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两人感觉她说话时在颤抖
冰心舒月走近数步,在他面前站定,声音仍旧颤抖:“还是……还是我来处理吧……”
她的手还没伸出,月无痕也还没答应,一直没说话的萧泽宇却怒气冲天的开口了:“你不是晕血吗?还如此逞强!没听到他说死不了吗?他受伤了,自然有军医帮他包扎!”
说完这一句,萧泽宇拂袖而去。那雪白的身影在落日夕阳中形成一道落寞的风景。
望着萧泽宇的离开,月无痕沉着地发问了:“他……是你什么人?”
这是他早就想问,却一直没问的问题,也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他救我九次不为多,我欠他九条命不够还。是恩人,亦是朋友。”冰心舒月如实回答。
她又看了看月无痕的伤势:“既然……你不用我包扎,那……我先去看看我的朋友。”萧泽宇离去时的神情令她颇为担忧。他好象真的生气了。
月无痕毫无意识地点了点头,他仍旧沉浸在冰心舒月刚才那句话里还没回过神来。
她……曾经到底遇到过怎样的危险!
该死!深深的自责满过他的心扉,箭伤裂开更严重了……
忍着痛楚,月无痕合上玄袍也往外走去。
军帐外。冷风过境。
冰心舒月轻拉着萧泽宇的衣袖:“祭天,无痕就是我曾跟你说过的,我儿时的朋友啊。”
萧泽宇不语。
冰心舒月又拉着他的衣袖摆了摆:“祭天,你不可以生气哦,再生气脸就更苍白了……”
萧泽宇依旧不语。
冰心舒月没办法,叹了口气,有些哀伤地说:“祭天,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我真的没事。而且,我也不希望你们有事。你和他,你懂吗?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有事。若今天受伤的人是你,我也会那么说,那么做的。”
她努力说完这句话,正准备转身离开,手却突如其来被萧泽宇抓住!他凝视着她,眉头深深锁起,看起来十分担忧。
这一次冰心舒月没再挣开,她顺着萧泽宇握住她手的手势,走回他的身边,仰起头望着他深邃的眼睛,轻轻开口:“泽宇,我以后就叫你泽宇吧。一直觉得叫祭天怪怪的呢。泽宇,我知道你很担心我的身体,你放心,我会很好。我们都会很好,会很快找到火寒池。不会死。”
泽宇……她终于这样叫他了。心里暖暖的,也酸酸的。
“记住,你的命是我的。除非我死,否则……我不想看到你和谁在一起。包括……月无痕。”
“泽宇。”她因他的话而震撼。
“呵呵,当然,如果我独自死去,我也希望有个够强的人好好照顾你。若真有那个时候,我希望照顾你的人是……月无痕。”
笑中含泪,落寞悲戚。
军医诊断说月无痕的箭伤因为感染了风寒,更加恶化了。
冰心舒月愕然,昨天他不是呆在军帐里面处理伤口吗?怎会又染了风寒……
南桑帝王那边也显然知道了月无痕受伤的消息,攻城之心更急不可耐了。
眼看战事一触即发,月无痕将目光望向了冰心舒月。
相信她吧。相信她。
他从自己腰间取出一块令牌,令牌之上一面刻着浮雕的天籁城草图,一面刻着醒目的“月”字!
这是无上的北暮国帝王令!
帝王令向来只赐给帝王最最信任的人。如今,他却要将这无上的信任,交给冰心舒月!
帝王令一出,满室肃然!所有在室成员,无论官衔大小,一律单膝跪地,行了帝王礼。
整个营帐之内,只有现代穿越过来,不太懂礼仪的冰心舒月没跪。还有……就是淡漠孤傲的萧泽宇了。他挺直而立,目光自始至终都只在冰心舒月身上。似乎室内发生的其他事情与他无关。
月无痕也不恼,他正式的将令牌递给了一身宽大黑袍罩身的冰心舒月,低沉暗哑、动人心魄的刚毅嗓音响起:“断无崖听令!”
“是,吾王。”冰心舒月上前几步,虽没下跪,双眸却严谨而赤诚。
月无痕将沉甸甸的帝王令举起,下达了无比慎重也无比信任的帝王令:
“帝王令在手,见令如见王!
帝王令在手,士兵生死心中留!
帝王令在手,一生……为令上姓名所有!”
冰心舒月望着眼前折射着金光的令牌,内心感慨不已。这是信任,也是责任。宽大的袖口之下,纤细的双手握拳,渗透出薄薄的汗水。但是她强迫自己将单薄的背脊挺直,凝视着月无痕好一会儿,毅然伸出了手准备接帝王令!
