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顶顶饱尝求子的酸甜苦辣越挫越勇时，当劳佳出于公司的合同制约和代孕史的顾虑，步步惊心投入一段地下恋情时，她们的好姐妹贾五一也身不由己地坠入一个巨大漩涡之中，她在漩涡中越挣扎越堕落，越反抗越深陷，眼看着距离谷底咫尺之间，她擦擦眼睛，只看到一个鲜艳的“二”字，对，一二三四的“二”，二了吧唧的“二”，二胎的“二”！
近来，贾五一频频被人问起：“五一啊，你该再要一个了，给你家豆豆做个伴儿。”这么问的，有邻居家的女人，有装修公司里的几个创业元老们，还有贾五一的婆婆。婆婆这几次在电话里跟孙女说完体己话，就拽过贾五一唠家常，问贾五一今年是不是本命年，问豆豆现在还缠她搂着睡不，问装修公司生意红火不，问来问去，老太太总会用一句话当结束语：“五一啊，趁年轻再生一个，给豆豆做个伴，也栓死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老太太也知道了儿子最近干的混账事，一把岁数的人了，还替他们揪着心呢。
也难怪，“二胎”热点挤进当下民生话题前十，更何况，贾五一有生二胎的生理资本和经济基础，她的贤良淑德只用到一个孩子身上太浪费。现在装修公司生意兴隆，别说是二胎，就是贾五一再接再厉生出一个小乐队，养育孩子的花销也不成问题。
起初，对于二胎问题，贾五一根本不上心，老公能干女儿乖巧，公婆身体都还硬朗，目前的生活态势处于这个家历史最高水平，那她干吗要打破这种和谐的局面？
只是，面对婆婆拐弯抹角的试探，贾五一不敢把话说得那么绝对，哄着婆婆：“妈，二胎政策不是还没放开嘛，咱先等等。再说豆豆今年刚上小学一年级，我得管她的吃喝拉撒，送她上学接她放学，给她辅导学习，我都忙得团团转了。”
婆婆咂摸咂摸嘴，吞下后半截话，挂了电话。
月底这天下午，贾五一接豆豆放学，回家路上，买了沙记麻辣鸭舌，义兴斋酱牛肉，书店街北角的杏仁茶，这些都是吴扬名和豆豆爱吃的。吴扬名最近上班认真工作、下班热爱劳动，豆豆单元测验又考了个双百，贾五一要奖励奖励这父女俩。
吃过晚饭，豆豆约同楼的小伙伴到小区里的彩绘馆画海绵宝宝。贾五一挽起袖子洗碗，被吴扬名龙卷风般卷进卧室，虽是老夫老妻，奈何这阵子是经历过风暴刚刚见彩虹，这把干柴别说是碰上烈火，就是迸出一丁半点火星，也势必熊熊烧起。前戏直接省略，两个人乘着“欲望电梯”，直奔摩天顶层而去，一夫当关之际，贾五一翻身探向床底，避孕套没了，真要命。
贾五一翻遍了床头柜、杂物包、鞋盒，居然一个漏网的避孕套都没有。一个屋檐下，婆婆不时造访，豆豆爱东翻西翻，贾五一又是个脸皮薄的人，这“机密”物件必须深挖洞广积“粮”，才能有备无患。
贾五一嘟哝道：“不可能啊，一个不剩？要不你下楼去买吧。”
吴扬名按捺不住地说：“子弹已经上膛，再磨磨蹭蹭，我就挂了！”
这一晚，他们俩山重水复流连忘返。
第二天早上，贾五一伺候了一大一小用早点，吴扬名格外讨好道：“昨晚你‘辛苦’了，今天早上我送豆豆上学，你再去睡个回笼觉吧。”
贾五一顺水推舟，收拾完厨房，回到卧室躺下，却没半点睡意。她总觉得吴扬名脸上的笑特可疑，复又起身，犄角旮旯一通翻找，在主卧室卫生间的垃圾桶里，找到了五个未拆封的避孕套。她想，这吴扬名是销毁安全措施，想让她中招啊！
看来，吴扬名的抱儿子之心，春风吹又生。
三天后，贾五一中午接豆豆放学，推开家门，本应在装修工地鞠躬尽瘁的吴扬名，居然端坐在沙发上，左手清茶右手遥控器的样子显得优哉游哉！
吴扬名冲贾五一努努嘴，说：“婆婆驾到！”
以前，甭管贾五一怎么发出邀请，婆婆都舍不得离开她那三间瓦房一笼鸡，还有院子里的桃树梨树柿子树。即便是贾五一生豆豆，婆婆也只在这里住了三个多月，等豆豆一满百天，婆婆就打道回府，时不时带两只柴鸡、一篓柴鸡蛋上门看孙女，停留三五日必要回去。吴扬名不止一次要把婆婆接进城，甚至提出如果她跟贾五一合不来，另给她买房也是可以的。婆婆立刻拉下脸训斥吴扬名：“五一是个好媳妇，你别这么说她。我闻惯了乡下的空气、吃惯了自己种的菜，你接我进城不出一年，我保准得住院！以后再提进城、买房的念头，我就不登你家门！”吴扬名和贾五一自此就断绝了把老太太接进城的打算，孝顺，孝顺，顺着老太太就是尽了孝道。
