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答应远嫁月无痕
起先，萧泽宇并不回话，只是一脸疲惫沉默地望着她，可是见她不甘心不妥协的关切眼神，他不得不耐心开了口：
“丫头，放心，我死不了……呵，救两个毫无知觉的人，耗费了我太多心神，休息一下就好……”
“骗人！你明明就快死了！你……你的身体都是透明的了！”冰心舒月的眼泪快要落下来。来到异世，他救她次数最多。
他让她叫他“祭天”，可他现在如此虚弱，是不是代表来年她就得望着天上的浮云才能再见到他了？
将天幕画成地脚，海角天涯，谁与谁再次相约……
萧泽宇看着冰心舒月担忧的神情，虚弱而愉悦地笑了。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他望着她：“好不容易逃出来，你想要找的人、想要取的东西都拿到了，今后有何打算？”
冰心舒月依旧眼也不敢眨地望着他，似乎真怕一个不慎他就会消失了一样：“我想带着我娘去找我师傅，就是那个我曾经跟你说过这个世界上最温和最俊雅也对我最好最疼惜我的人！”
“咳咳……然后呢？”听她如此一说，他情绪不可抑制激动起来：“然后把你自己嫁掉？”他问得一脸认真，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等着答案。
“嫁掉？嫁谁？我吗？我嫁谁？我师傅吗？我嫁我师傅……吗！”冰心舒月也是一脸惊奇，反问过来，越问越激动：“怎么可能！天方夜谭嘛！”
萧泽宇不耻下问：“天方夜谭是什么意思？”
冰心舒月抚抚额头，汗颜！原来情急之下又说了鸟语，古人听不懂！
她干脆脖子一扬，胡扯到底：“所谓天方夜谭就是我师傅跟我娘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的意思，跟我没半点关系！”
“哦……这词不错。”明知道她在信口敷衍，却因她的解释心情大好：“这么说你打算成全你师傅和你娘了？”
“对啊，他们是分散十多年的苦命鸳鸯呢……”她站起身，跑到花树后静静昏睡的花魂皇后身边，帮忙理了理她的白衣衫，接着背对着他小心翼翼的又问：“那你呢？祭天你又有什么打算？”
问这句话的时候隐隐含着惆怅，似乎又一个真正对她好的人与她分别的时候到了。
很喜欢她叫他“祭天”时的错觉。一种彼此早就认识、同甘共苦的错觉。
他抬头望着天悠悠的回答：“你不是说我母后是爱我的吗？我想去找她。另外，你不是说我看上去就要死了吗？我得去找传说中的火寒池，否则，我的寿命会减少一半……”
说这话的时候他又恢复了他一贯的风淡云清，好象他自己的生死无关紧要一样。
“什么！你……你的生命就只剩下一半！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你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要找火寒池？那你还不快去……”
冰心舒月整个人都跳起来，推着他就往外走：“快走快走啦！我们就此分道扬镳！你若不找到火寒池、不治好你自己身上的伤，你就别回来见我了！”
“呵……”萧泽宇苦笑着，踉跄着转过身抓住她的手臂：“好的，丫头……等我找到我娘，等我治好我的伤，等我想明白我为什么三番五次打破原则要救你的时候，我就再回来找你！但是，在此之前，你一定要保管好你这里的位置！”
他说得坚决，牵着她的手按在了她心脏跳动的地方……
传说，皇城里飘荡着一抹白色孤影，腰配玄玉，清冷绝伦。
她眉心一颗泣血朱砂痣魅态横生，倾国倾城。
她抚一把绝世的弦魔琴，长发齐腰不束绳。
这绝色妖姬若在白天抚琴，闻琴之人便会在朗朗晴空里看见幻化而出的忘忧湖，忘记一切烦恼忧愁；若她在暗夜里浮现，则一定会令那月华失色，灿星陨落，令闻琴之人幻见内心最恐惧最厌恶的东西，从而不顾一切撕裂自己的心脏，成为弦魔琴下的殉葬品……
那日，又是月明星稀之夜。
萧泽宇刚走，大批侍卫分成两批，一批持刀，一批持箭闯入，南桑帝王萧亦成阴沉着脸如寒星陨落般再度出现！
