆家楼下,看见贾五一站在那儿迎候。

贾五一看见女儿跳下车,眼里就没了别人,立刻朝她奔去。

豆豆立刻跟妈妈撒娇告状,告小姨拿芭比娃娃诱惑她喊妈。

贾五一半真半假斥责:“顶顶,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这么瞎闹,去去去,这么想当妈就赶紧回家自己生一个!不,生一对,双胞胎!天天喊你妈把你耳朵喊出茧子来!”

夏顶顶“咯咯”笑着,领命而去。上次她流产,向杨那副逮谁都想咬一口踹一脚的德行尚且历历在目,这回给豆豆当了几天临时妈妈让夏顶顶母性大发,她决定,是该要个孩子,是该当妈了。

回家的路上,夏顶顶绕道去了趟书店,买了几本孕育大全,又把持不住地逛了趟孕婴专卖店,她一看到那些童话般的小衫小裙更是心驰神往,就买了一套粉粉嫩嫩的“丽婴房”新生儿内衣,还有两双白胖饺子般的“萱泽”软底童鞋。

一个星期下来,夏顶顶恶补了受孕大法、中医调理、西医主张,她测排卵期,晨起量体温,戒烟限酒,远离辐射,早起早睡,多吃绿色蔬菜……夏顶顶越学习越惶恐,这任重而道远啊。

这天晨起,夏顶顶口含电子温度测量了体温:36.5,她赶紧往床头那张体温曲线图上又画下一笔,这才洗漱更衣。一打开衣橱,夏顶顶的火“噌”的一下就上来了,这怒火能把向杨烧成圣诞烤鸡。“丽婴房”新生儿内衣,还有“萱泽”软底童鞋,全不翼而飞了,这可是她孕育计划的图腾啊!夏顶顶瞅了瞅梳妆台上那条熠熠生辉的钻石项链,又瞟了瞟新买的“苹果”笔记本都还在,天底下有只偷婴儿用品的笨贼吗?夏顶顶双手攥拳,冲着天花板咆哮:“向杨——”

无人应答。向杨一大早就出门了,今天上级单位来文化局检查,他这个小科员早早去当马前卒。

夏顶顶打电话追问。

向杨跟她说:“宝宝用品我送同事了,人家快生了,放咱家就是个摆设,送人家就是及时雨。我正忙着呢,别捣乱,挂了。”

夏顶顶听出来了,向杨这话中有话,意思就是嫌她不会生呗!

“哼,我这就怀一个给你瞧瞧,甭管这求子之路有多重于泰山。可你向杨别忘了,你娶的就是一个女愚公!”她自言自语,摩拳擦掌。

书上说,避孕是怀孕最行之有效的方法之一。夏顶顶笑了,平时节约弹药原来可以为关键时刻增加火力,看来床事里也包含了军事技术含量啊!

夏顶顶挟书本以令向杨,他必须与烟酒划清界限,每天做一百个俯卧撑,在非排卵期的日子里将就着去书房禁欲独眠,排卵期一到就必须早早下班,谢绝一切外事活动,在床上向夏顶顶交足功课。

夏顶顶什么都算到了,就忘了算男人的逆反心理,往昔里随心所“欲”的时候,向杨瞎激动瞎表现,一上战场就冲锋陷阵勇猛无敌,总是将夏顶顶“杀”得落花流水,连连求饶。自从夏顶顶将性事变成孕事,平时压根不让他碰她,一到关键的那几天,她就紧张兮兮地搬出教条要求他。向杨就觉得这纵横驰骋的战场变为妖里妖气的法场,束手束脚,意兴阑珊。

譬如这晚,正是夏顶顶黄金般珍贵的排卵期,她使出浑身解数,又是美食又是美色地挑唆起向杨的“斗志”。

皇天不负有心人,向杨像块粘糕贴了上来。紧要关头,夏顶顶突然像触了电般从向杨身上弹开,转身去拉床头柜最下面的一只抽屉,找到她的孕育大全。她忘了缴获 “弹药”之后,该用什么姿势什么步骤让这“弹药”化腐朽为神奇。

向杨翻身下床,冲向卫生间,恨恨抛下一句,我真怕我从此ED喽,有种你就别翻书!