豆豆越长越大，婆婆进城的次数越来越少。只要豆豆放假，贾五一娘俩就抽空回乡下婆婆家里小住几天，婆媳俩相处投契，豆豆玩泥巴追小鸡玩得开心，左邻右舍都羡慕老太太有个好媳妇好孙女。
凭直觉，贾五一觉得婆婆这次进城，肯定负有使命，不为别的，就为二胎而来。婆婆既然不挑明，贾五一只好装糊涂，但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事吴扬名肯定脱不了干系，他一定是幕后主谋！
白天，豆豆去上学，吴扬名去公司，家里就剩下贾五一和婆婆。这婆媳俩甭管以什么话题扯闲篇，婆婆总能扯到生二胎上面，对贾五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教，甚至连过世的老头子都搬出来了。贾五一纵有抗拒之心，也无招架之力。
客厅里，婆媳俩边看着电视边择青菜，婆婆开腔：“五一啊，昨天晚上临睡前，我给豆豆洗澡，发现她小腿上青了一大块，你知道不？”
贾五一没往心里去。“妈，豆豆爱跟同学们一起跳皮筋、蹦格子，八成是玩的时候不小心磕着了吧。等中午放学回来我问问她。”
婆婆眯着眼睛掰扯着青菜上的黄叶，加重语气：“我问过豆豆了，她不肯说，眼睛还红红的。豆豆性子弱，怕是被哪个调皮捣蛋鬼欺负了吧。”
贾五一安慰婆婆：“咱豆豆不可能被人欺负。她学习拔尖，团结同学，又招老师喜欢，还是大班长呢，谁敢欺负她！”
心不在焉的婆婆左手把择好的青菜扔回塑料袋，右手把腐烂黄叶、菜根扔进菜筐，一定睛，发现错了，又挑拣出来，各归其位。
婆婆语重心长道：“上次我去接豆豆，看到有个淘气小子扯豆豆发辫呢，你别不当回事，咱豆豆在家是宝贝，出门也不能受欺负！你说豆豆要是多个虎头虎脑的小兄弟，谁还敢欺负她？”
婆婆这才把中心思想亮出来，她是拐着弯要当说客，说服媳妇再生一个呢。
贾五一装糊涂，话题压根不往这上面绕，只是打盆说盆打碗说碗。“妈，那不过是豆豆同学跟她闹着玩呢，学校就是孩子们的社会，什么样的人都有，她得学会适应和面对。我们帮得了她一时，帮不了她一世。”
婆婆不爱听了。“你就纵容那些混小子，让咱豆豆受委屈，你就是这么养孩子的？这我可不答应，下次我再知道有人欺负豆豆，我上去就骂人！”
贾五一哭笑不得。“妈，学校有老师呢，孩子有什么事咱可以向老师反映。谁家孩子受委屈了都自己解决，那学校岂不乱套了！”
婆婆也意识到刚才的气话有点狠，而且严重跑题，这才清清嗓子，及时调转话头：“咱娘俩挑明了说吧，咱家的日子样样顺心，唯独豆豆缺一个弟弟。你看在妈的面子，再生一个，你只管生，生下来我养！”
贾五一不好一口把话说死，只得硬着头皮跟婆婆说：“妈，现在白酒涨成了白金价，汽油也追涨香油价码，再生一个孩子的话生活负担太大，扬名就得为此多奋斗二十年，咱们家的生活水平就得倒退十年。您的宝贝儿子是四十岁的人了，我也三十六岁了，您忍心看我们当牛做马吗？”
老太太语重心长道：“五一啊，不是妈不心疼扬名和你。我是替你们着想，豆豆一天大似一天，连个作伴的兄弟姐妹都没有，整天独来独往，看着就让人揪心。将来你们老了，豆豆不但要孝敬公婆还要伺候你们，她一个女孩子还不得被累垮喽？如果有个弟弟帮着分担的话岂不更好？咱们不能只贪图自己安逸，得多为下辈人着想。”
这话说得恩威并重，贾五一只得另找挡箭牌。“妈，我知道您和扬名都想抱大胖孙子。可生男生女这事谁也做不了主，我要是再生个女孩怎么办？”
婆婆得意一笑，神秘兮兮道：“我来之前，去香山寺烧香问卦了，卦象上说，你这胎必定是男孩！万无一失！我一乐，给卦师封了一个厚厚的香烛红包。”
