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动！劫色！”
我推开虚掩着的603的门，想要娱乐一下。
“没人？跑哪儿去了，门也不锁。”
在KTV为了解渴喝下去的一瓶啤酒这一会儿发挥了威力，算了，先上去睡个回笼觉好了。
熟悉的气味，柔软而有着棉花清香的被子，沉入睡眠的前一刻，我觉得知足而幸福。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细细的呻吟声。谁？睁开眼睛，还是一片昏暗，因为经常熬夜，大家都在床铺周围挂上了遮光布。一眼看过去，像是四个长方形的防水帐篷。
起身拉开帘子，就看见尤佳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蜷缩在床铺上。
“尤佳，怎么了？不舒服吗？”
听不到她的回答，我上了她的床铺，却发现她满头都是细细的汗水。
“尤佳，尤佳！”她整个身体蜷缩成可怜的一团靠着墙壁，下唇被牙齿咬得泛白，手绞着衣襟。整个人的姿态让我觉得脊背发凉。
然后我见到了床单上的血迹——尤佳是不痛经的，今天也不是她的经期。
无论我怎么叫，她已经没有意识回答我了，只是喃喃地说“痛”。
我吃力地扶起她，“走，我们去医院。”
平日里喧闹的寝室楼早已经因为假期而人去楼空，脚步在清冷的走廊里有轻微的回声。紊乱的，不稳的。我抱不动比我高许多的尤佳，只能半扶半抱地把她带下了楼。最近的校医院是不能去的了，因为心里隐隐觉得事情怕是不那么简单，尤佳的不舒服恐怕也不是校医能处理的。
市立医院的环境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明亮，也一如既往的冰冷。然而更让我感到冰冷刺骨的是医生的话：“我现在已经不能称她为病人了，她算是受害者。”医生拿下口罩第一句对我说的是这句话。脑子里“轰”的一声，这是什么意思？尤佳不会是被……
“她是由于第一次性经历就受到非正常的虐待，才会导致下体撕裂伤，流血不止。可能还有****内部的损伤。”
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清楚，医院的大厅有着微弱的回音，加强了声音的响度。我却觉得是回音壁般——反反复复地在我耳边回荡不息。
尤佳，最爱干净的尤佳，最可爱的尤佳……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整个人傻傻地看着被推到病房去的她。
看着病床上的人，苍白的脸色，头发贴在脸上，本来妩媚的长卷发就这么一团地纠结着。眉头紧紧地皱着，听到周围的声响会不安地微微晃动。
“去洗澡啦！臭依依！”军训的时候，你把懒惰的我推进浴室，落锁。
“看看这件衣服是不是很好看？”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你挑了一件白色的针织衫，很女人。
“记得以后给我签名哦！”你还打我的头，对待未来之星的态度怎么可以这样？
“别管他们，走，姐姐请你吃饭。”你真的仗义到分我一半的伙食费，而说自己减肥。
眼前晃过的到底是谁的青春，无辜而纯白。鼻端闻到的是医院特有的消毒药水味道，现在这里面有了我熟悉的味道，尤佳身上淡淡的栀子花的味道。她总说我胡说八道，怎么会真有体香这回事。可是此刻，我却分明闻到了空气中，那股温柔的馨香。每次我难过的时候，尤佳都会来抱抱我，我总是会闻到这种好闻的味道。心里暗暗给这种味道取了名字叫“安心”。
“我们给她做了处理，打了镇定剂。你先去办住院手续吧。”
我连谢谢都没有说，像是一个机器人，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连电梯都不等，我只想远离人多的地方，保持安静，然后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安静的楼梯间，皮鞋的声音很明显，哒哒，哒哒。如同行尸走肉，我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一个转弯处，手被破损的扶手划了开来，觉得有尖锐的冰冷金属碰触肌肤。不再是身体本身的温热有余。
我终于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是真的。
痛，像是从神经末梢极慢极慢地传过来，一丝一丝尖锐的痛，不急不缓地蔓延，直到心口，直到四肢百骸，直到我再也站不住蹲下来，捂着嘴巴哭泣。
尤佳，每次我难过你都会抱我的，对不对？我现在好难过哦，你抱抱我，再抱抱我，好不好？好不好？
地上开始有一个一个深色的水渍，我只是看着它们慢慢增多，愈发密集，无能为力。
又有皮鞋的脚步声响起来，我很想站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然后潇洒自然地走下楼去。可是双腿却仿佛不理会我的意志，软弱得动弹不得。
我不动，不出声，只等这人从我身边过去。把我当空气也好，当作可怜的人也好，此刻的我都无暇顾及。
可是一双被擦得很亮的黑色皮鞋停在了我的眼前。
我被一个外力强拉起来，修长干净的手拿开了我嘴边被我咬着手背的手。
我看着他棕色的头发，浅色的眼瞳，白皙的脸，我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洁净的衬衫袖口。我见他总是在医院，总是在我哭泣的时刻，总是在我狼狈不堪的时刻。
我更加觉得老天是多么的戏弄人。难怪易扬不喜欢我，这样一个糟糕的女子，怎么会有人喜欢呢？不讨厌就不错了。
所有的情绪掺杂在一起，我觉得莫名其妙的委屈，然后眼泪就重新聚集在本想逞强的眼眶。
易扬只是无奈地看着我，我甚至以为他的眼睛里有了心疼的光芒，可是怎么可能？
他却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拥入怀中，轻拍我的背。自然得仿佛我们天生就该如此。他的胸前，白色大褂上写着D市市第一医院，这七个字，我无意识地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过了许久，他的声音从我的为耳边传来，有轻微的震动。
“又胃痛？”
我只是摇头，抽噎着，甚至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眼泪于是随着我的摇头动作不断地流出来。
当看到白色的布料开始有透明的倾向时，我终于止住自己的眼泪，稍稍脱离易扬的怀抱。他反而没有尴尬，依然一派自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