这晚,珍贵无比的“弹药”让向杨在卫生间自行销毁了,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夏顶顶心灰意冷了一整晚。

夏顶顶犯了愁,如果向杨一直不给力,凭她一个人什么时候才能奋孕成功?这种事也不便对别人启齿,只能找贾五一略诉委屈。

贾五一在夏顶顶倾诉的过程中都在串场,跑去给宝贝女儿豆豆改了两道错题,拿着豆豆得奖的画作向夏顶顶炫耀,在夏顶顶说到关键环节时,她正附和女儿:“豆豆,妈妈一会儿就给你做清炒虾仁,你再谈十分钟钢琴。”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夏顶顶噤声抗议。

贾五一这才说:“顶顶,你跟向杨结婚时做体检了吗?他是不是有什么不能启齿的隐疾?”

夏顶顶脑袋里快速倒带,当初结婚时,向杨捧着喜糖托了个熟人,体检这关就混过去了。现在她一琢磨,是有这可能性。她当即决定,查他的病史!

向杨是个外粗内细的人,N年来的煤气收据、购物发票、单位体检表都保存在一只储物箱里。夏顶顶给向杨列了一张绷带一样长的购物清单,支使他跑超市一趟。向杨得令出门,他也想趁机表现一下,缓和缓和两人近期的紧张关系。

向杨前脚出门,夏顶顶后脚开始地毯式搜查,找到那只储物箱时她差点唱哈利路亚。她在一个牛皮纸袋里果然找到了他的病历卡,末尾尚有备注:2006年5月,今天在英子的陪伴下,我去拔了智齿,有她在我不好意思喊疼,结果麻药劲还没过医生就开拔了;2007年1月,我查出脂肪肝,英子给我下了戒烟限酒令;2007年7月,我打球不小心被撞伤,老妈炖排骨汤,英子炖排骨汤,我一听到排骨这两个字,就犯恶心……

每本病历卡后都附带这么一小段感言,看得夏顶顶直泛胃酸,这哪里是病史简直就是情史嘛,怪不得向杨跟她约好了谁都不过问对方的情史,他这明是大度实则藏私啊!他不要孩子是不是还想跟这个英子有无限可能性?

这时,向杨推门而入。“楼下超市盘点,咱出去吃饭吧。”

夏顶顶把病历一摔,说:“饱了!开会!”

家庭会议的结果是,向杨身心健康,无任何身体隐患,徐英子的确是他前女友,不过,他们已经和平分手,英子都结婚了。信他才怪!但夏顶顶没刨根问底,没有证据,她再怎么不依不饶只会被定论为撒泼。

女人如果能把对付自己老公的精神用到其他领域,相信这个世界上的女总统、女CEO、女侦探至少能多出三倍。夏顶顶就是个最典型的例子,她把羊绒披肩围到婆婆身上,就探出一些口风;帮向杨的哥们拉来一个大客户,就让他在饭桌上拿啤酒盖脸招供。

夏顶顶查出英子确实是向杨的前女友,两人曾经特煽情地当众宣布,一个非君不嫁一个非卿不娶,所有人都以为这段感情是板上钉钉的,可最终英子提出分手,然后就销声匿迹。与英子分手两年后,向杨遇到了夏顶顶。

夏顶顶至今记得向杨当时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很面熟,像我一个朋友。当时她还以为这是斯文男人低劣的搭讪手段,现在才恍悟,她真像英子。

夏顶顶突然庆幸,幸好自己跟向杨没有宝宝,不然,这英子就像一颗随时能引爆的地雷,瞬间就把满屋子的幸福炸得灰飞烟灭。

这么想时,夏顶顶便有了控制不住的夹枪带棒。

向杨正拿着遥控器换到《我爱记歌词》,主持人朱丹那对酒窝着实醉人。

夏顶顶没好气地对他说:“早知道别把人家的照片都撕了,不然也不用看着朱丹的一对酒窝,对着葫芦思念瓢。”

向杨的手机忽然响了,他起身去阳台接听。

夏顶顶继续说:“不用鬼鬼祟祟的,咱一没孩子二没万贯家财,这婚还不是说离就离的。”

次日中午,夏顶顶午睡时听到向杨的手机欢唱,他压低声音“嗯”了几声就悄悄出了门。好在有的电视剧里有跟踪老公这一桥段,夏顶顶算是自学成才,她乘坐的出租车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乘坐的出租车。

向杨的出租车拐进妇幼保健院,他下了车,跟他会面的居然是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孕妇一笑露出两个酒窝。夏顶顶走到他们面前,看着孕妇脱口而出:“英子!”