贾五一仰天一叹，这老太太平时节俭惯了，拍一盘黄瓜只舍得放三滴香油，出门五里地内绝不坐车。没想到，人家信口雌黄，她就当了一把散财老妪！这传宗接代的封建思想，到底是婆婆传继给吴扬名的，还是吴扬名传染给婆婆的，贾五一真无法知道。
贾五一没胆量跟婆婆信奉了一辈子的泥胎神像玩PK，她只得另找救命稻草。“妈，二胎政策还是有些限制的。扬名虽然是独生子，但是我还有个弟弟。就是我愿意生，如果被抓住，可是要重罚严惩的！”
老太太一听，噤了声，犯了愁。
贾五一长嘘一口气，一抬头，到接豆豆放学的时间了。
贾五一换了件上衣，给豆豆带了一壶清热润肺的枇杷水，拿了一只苹果。随后她出门，沿着一路林荫道，十分钟后来到中兴小学大门口。
小学大门大开着，两队小学生排着队伍举着小红旗鱼贯而出，领队同学手里举着一面小红旗，小红旗上写着一（2）班，而豆豆是一（1）班。接下来，一队又一队小学生涌出来，见了家长的就下队，没家长来接的，自觉跟着队伍走。
贾五一等了又等，一（1）班的小红旗终于迎风飘扬起来。贾五一站在路口，瞧着这只队伍从自己眼前掠过，却没有豆豆的身影。她寻思，今天不是豆豆值日，可能又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帮忙了吧。
想着走着，贾五一来到一（1）班，大门已锁，她找到班主任办公室，也是铁将军把门。贾五一紧追上刚才那只队伍，一个留着西瓜太郎头发的小男生抢着答：“刚才还见吴豆豆班长呢，她跟同学一起回家了。”以前也有过那么几次，贾五一来得稍晚了点，豆豆就跟同学一起回家了，反正学校离家挺近的，只过一条马路，贾五一并没什么不放心的。
贾五一沿路返家，一进家门，就闻到浓香的排骨汤，婆婆的声音就着排骨汤从厨房飘出来：“豆豆回来了吧，赶紧洗手，马上开饭。奶奶做了你爱吃的冬瓜排骨汤，还有银鱼蒸蛋。”
贾五一一惊，脱口问：“妈，豆豆没回来吗？真没回来？”
婆婆抡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说：“你不是去接豆豆了吗？咋还问我要豆豆？”
贾五一慌了神。“我是去学校了，可没接着，豆豆同学说她跟别的同学一起下队回家了。”
婆婆没听明白。“什么豆豆同学说的？豆豆跟哪个同学走了？”
贾五一三言两语跟婆婆略作解释，就换鞋出门。刚迈出大门，就听见厨房一通乒乓乱响，婆婆“哎呦”一声惊叫。
“战斗”在厨房的婆婆，一个灶上蒸蛋，另一个灶上炖着排骨汤，案板上有来不及切的葱姜，水池里飘着青菜，她忙中出乱，热汤洒在手背上……
贾五一带着婆婆去社区医疗站处理包扎伤口。
吴扬名得知后驱车赶来，听贾五一说了原委，他重重拍了下脑门，说：“都怨我，前天下午我带她打羽毛球，一连跟她说了好几遍，妈妈要给她生个小弟弟。这两天她都绷着脸不搭理我，她不会是离家出走了吧？”
大家面面相觑，也顾不上埋怨数落，婆婆回家驻守大本营，吴扬名去同小区的豆豆同学温妮家打听。
温妮心里发急嘴里发苦，赶紧跟豆豆的班主任取得联系，拜托班主任往班上每个同学家打电话，自己顺着豆豆放学到家的必经之路寻找。
十几分钟后，贾五一的手机终于响起。
班主任来电，豆豆在一个同学家。
贾五一拦下路上一辆疾驰的出租车，出租车一个趔趄，底盘发出裂帛般的脆响，司机探出头来骂：“疯啦！不要命啦！”
贾五一像没听见似的跳上车，报上班主任给的同学家的地址，催促司机赶紧开车。
司机一路狂飙，把桑塔纳开成了赛车。
到达目的地，贾五一询问过门口保安，一路小跑找上门。
一个跟贾五一年龄相仿的女人开的门，贾五一说明来意，女主人把贾五一往里让，笑着说抱歉，还说豆豆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小包袱和存钱罐，她觉察出豆豆的不对劲，可问豆豆家里的电话，她怎么也不肯说。
贾五一走进卧室，豆豆早已满脸泪花，抽抽搭搭着问：“爸爸、妈妈还有奶奶，你们大人是不是都喜欢小弟弟不喜欢我？妈妈，你不要豆豆了？我保证以后好好吃饭好好学习，妈妈不要小弟弟只要豆豆，好不？”
