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次,他并没有马上缴械投降,开始东拉西扯:“你在日本好么?有没有带纪念品给我啊!”
“苏言,家里出什么事儿了。”我只是慢慢地说,预感不会是什么好事,只能勉强打起精神来面对。
“二叔他……出了车祸。”
“什么时候的事?”我抓着他的袖子,紧张起来。
“上个月的24号,车被一辆货车从后面突然撞上来,脊柱受伤。”苏言感受到我的惊恐,只是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带我去医院。”说着我已经率先走出了机场的大门。不知道是不是机场的建设实在有问题,我竟然走着走着就摔了一跤。苏言赶紧跑过来把我搀起来,地砖很干净,也很凉,手碰在上面,终于有了一些真实感,我用力站起来,拍拍身上,“好笨哦!”我想笑,但是嘴角一定僵硬地很难看吧。
电话尖锐的响起来,我只是摸索到口袋里然后关机。
“走吧。”
一路上苏言向我解释父亲受伤的情况,说不会有生命危险。
可是当我看到病床上平躺着的人,哪里还是那个中气十足地对着我发火的父亲?他的鬓角都已经有了白头发,脸上也开始有了皱纹。脖子上戴着颈箍,不能动弹,眼泪“轰”地一下子就涌到了眼底,觉得痒,可是不敢用手去揉。
机械地走到床前,去握住他的手。以前觉得父亲的手好大好大啊!温暖得让人安心。可是现在它因为过多的点滴而有了轻微的水肿,还有泛青的针眼留在上面。
可能是一直睡得不沉,父亲醒了,看着我微怔了一下,然后就笑了。很慈爱的笑容,不是我准备好迎接的怒火腾腾。
“回来啦。”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没有力气讲话似的,有微微的沙哑。
“嗯。”我重重地点头,不知道这一刻还能说些什么。心里只觉得发闷,像是个塑料瓶子,敲一敲就会发出闷闷的响声。
“没事儿,过两天就能出院了,别担心。”
“嗯。”看着父亲的手抬起来,想要摸我的脸,自己轻轻一碰才知道原来上面已经一片潮湿冰凉。
后来见到母亲,还是那么干练的主妇形象,只不过我看得出来,她的内心恐怕是早已经累得麻木了。
她坚持要我回家休息,可是我说坐飞机不累的。
“哪里都没有家里睡得踏实。”母亲的话仿佛谓叹,背后的很多东西都是沉重的。这个家维持得并不容易。我的童年,也不是童话故事。
六岁的那年,我快要上小学了,妈妈给我买了粉红色的小书包,凯啼猫的铅笔盒,漂亮的刺绣裙子,还有我想要了好久的一对布娃娃。我觉得那一天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天了,妈妈一直陪着我,都不去上班,还带我去游乐场玩了好多次的旋转木马。
我问:“妈妈,爸爸要是也一起来就更好了,下次我们一起来吧!”可是母亲的脸上并没有和我一样的笑容,只是轻轻地说:“爸爸一会儿就来接你。”
“哦,那我们一会儿一起回家吧。今天依依想吃烧茄子。”妈妈没说话,却哭了。我以为是因为她不喜欢吃茄子所以赶忙说:“依依不吃烧茄子了,妈妈喜欢吃什么?”
“今天吃烧茄子。”
那天的黄昏,父亲确实来接我了,可是母亲并没有跟我们一起回家,只是摸摸我的头发,重新给我编了已经有点散掉的辫子,对父亲淡淡地说了一句:“今天晚上做烧茄子给依依吃。”
然后父亲就带着我往门外走,“再等等妈妈啊!妈妈还没走呢!”我忙着向站在后面的母亲摆手,让她快一点。可是她却一直站在原地不动。而父亲的步子越来越大,我跟不上,他索性把我抱起来。我的下巴搁在父亲的肩头,看着母亲抬起手,擦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