B超室外,夏顶顶揪住向杨的衣服领子,说:“你不是不想当爸,而是不想给我的宝宝当爸吧!”

向杨的脸都白了。“别闹,有什么事咱回家说去。”

夏顶顶打掉向杨的手。“就在这儿,我们三个人当面说清楚!”

向杨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的力量,扛起夏顶顶就跑,往出租车里一塞。“师傅,锁好车门,随便开。”

司机回头一探,会心一笑。

向杨一五一十地跟夏顶顶交代:“我当初跟英子好得蜜里调油时,两人差点偷吃了耶稣园子里的苹果……”

夏顶顶悻悻打断他:“那叫禁果,真白痴。”她想起一件事,“我衣橱的那些婴儿衣物和鞋子,你送的不是同事而是英子吧?”

向杨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最后关头我退缩了。我怕她怀孕,我怕突然多个孩子无力负担。我妈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生下我,我爸当时在支边,我目睹了耿耿于怀的老妈据此声讨了爸半辈子。被我拒绝的英子跌入另一个追求者怀抱,等她清醒过来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追求完美的英子急速嫁了,却在怀孕时发现男人另有新欢。她找到我无助地问,‘肚子里的宝宝该怎么办’顶顶,你也是女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夏顶顶不再张牙舞爪,安静下来。

向杨扳过夏顶顶的肩头。“你这下明白你一跟我在床上提造人,我就发蔫的原因了吧。我都被孕事给吓出心理障碍来了。”

真相水落石出后,夏顶顶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小心翼翼地问向杨:“我可以给英子一个建议吗?如果她要宝宝是为那个臭男人,就去打掉;如果她是为了自己要宝宝,那就勇敢地把宝宝生下来。这年头的女人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杀得了木马,翻得了围墙,开得起好车,买得起好房,斗得过小三,打得过流氓,谁还在乎孩子他爸是谁,能生孩子就能养得好孩子!”

于是,向杨把夏顶顶的建议告诉了英子。

半个月后,英子生下一名健康漂亮的男宝。

向杨和夏顶顶买了香水百合和果篮去医院探望,不巧,男宝被护士抱去洗澡了。

夏顶顶跟英子寒暄几句,起身往新生儿洗浴中心走去。

落地窗外,一排比厨房的洗菜池子还大的洗浴池,每个池子前立着一名护士,温暖的水中漂浮着一个个脖子上套着游泳圈的赤精粉嫩的小奶娃,他们手舞足蹈,游曳得甚是欢畅。

夏顶顶的眼珠子差点贴玻璃窗上了,她才知道游泳原来是小奶娃打娘胎里就会的一项本领,这太神奇了!她到处寻找哪个才是英子的男宝,可这些小家伙们长得就像兄弟姐妹,难以分辨,她瞅着这个也像,瞅着那个也像,恨不得挨个都抱一把。

这时,护士抱着一个洗好、包好的宝宝站在门口喊:“3床徐英子,3床徐英子。”一连喊了三四遍,夏顶顶才回过神来,宝宝们现在都还没有名字,暂且以妈妈的名字做代号。

夏顶顶上前说:“交给我吧,我是3床徐英子的朋友。”

护士打量了夏顶顶一番,并没交给她。“刚才是宝宝的姥姥抱着来的,这会儿既然没人来接,你就先抱着宝宝在里间等着吧,里间暖和一点。宝宝刚洗过澡,别让他着凉。”