他狂噬粗豪地一甩浮袖，袖子上的龙藤图案即使在漆黑的夜里也隐隐可见，他不可一世地开口了：“你们在天牢里的一字一句都没逃过朕的耳目，现在！我相信你就是朕的亲生女儿，舞妃那个贱人只是我需要的一步旗子罢了！她已逃离南桑，而她的儿子……看在他是你的朋友、曾经救过你的份上，我也让他走了，该走的人都走了，你们，必须留在朕的身边！朕将赐你们一世荣华以表亏欠！”
“呵……”冰心舒月看着南桑帝王丝毫不知悔改、甚至在说出要赐她们一世荣华的时候那仿佛馈赠了莫大恩泽的嘴脸上，她讥诮地回话了：“现在来认亲是不是太晚了？你将我娘害成这样，或许她这一辈子再难醒来，就要变成一个活死人了，而我……看见你就想吐！你的所作所为，只配四个字，我不杀你，却希望你……孤独终老！”
“大胆逆女！敢如此对朕说话！若朕当初真有何不是，也得怪你母后不肯解释清楚，一切伤害都是她自己造成的，与朕何干！这些年朕也不见得好过！”现在他都亲自来请她们回去了，她还想怎样！萧亦成因事不遂意，冰心舒月竟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而恼怒不已！
“呵，好一个与你何干！好一个这些年你也不好过！当然了，一个成天忙着勾心斗角，忙着惟我独尊，忙着置他人于死地的人当然不会好过了！”冰心舒月冷凝，不甘示弱地回击。
南桑帝王危险地眯起眼：“你信不信这么多年过去了，朕也不在乎究竟有没有你这个女儿，朕现在手一挥，你就必死无疑！”
这个女儿太难掌控，他已快失去耐心般将残忍的目光望向了一干随时听命的侍卫！
正当南桑帝王准备下帝王令时，有一个满头白发、公公模样的人小跑步跟了上来。
他直接跑到皇帝面前也不说话，就手舞足蹈了一番便匆匆退下了，看起来像极了又聋又哑的人！
哑伯！冰心舒月突然大吃一惊，她记起来，这人正是当日青铜男子玄翼天那条船上的哑伯啊！
这位哑伯还照料过她的生活起居！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看他一身公公服饰，莫非……他就是皇城门口那日侍卫首领让她等待的卫公公？
可惜……那天她并未等到他，而是随舞妃赴了鸿门宴！
如果早些遇到的是哑伯，是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卫公公，那她是不是就会少受很多苦，很多事情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皇帝在见过哑伯后神情复杂了起来。
那张脸，阴森峥狞，似又打定了什么恶毒的主意，欲拖她下地狱。
冰心舒月看着这样令人心寒的帝王，一语不发，缓缓抬起她那满是绷带缠绕的手。
那是萧泽宇在她昏迷时扯裂自己衣衫为她所包扎上去的。
还好，他已经走了。否则，又要连累他了。真希望他能找到火寒池治好他的内伤。
她像没看到面前那么多拿着兵器的侍卫一样，只是一下又一下重重拉扯着手上染血的碎布条！
随着她的大动作，十根手指上的布条很快就都脱落了，原本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再度流出殷红的血来……
在血滴落泥土之前，似受到了什么感应，有灵物幻化而出，接住了甘甜芬芳的处子之血。
是……无弦的弦魔琴，凭空出现，静静躺在了地上。
冰心舒月面无表情的将之抱起，一步一步慢慢后退，用自己的身体完全将昏迷中的花魂皇后挡在了花树下。
她盘腿坐下，将琴放在腿上，毫不顾忌地任由鲜血滴在无弦的琴身上面，盛放出诡异幽蓝的光，然后定定地开口了：“弦魔琴在此，挡我者死。”
挡我者死。
完全的陈述句，语气不带波澜。
今夜，她一定要带着天山雪莲和娘去找师傅。
南桑帝王看着决绝抱琴与他对视的冰心舒月，那样不卑不亢不求饶的倔强女子当真是他的女儿吗？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被她淡定的气势所震撼住！他的内心深处竟荡漾出一份陌生且薄弱的欣赏来。
是的，如今举世无双的弦魔琴在她手上，在他女儿的手上。
她和琴，已合二为一，血琴相融。
那样倾国倾城的容颜，谁都会动心的吧！就如同当年他义无返顾对那个杀了他父皇的江湖女子动心一样！
若加以利用，是不是真的可以帮助他达到与天籁城联盟的目的？
少了一个野心勃勃的舞妃，多一个倔强天真的女儿，何乐而不为？