贾五一的心被豆豆的话给揉碎了，如果说之前她还被吴扬名和婆婆撺掇得摇摆不定，愿意站在他们的立场替他们着想，还愿意牺牲小我成全这个家的话，那这一刻，她一把搂紧女儿，拿定主意，绝不生二胎！
贾五一带着豆豆回到家，吴扬名和婆婆争先恐后地抢豆豆入怀，这个叫“心肝”，那个唤“肉肉”，仿佛这才意识到豆豆是一件会突然消失掉的珍宝，而他们之前的二胎计划忽略了豆豆的感受。
一连几天下来，吴扬名抛了公司，带着豆豆去绘本馆、游泳、爬山，使劲浑身解数哄得豆豆解开心结；婆婆变着花样给豆豆做好吃的，每天看着豆豆脸色开口；贾五一照旧陪豆豆写作业，晚上豆豆撒娇要妈妈陪睡，她也从了。
贾五一惊觉豆豆一夜之间长大了，她开始反省自己这个妈妈的是否合格，她只重视了女儿的吃穿和学习，却忽略了她内心的焦虑。如果再有一个孩子，她肯定会顾此失彼，伤了这个累了那个！想到此，贾五一打住思绪，啐自己一口，该死，怎么又想到二胎上来了，难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被婆婆和吴扬名洗了脑？自己已经答应豆豆绝不再生了，真是该死！
周六上午，九点到十一点，是豆豆的钢琴课，就在小区里一个音乐老师家里上小课，豆豆拎着琴谱就出门了。
吴扬名这天起得很早，既不出门，也没赖床，连电视都没打开，像个陀螺围着贾五一打转转。贾五一盛饭，他端碗；贾五一晾衣服，他递衣架；贾五一发呆，他陪着她发呆，看他这架势，贾五一一打眼就明白了：他肚子里有话，有事相求！吴扬名能求她什么？求财？他是这个家里最财大气粗的。求和？苏米那档子事，她早已大人不计小人过地翻篇了。求爱？老夫老妻多年，“爱”这个字眼就是米粒里的石子，一出口都怕牙碜。吴扬名唯一能有求于她的，就一件事——求子！贾五一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继续说那些来来回回的车轱辘话，干脆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给吴扬名任何挑起这个头的机会，她怕再一次伤了豆豆的心。
为了躲是非，贾五一拎起购物袋要出门，甩给吴扬名一句话：“中午想吃什么赶紧说，我这就去趟菜市场。”
吴扬名答非所问，脸盘好像葵花向太阳似的迎着媳妇笑，嘴里却拐弯唤了声：“妈，五一要出门啦——”这一声，不是知会，而是提醒。
婆婆应声从卧房出来，不紧不慢地发话：“五一，扬名，你们俩过来，妈有话说。”
贾五一一心要逃，头也不回地说：“妈，有啥话等我回来再说。我要去趟菜市场，去晚的话就买不到新鲜的鲈鱼了。”
婆婆把手里的紫砂杯重重往茶几上一拍，犹如惊堂木亮相，语气加重。“五一，妈的话你都不听了？午饭不急，咱们先开个家庭会议。”
贾五一的前脚已经迈出门槛，因为婆婆的话，万般不情愿地朝客厅缓缓迈进。
婆婆清清嗓子，神色庄严：“五一啊，今天我不仅仅是以你婆婆的身份，我更是代表了你过世的公公，代表了老吴家跟你说这件事。”
贾五一挺直了脊背，心想，坏了，婆婆连过世的公公都搬出来了，看来这对母子早就商量好了，要把她拿下马！
婆婆接着说：“我们老吴家三代单传，传到吴扬名这里，就只有豆豆这一棵独苗。可豆豆毕竟是女孩，身单势薄，将来这份家业是能靠她守还是能指望她壮大？我不是不明事理的野蛮婆婆，扬名能有今天，我们做父母的没给他一块金，他那些朋友也没给过他一块银。只有你，跟着他一起打拼多年，手里挣嘴里省，你们齐心协力才有了今天的好光景。妈心里都记着你的好你的功劳呢。所以，妈今天代表那早早抛下我们娘俩的老东西，代表扬名，求求你，求你给我们老吴家再生一个男娃！妈这是求你不是命令你。你要愿意生，我们全家感激你一辈子，扬名全力配合你，随你调遣；你要不愿意生，妈也不勉强你，你还是妈的好媳妇好闺女。妈只想抱上孙子。至于别的女人，妈就是只剩下一口气，她也休想进老吴家的门！”