夏顶顶欣然领命,使出千钧之力来接宝宝。她按照护士嘱咐,左手臂托着宝宝的头和脊椎,右手臂防护在侧,把那颗小小脑袋贴近自己的胸口。抱着这比面团还软、比虾米还嫩、比鸽子还灵秀的小生命,夏顶顶连大气都不敢出,魂魄几乎都被摄了去,仿佛一旁的人和物都渐退渐远,直至不存在,只剩下她和这小家伙相依为命。她仔细地看着这小家伙,他的眼睛珠子怎么那么黑,黑得泛紫,像颗饱满的桑葚,滴溜溜乱转;他的脸庞就像一枚果冻,QQ的,肉肉的,泛着光泽,吹弹可破;他的两瓣小嘴哦,就像这世上最娇柔的花瓣,粉粉嫩嫩,好像缀着晨露挂着朝霞,清新得让人心尖儿发颤!

完了完了,小家伙此时粲然一笑,夏顶顶就知道自己完了,彻底缴械投降了,她知道自己已经放不下了,已经滋生了一种不可抗拒的冲动。

护士正在给另一个宝宝洗澡,其他的宝宝们在各自的泳池里正当“游泳健将”,窗外的大人们的视线都粘在孩子们身上,没人注意夏顶顶!夏顶顶抱起宝宝出了门,直奔电梯,不,电梯人太多,不如走消防楼梯。对了,外面有风,得给宝宝包裹严实喽。夏顶顶走出大门,找到自己的车,随即想到抱着宝宝开不了车,她就打算坐出租车,但她是回自己的公寓还是直奔父母老家?向杨能容下这个孩子吗?能接受她是一个小偷吗?忽然,她听到门外有人在哭,哭得像只母狼,肯定是英子追来了,她会不会带着警察……

一股温热的溪流顺着夏顶顶的前襟飞流直下三千尺,宝宝尿了,护士走过来嘱咐:“赶紧给宝宝换尿布!”

宝宝的姥姥赶回来了,从夏顶顶手里接过宝宝,跟她一个劲儿地道歉:“不好意思,我去打瓶水,又烫了奶瓶,人很多得排队,让你受累了。你是英子的朋友吧,宝宝尿了你一身,真是对不住啊。”

夏顶顶这才从刚才的遐想中惊醒过来,幸好刚才那只是她的思想撒了阵野,不然,她真的不知道如何收场。

回到病房,小家伙一看见英子就扯着嗓子哭开了。

夏顶顶心虚,躲到一边。

英子拿起已经准备好的奶瓶,放到小家伙的嘴里,说:“宝宝吃。”

夏顶顶试探着问:“能不能让我喂他?”

英子迟疑了下,点点头。

夏顶顶看着宝宝大口大口地吮吸,神情专注。

英子看着夏顶顶的认真样,对向杨说:“顶顶具有母性,将来肯定是个好妈妈。你们也赶紧生个宝宝吧。”

向杨摇摇头说:“别夸她了,她笑得粉都掉下来了。”

辞别英子母子,他们走出医院大门,向杨跟夏顶顶咬耳朵:“傻妞,你就是是个二百九!”

“啥?”夏顶顶问。

“就是二百五加三十八加二的总和!”

夏顶顶差点拍案而起,但向杨紧接着说出下一句:“可是,我爱你这个二百九。”

夏顶顶迫切地问:“咱啥时候开始造人计划?”

向杨抱拳道:“随时接招。”

夏顶顶拉着向杨进了“甲壳虫”。“那就现在马上回家造人。”

向杨夸张地呼救:“救命啊,打劫啦,劫色的女匪太嚣张了!”

“甲壳虫”归心似箭,绝尘而去,接下来两个人怕是要大战三百回合。战归战,解除了心理阴影的向杨没少“士兵突击”,一心求子的夏顶顶也大大缴获了不少“枪炮弹药”。可每个月,夏顶顶的“大姨妈”依旧按时殷勤造访,按时撤退。夏顶顶没少一个人往医院跑。医生还是那句话,你们夫妇身体健康,这事急不得,越急越急不来。

医生不急婆婆急,婆婆眼见着结婚一年间,夏顶顶依旧腹部平平,隔三差五就提着砂锅、中药上门了。顶顶妈虽然人在千里之外,也没闲着,时不时给顶顶寄来偏方,还殷切叮嘱:“咱家老院的邻居王阿姨你知道不,她家丫头结婚五年都没怀上,就是吃了这个偏方一个月后就中签了,你按时吃,妈等着明年抱大胖孙子!”

