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好久不见,易扬。”
短短几秒钟的沉默,也或许是十几秒钟,在我看来却是漫长如黑夜。
“怎么从北京跑到这儿来了?”强迫自己看着那张早已刻在心版上的面孔,我微笑。微笑,苏依,微笑。
“这就是你所说的工作?”易扬根本不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冷冷的看着我。比我高20公分的身高并不会给我压迫,然而他的眼神却是分明把我看到了尘埃里去的。
易扬,你又想我如何回答呢?我隔着厚厚的树脂镜片看着面前英俊得让我心痛的男子,旋了脚跟转身离开。
缓慢的,脚下的高跟鞋有一声又一声的清脆,音调是凄凉。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到最后我几乎穿着三寸的高跟鞋在跑了。落荒而逃。
上了公车,司机先生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着“关门小心”,眼光瞟到门口的我时有惊诧。坐在车尾的窗边,脸上觉得痒,用手一摸,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什么时候留了泪呢?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笑骂自己,可是眼睛却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不断地涌出温热的液体。
“苏依。”
“Peter。怎么又来了啊,再这样我要怀疑你是不是下岗了。”
“小丫头!少给我来这套啊,我对你哪放心得下。”他笑着给我一个暴栗,惹得我哇哇大叫。Peter忽然叹了口气,“我现在真是有点后悔,当初就不该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Peter,够了,你为我做的够多了。无论那时还是现在,本来你都可以置身事外的。”
他伸手揉揉我的头发,“你这个孩子啊,总是坚强得让人心疼。”
“我现在很好,真的。不用这么三天两头儿地过来看我啦!”我只差拍胸脯保证自己是乖宝宝了。
可是,他不说话,只是一张无奈的脸看着我。好像对着一个让人头痛的小孩,不知如何是好。
“Peter。”
“嗯?”
“其实……那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
Peter吃惊地看着我,“什么?那你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任凭公司这么处置你?”
“黑田找上我只是因为我吃蛋糕的方式,黑色的裙子。”
冷冽的清香已经侵袭我的呼吸,我的手紧抓着床被,甚至开始不自觉的颤抖。
“停止,请您停止。”终于,我还是做不来无所谓。
身侧的床垫突然恢复了平整,他坐起来看着我,眼睛里有探索,然后轻轻敛下了视线。
“理由。”他也并不暴躁,跟我要解释。天知道,前一刻,我真不知道如果他不顾我的拒绝会发生什么。
我平顺了慌乱的呼吸告诉他:“因为我的心里爱慕着一个人,并且希望可以用干净的心继续地爱下去。”
赤着脚跳下床,想要拿起来时的衣服离开。
“无论如何,今天真是对不起了,那么,黑田先生,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身后却传来低沉的笑声,“呵。”
我回头看着黑田,可是他的脸上并没有我以为的嘲讽,只是有着无法理解的悲伤和惋惜。他在惋惜什么呢?对我太君子吗?
“天亮再走吧。”他靠在床头,闭着眼,声音轻得仿佛连嘴角都没动过。头发还半干着,不是会场上的一丝不苟,显得年轻而没有攻击性。
我呆站在那里一时不理解他的意思,事实上如果我现在回去,玲子只会骂我没用,而且半夜三更我一个女孩子也实在不方便再出去,我不是不感谢他此时的风度的。
他侧身关了台灯,侧身躺在床上。
我轻手轻脚地坐在靠窗边的贵妃椅上,他背对着我躺在床上,我身体都不敢动,只怕发出声音,慢慢觉得僵硬。酒精的影响让我有点想睡,可是又不敢就这么在黑田的房间睡着,于是闭着眼睛也是时刻注意着屋子里的每一丝声响,只盼这夜晚赶快过去。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的呼吸声,匀称而有存在感的男人呼吸。
“曾经,有一个女孩儿,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明星。她很漂亮,也很有才华,喜欢用慢慢享受的自创吃法吃咖啡千层酥,喜欢穿黑色的裙子。”黑暗中忽然有了他的嗓音,吓了我一跳。
视觉的黑暗让听觉更加敏感,黑田沉稳的声音带着夜里的冷,“后来她爱上了一个年轻的穷导演。他们曾经说过,以后成名了要坐劳斯莱斯汽车,每天吃咖啡千层酥;以后成名了要继续爱对方,谱出文艺圈的美谈;以后成了名要合作一部电影,她来演,他来指导。可是年轻的导演他贫穷,他无权无势,女孩儿还是选择为了自己梦想而离开。”
女明星的命运总是坎坷,那时的她也是其中的一个吧。
“她的梦想是否实现了?”没等我意识到自己的清醒,清晰的声音已经从我喉咙里发出。
“她死了,在6年前的车祸。”
是了,只是因为这种种的相似,我才会雀屏中选。
“Peter,我想大家并不会因为我的解释而相信我的清白,他们只会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既然于事无补,你让我说什么呢?”我抻抻手臂,从沙发里站起来。“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也要上台了。”
“苏依,我相信你。”
“我知道,谢谢你。晚安了!”我巧笑倩兮地冲着他甜美的微笑,摆手。
我没说出口的是,我已经不想要再继续这种生活了。我以为那是新的生活,可是原来更加肮脏不堪,弱肉强食。那些水银灯下的美丽都是一片片美好的蒙太奇效果修饰出的幻觉,而我还是懦弱无用,不能在那一片耀眼的璀璨下生活的无忧无虑。
今天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我已经赚够了路费,可以回家去了。爸爸,妈妈我回家了。
大家为我办了通宵的庆祝会,天大亮的时候,一行人才从KTV出来。
“Susan,你的脸色怎么还是那么好啊!人逢喜事精神爽啊!”Judy已经喝啤酒喝得晕乎乎的了,说话也是慢吞吞的。
“还说我,你就是一脸苍白,想扮贞子也要等天黑,现在天亮啦!”我拍拍她的头,“以后保持联络啊!”
“嗯,保持联络,byebye!”
看她和大家一起离开,我向着学校的方向蹦蹦跳跳地走着。
尤佳,方瑾,晶晶,大一的时候说要一起考研究生的。现在我们终于还是可以在一起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