她朗声回话:“谢吾王信任,断无崖接令!”
黑袍下接帝王令的双手完全伸出,那双手,白皙剔透如葱玉,十指修长而细腻。
月无痕沉着地将帝王令递给了她。
在给的过程中,两双手略有碰触。他的手,很大,经过残酷的训练已经起茧;她的手,却温暖而柔软。在碰触的瞬间,两人都有微微的闪神。
所有士兵听闻一向果决英明的北暮王竟将帝王令交给了一个神秘的黑袍女人,都惊奇且疑惑!
可是,他们的置疑只保留到了日落西山之前。
南桑帝王的铁马军队接连三次胜了有战神之称的北暮王,士兵们军心大振的同时也有些心高气傲和浮躁,他们在天籁城门外大肆奔走相告,要在今日日落西山之时将天籁城核心城池攻下!
落日还未完全落下,南桑士兵果然率领铁马部队全副武装攻进城来!
他们完全忘形到不去深思为何如此轻易就攻破了城,而当他们的兴奋达到最高顶点的时候,就是悲剧了……
天籁城后方大片空出的残垣断壁成为铁马队的致命障碍!
他们的队型再也灵活不起来,再也展不开,铁马装备成为负重和累赘!
这时候,冰心舒月下令了!
徒留的两千渺渺精兵就将南桑大军给围抄了个干净!
南桑士兵包括南桑帝王在内,装备笨重,前逃无门,后退无路成了瓮中之鳖!
眼看兵败在即,再阴狠毒辣的南桑帝也慌了手脚,面对北暮军的劫杀,他胡乱找身边的南桑侍卫做了替死鬼!
这一点,触怒了军愤!再加之他平时不施仁政,暴虐无常,所以兵败的士兵们竟然内讧造反了!
一时之间,无数的刀箭朝南桑帝王萧亦成刺来、射来!
一瞬之间,昔日的残暴帝王成了活生生的肉冢!惨不忍睹!
北暮军因此缴获了大量的兵刃、战马和俘虏!
北暮庆功宴。
军帐之内,灯火通明。
所有北暮士兵的脸上都洋溢着胜利之后的喜悦。
他们都在东张西望,嘴里都在嚷嚷:“军师呢?那个女军师呢?神秘军师到哪去了?为什么还不来?”
有些干脆来了句:“什么神秘军师!难听!应该是神算军师才对!神算军师在哪!”
绑着绷带的月无痕一向严峻的俊毅脸庞上也挂着淡笑,他定定地望着军帐的入口处出神。
自那日争吵过冰心舒月的住处问题后,他与萧泽宇两不相让,最后无法,只好在二人帘帐的中间给她另外搭建了一处简易却结实的帐营。
每天,他都可以看见她帐营里的灯火,感觉彼此离得很近。
每天,他都是等她帐营里的灯火熄灭以后,他方才休息。
每天,他都比她早起,然后赶在萧泽宇之前,敲着她的帐营门,拽拽也酷酷地说道:“懒军师,你该起床了!”
每天,他都逼她和自己一同用早膳,然后看着她吃下一整碗东西,否则他就故意不依不饶:“吃得这么少,怎么上战场去指挥,去打仗!难道你想所有人时时刻刻都保护着你!”
每天……每天……每天……
总之,每一天他都想无数的理由出现在她身旁!
或许,有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好了,既然那个善良的傻女人想隐瞒,他就继续装作不知道吧!
他很高兴,也很庆幸,她还活着,并选择了回到他身边!
火寒池,即使倾尽所有兵马,他也一定要帮忙找到!
而至于曾经伤害过她的所有人,他都不会放过!南桑帝王是死了,那么……下一个是……
正当月无痕在热闹的营帐里独自沉思的时候,冰心舒月与萧泽宇并肩从外面走了进来。
“军师!”
“神算军师!”
士兵们呐喊起来!一个个都雀跃不已。
也确实!连北暮王连攻三天都攻不破的南桑铁马队,就让她查看了下地势,分析了下对方装备特征,就轻易取胜了!
他们不知道,孙子兵法里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冰心舒月依旧是宽大的黑色玉袍罩在身上,待她走近时,方才看清可能因为外面风沙大,她的衣襟、冒沿都有些许尘土。
月无痕站起,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替她弹掉了身上的灰尘。
这一细心且亲昵的自然动作,令冰心舒月面罩下的脸微红,也令一旁的萧泽宇眉头皱起。
不停有士兵前来劝冰心舒月的酒,被月无痕从旁拒绝了。声称军师乃纤弱女子,不宜引酒。
其实,内心里他非常满意她今天在战场临危不乱的表现。
他的舒月,以前他只知道她很善良,现在却又看到了她的聪颖镇定。有着不输男子的胸怀。
今日之战,从头至尾,她都只是安静地站在城墙最高处,到了该出兵时,她才认真交代几句,尔后无论她眼皮底下的战事如何惊心动魄,血雨腥风之中,她始终淡定地站着,安静地看着,不发一语!