这可苦了夏顶顶,她每天晨起,就要从微波炉里取一袋婆婆送来的煎煮好的中药汤剂,喝完这碗药,一整天吃嘛嘛苦;中午在公司,别人吃香的喝辣的,夏顶顶就得拿出一只小药瓶,倒出一些香灰似的粉末冲水,闭着气一口气灌下去,忍着恶心反胃跟老妈打电话汇报,她老人家苦心求来的偏方她按时吞下了;晚上睡觉前,再来一碗婆婆的中药苦汤,夏顶顶做梦都是黄连味的。

唯有劳佳劝过夏顶顶:“亲爱的,你可别再继续当‘尝百草’的神农氏,放松心态才能怀上。”

夏顶顶不但没把劳佳的话听进去,反而及时反馈给劳佳最新求子信息:“你知道不,我们公司同事那谁谁,前几天去做了通输卵管手术,当即疼得昏死在手术台上,今天还没来上班呢;还有还有,我一客户,就你上次来找我碰见的那妞,又去天后王菲常去的灵隐寺烧香求子了。你说我要不要也去试试?”

劳佳说:“你就跟着起哄吧,台湾八卦曾爆料小S为了求子还吃过壁虎跟蜥蜴呢,你要不要跟风吃条非洲大蟒蛇?”

夏顶顶完全会错意。“壁虎?蜥蜴?生吞还是炒着吃?你说详细点!”

劳佳啼笑皆非道:“小S生了两个女儿,为了一举得子,据说尝试吃一种叫做蛤蚧的中药,形状就跟壁虎没两样,尤其是补肾壮阳的功效特别突出,女人吃了有一说,比较容易生男宝。蛤蚧的尾巴疗效特别好,一般多会跟着补气养血的药混合起来炖,或者是合成粉,两种吃法都可以。不过小S妈妈否认了,她说男孩女孩一样好,小S没有生子压力,你就当一八卦听听得了,不可全信。”

夏顶顶倒来劲了。“我一举得子就行,男宝女宝我都爱。这法子不错,我试试去。”

劳佳简直无语了。“你这阵子当吃百草的神农氏还没当够啊,这就跑去当‘吃虫人’了。你真要吃,我建议你吃青蛙。”

“为啥吃青蛙?难道能生双胞胎?”

“哈哈,想得美,你吃青蛙,或许能生个‘青蛙王子’嘛。”

“切,原来你忽悠我啊。对了,最近你的办公室恋情发展得怎么样,怎么不及时跟我汇报?那俞小伟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话题转到此处,劳佳幽幽一叹。“别提了,提起这事我就心烦。当初进这家外企签订的劳动合同中,就特别注明了一条‘同事之间不允许谈恋爱、结婚’,如果发生这种情况,必须需要其中一个人主动辞职离开公司。以前有几个男同事想追我都被拒绝了,偏偏这个俞小伟是我命中的魔星,他越是热情主动,我越是想靠近。”

夏顶顶就看不惯劳佳这么温吞。“俞小伟比你还小四岁呢,人又长得帅,虽然目前职位比你低,但前途还是有的。女人这辈子能碰上热情专一的男人不容易,工作算什么,大不了嫁了俞小伟,另外找份工作!”

“我比俞小伟大四岁,我们这是地下恋加姐弟恋,前景就更凄惶了。再说,我不能丢了这份工作,哪里还有一个月工资近一万的好工作等着我?我这个前浪已经被那些高学历、年轻貌美、能喝能玩的小师妹给拍在沙滩上了。我得攒钱啊,攒够了钱将来我就跟陈强打官司,把女儿要回来。我至今还没跟俞小伟说起过这档子事呢,如果他知道了,可能就此一别再也不回头了。”

销售部的俞小伟是半年前才进公司的新丁,有能力又帅气,为人踏实勤劳,除了个性有点绵软外,其他都合劳佳眼缘。

同样,俞小伟是劳佳第一眼就有了触电的感觉,继而发起热情的追求攻势。后来两个人偷偷发展出一段地下恋情,但是他们在其他同事面前,表现得像普通同事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唯有在周末休息的时候,两人才能在家里放松一下,要是出去吃饭逛街跟做贼似的,害怕被同事撞见。他们最热衷的活动就是看电影,因为电影院里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见谁,所以他们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