婆婆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狠狠捶打着吴扬名，她没忘记苏米给这个家带来的阴影，也没忘记贾五一为了这个家所隐忍的委屈。
婆婆这番恩威并重的话让贾五一好生为难，她原本以为婆婆会强势命令，她已经做好了以强对强的准备，哪怕落个恶媳妇的罪名，失了婆婆的心，也不肯低头就范！这也是她当了吴家N年媳妇以来，第一次产生不顾全大局、拂逆婆婆心意、与吴扬名对峙的想法。豆豆的眼泪浇灌出她心底一株名叫“自我”的小幼苗，她真的想为自己做一回主！怀孕的艰辛，分娩的剧痛，养育的操劳，她受够了，她有豆豆一个就心满意足了。儿子就一定比女儿可依靠可指望吗？邻居们都羡慕贾五一有这么个乖巧的女儿，更有几个有独子的邻居抱怨，说儿子买房买车向家里要钱，十天半个月儿子也未必回家看上父母一眼！有时候，贾五一打从心里埋怨婆婆，婆婆也是女人，怎么就那么重男轻女呢？
苍天哪，大地啊，我该怎么办？贾五一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婆婆如此苦口婆心、软硬兼施、恩威并重，让她撂不出狠话，又不甘心就范，她一筹莫展地陷入两难境地。
吴扬名继续烧底火。“五一啊，我这几天也把豆豆的思想工作做好了，我保证疼她跟疼弟弟一样多，她多个弟弟就等于多个像爸爸一样勇猛的保护者。我答应给豆豆买个点读机，等她放暑假了，咱们一起去香港迪士尼乐园。我给她买了一套最新版的芭比娃娃，这小丫头终于点头答应了。豆豆这一答应，你就彻底没后顾之忧了。”
贾五一身子一软，吴扬名求子之心坚如磐石啊，她以为这段时间吴扬名讨好豆豆是心中愧疚，原来他是行的“围魏救赵”之计啊。这下完了，豆豆也站到他们那拨去了，自己孤掌难鸣啊。
贾五一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强行挣扎着起身进卧室，出来时拿着一只牛皮纸袋递给婆婆，这里面装的是她和吴扬名这几年下来为公婆投保的保险单据，还有一张医疗卡和一张养老存折。
婆婆不解，问贾五一这是要干什么。
贾五一闻言软语道：“妈，即使从现在开始全国放宽二胎政策，缓解社会老龄化的问题，但二胎显然不适合咱们家的实情。您辛苦打拼了一辈子，现在应该是唱着夕阳红享受人生的快意阶段，我有豆豆万事足。现在国家的社会保障体制、老年人的抚养问题，已经从社会保障体制完善、社保水平控制、社会公益体系等方面得到解决，我会把自己跟扬名的养老问题好好安排一下，将来绝不拖累豆豆。至于公司的将来，可以改制可以控股，招聘管理者，这些都可以商量。您说呢？”
婆婆鼻子一酸，把一个四方小盒子交给贾五一，说：“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拧不过这个弯，我劝也是白劝，这个现在就传给你。我是有寿限的人了，今晚脱了鞋就不知道明早能不能穿上。这个趁早给你，我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婆婆交给贾五一的，是一只祖传翡翠戒指，吴家一代代相传，谁拥有它，谁就是吴家之主！
贾五一惶恐了，她怎么敢接分量这么重的东西，这枚戒指赋予的责任和使命太重大了，她接了，就等于也加入了吴扬名他们的大部队中，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自此，她的肚皮就由不得她做主了。
婆婆颤颤巍巍地起身。“五一啊，是不是等我给你跪一个磕一个，你才肯接？”
吴扬名接过戒指，捉过贾五一的手帮她戴上。
贾五一俯下头去，一滴泪砸在翡翠戒面上，晶莹剔透。
这一役，贾五一输了，二胎，她得努力怀上了。她不禁想，为什么女人在婚姻里从来就没赢过，抑或总是赢了虚名输了自己？
贾五一有不好的预感，这条二胎之路，指不定“二”出什么幺蛾子，“二”出什么风波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