整个南桑帝国就在她平静如水的眸光里彻底沦陷,彻底功败垂成!
月无痕却不知道,晕血的冰心舒月之所以能强迫自己做到这一点,完全来源于他肯信任她,有了信念的支撑,她不停告诉自己,不能倒下,不能弃那么多人的生死于不顾。
她记得,他说过:帝王令在手,见令如见王!帝王令在手,士兵生死心中留!帝王令在手,一生……为令上姓名所有!
士兵们见月无痕不让军师喝酒,只得转过来敬起帝王酒来。在他们眼中,月无痕是至高无上的战神,是天籁城的支柱,是最强的领袖,是最好的兄弟!
看着士兵们热血沸腾的脸,月无痕端起酒杯正要一饮而尽,一直未开口的冰心舒月却说话了:“王,你的伤还没好,不益饮酒。”
听此一言,士兵里不知是谁胆大的咧嘴一笑,起哄调侃道:“弟兄们,吾王有伤在身,军师不让吾王同我们喝酒,那么说怎么办?”
“那就不喝!我们都听军师的!”说完,什么笑声都有。
胆大包天的某人继续不怕死的慷慨发言:“那……弟兄们,你们说吾王是不是以后也该多听军师的话?”
“是!”所有士兵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
在他们心中,他们一直孤寂的王在某个绝世女子失踪以后,在立了空妃墓以后,终于又有女子可以入王孤傲的眼了!他们,就要有王妃啦!
“吾王,那么多南桑俘虏该如何处置?”有士兵问道。
“处死吧,王,处死他们吧,那些俘虏一个也不能留!”有士兵附和。
“对!必须得处死他们!否则他们会纠结在一起,会再次东山再起,会造反的!”士兵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月无痕却将锐利的目光看向了一旁一直静默坐着的冰心舒月:“断无崖军师,你认为那些战争俘虏该如何处置?”
“回王的话,我在天籁城呆了一段时间,发现这里的环境因为战争遭到急速的破坏,边界黄沙已非常多。”
冰心舒月回答了与月无痕问题毫不相干的答案,众士兵皆面面相视,在说如何处置俘虏呢,这关黄沙什么事?
冰心舒月并不管这些,她继续兀自说道:“我私下问过天籁城的少许士兵,他们告诉我边界每到夏季,会降大雷雨。”
怎么说着说着还说到下雨了?完全不着边际的话啊。士兵们更加摸不着头脑。
有人沉不住气了:“那个……军师啊,吾王是问你怎么处置那些俘虏呢。”
“我想让他们帮助天籁城百姓,植树造林,一同抵御风沙袭击。”
“什么!”所有士兵都愣住了,从来没有听过谁要这样处置俘虏的,这哪是处置,简直就是放生嘛!
“原本天籁城后方大片沃土皆是良田美景,如今被战争和风沙袭击,只剩残壑断垣,满目狼籍,而黄沙还在往这边迁移,若是大家誓死保卫的家园被如此糟蹋,被黄沙吞噬,这和直接战败有什么两样呢?”
月无痕听之,内心也为之一颤,舒月的心确实比平常人更豁达宽广些。
但士兵们还是不能理解,他们认为俘虏是敌国士兵,又怎么会愿意留在天籁城?况且,留下他们,将来会带来多大的隐患还是个未知数。
有士兵又开口了:“军师啊,只怕这些俘虏无心留在天籁城,将来造反就麻烦了。”
冰心舒月望着这些古人们,他们完全不知道破坏环境所带来的巨大危害性。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边界天籁城时便被这里的风景所迷,可如今呢?短短数月,过眼云烟,所有美好几乎被损失殆尽!
“俘虏士兵虽是他国敌军,却也都来自黎民百姓。如今,他们已国破家亡,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又怎会不愿意呢?若都不放心,可以让他们贯以月姓,方便管理确认。很多时候人心是需要去正确指引的,好与坏、生与死,往往都只在一念之间,这……需要统治者去领导!”冰心舒月说完,轻轻低下头去,“要活着……有时候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可是一旦有了存活的信念和希望,就算再苦再累再痛,也要坚决活下来!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所有人都健康和平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