夏顶顶跟劳佳的电话粥足足煲了一个多小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女人都有难言的情感苦衷。这个时候,女人之间的友谊,就是拿来分享和守望的。

夏顶顶煲电话粥时,随手拿起床头一本台历翻弄,突然她愣住不说话,眼睛一定,继而语无伦次道:“向杨,劳佳,感谢观音菩萨,如来佛祖,上帝啊,真主啊,我终于得救了,阿弥陀佛!”

劳佳在电话那端干着急。“顶顶,你怎么了?好好说话,别一惊一乍的,你都快把我的心脏病提前二十年召唤出来。赶紧说清楚,你到底怎么了?”

向杨才抹了一身的沐浴露就从浴室里跑出来,举着拖鞋四下环顾。“哪儿呢?蟑螂在哪儿呢?”

上次也是这样,夏顶顶正敲电脑,一只不怕死的蟑螂跳上键盘,她就飙开了高八度的绵羊音胡乱喊救命。

不过,这次不同于上次,这次的肇事者不是蟑螂,而是姗姗不来的“大姨妈”!

夏顶顶无意间扫了眼台历,她习惯于用红笔做记号记录大姨妈驾到的日子,上个月八号“大姨妈”就来了,可今天已经是次月十号了,“大姨妈”竟然没来,这标志着她求子成功!惊喜,天大的惊喜,夏顶顶都不知道该怎么庆祝了,没挂电话,就搂着向杨又哭又笑,又蹦又跳。

向杨虽然在笑,眼窝却发酸。他想,这段日子都把这个傻女人给愁成什么样子,她天天无心工作,无心享受生活,无心谈情说爱,一路狂奔在锵锵求子路上。向杨有时候真怕,怕顶顶把自己给逼疯了,这个女人,以前事事顺利,孩子是她遭遇的最大的坎,她想要个孩子证明她的完整,想要个孩子拴住他的心,可这个傻女人不知道,就是她这股傻气,早已让他爱得起,放不下了。

夏顶顶只欢喜了一盏茶功夫,就回过神来,督促向杨去楼下药店买试纸,买十张!她要验出准确的结果来。

向杨快去快回,买回了试纸。

夏顶顶拿了试纸就往卫生间跑,几分钟后,她从卫生间出来,举起试纸上醒目的两道红杠,一脸愉悦。

喜讯像长了脚,不一会儿,贾五一,劳佳,公婆,夏顶顶远在成都的父母,相继给夏顶顶打来贺喜电话,追着问她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想要什么,一群人全乐坏了。

这一夜,注定无眠,夏顶顶枕着向杨的大腿,他们推算着宝宝什么时候才能降生,是个男宝还是女宝,该给宝宝取个什么响亮的名字,是不是该把书房改成婴儿室,夏顶顶发愁是让男宝学钢琴还是小提琴,向杨甚至开始嫉妒起女儿将来的男朋友……他们虽然曾经一百次谈论过这些话题,但这一次谈起来更有力量更有方向。

一周后,夏顶顶在淘宝上一口气网购了三条孕妇裙,有点口渴,起身去倒水时,一股暗流缓缓倾泻,糟糕,大姨妈来了。

夏顶顶去了医院,医生告诉她,这是假性怀孕,假性怀孕的成因很多,大多和环境压力有关,多见于不易怀孕或强烈渴望怀孕的女性,这时候的恶心、呕吐都是心理造成的生理变化。医生建议,依照夏顶顶目前的状况,求子还是其次,迫在眉睫的是减压,让身心健康。

夏顶顶坐进车里,眼泪就流下来了,泪水冰凉冰凉的,跌落在胸口,凉得她们的心生疼。

如果说爱情是女人的血肉,那孕育就是女人的精髓和宿命;如果说爱情是女人的一次绽放,孕育就是女人的一道坎,一条命,一世轮回。

夏顶顶无声无息地从胸中发出呐喊:我想有个孩子,这是我作为女人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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