先留下她吧……
想到这里，南桑帝王的口气稍微有所软化：“你何必与朕作对，朕现在既已知道你是朕的女儿，自然不会杀你……”
“没有人会派这么多兵马动刀动箭来迎接自己的妻儿回到自己身边！我娘已是废人，无知无觉的活死人，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再醒过来，你若真爱过她，何不就此放过她！”冰心舒月字字珠玑，识破他的假意。
南桑帝王萧亦成被彻底激怒：“休想！即便是死，也必须死在我的宫殿里！休想再回她昔日的情郎身边！”
“暴君！你残忍无道，我师傅比你好上岂止千倍万倍！”冰心舒月亦不肯妥协，反唇相讥。
“所有弓箭手听令，退后五步防备，其他士兵给朕持兵器上！让那不知死活的丫头知道惹怒朕的下场！打伤打残无妨，留她那张脸在就成！”
好……歹毒的帝王令！
为什么不让那么多弓箭手直接一齐射死她呢？又想让她跟娘多年前一样，生不如死被他控制禁锢数十年吗？
冰心舒月冷冷笑开，几乎是同一时间她的手动了！
琴声，比以往降低了一调。
她的眼睛，依然闭了起来，眉心那颗泣血朱砂痣越发妖娆！
她以一种决然的姿势快速在无弦的弦魔琴上弹奏起来！
琴声，阴郁粘稠。
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冲”的口号还在空气里回荡，刚才还在上下嚅动的喉结顷刻间喷出鲜血，穿透他动脉及喉管的……是一片虚无的幽蓝音符！
她的琴声如阳光在水面跳跃，让人忘记了正处在黑夜……
无数侍卫的灵魂被迷惑住，做着自以为是的诡异梦境，丢盔弃甲，将自己的胸膛撕裂……
冰心舒月手下的琴，与其说是虚无的琴弦，更不如说是又一个灵魂被吸附消失在了琴上！
琴上，幽蓝的光更盛了……
漂落在地面的树叶变成了浓郁的血色，让沉迷在乐声里的士兵们惊骇而醒！
而……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在血泊中堆积着一堆高高的兵器，横竖交错，重叠成一座坟冢！
一声高过一声的哀嚎声，倒地声如利剑刺痛冰心舒月的心脏。
她，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稠密如羽扇的眼睫还未完全睁开，便被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状吓得呆楞住！
弦魔琴，比她想象中要厉害残忍得多。纵使她现在失去了武功，仍旧将她保护得毫发未伤。
御琴抵抗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好让她重新站起来的花魂皇后。谁靠近，谁死。
可是……可是……现在……现在……
她的眼泪无声的滴落下来，掉在琴上，混在她手指流下的鲜血里，片刻就被渲染开，成了血泪，没了踪影……
大批大批听令按兵不动的弓箭手没事，暴虐残忍的南桑帝王在一旁稳稳喝着茶也没事，有事的……是那一帮手持钢刀听令先上的士兵！
他们，与她无怨无仇啊……他们，何其无辜！
连那罪魁祸首的帝王萧亦成她都不忍心去杀害，如今却在眨眼之间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也许这些人都是一家之撑，是家里的顶梁柱，家里还有妻儿老小盼其回家，现在却……却这样死在她的琴下。
手颤抖着……再也弹不下去！
那些尸体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的心……
现代社会里连只鸡都没杀过她一朝穿越，一夕之间竟杀了这么多人……
她怔怔望着手里的鲜血出神，这血……到底是她自己的，还是那些死去之人的！
“啊！”她终于失控尖叫出声，朝着南桑帝王萧亦成的方向歇斯底里的怒道：“你放了我娘，放了她之后我随你处置，你将我千刀万剐都行！你放了她，杀了我啊！”
她不要杀人，要她怎么样都行，她不要那些鲜活的生命葬送在她手里，她……不要……杀人……
上呼者苍，下呼者莽；
遍地尸骸，血染琴殇；
灵魂跳跃，赴死哀惶；
无心之过，谁道轻狂！
有那么一瞬间，望着那些尸体，冰心舒月觉得自己和丧心病狂的杀人魔没什么两样。
南桑帝王萧亦成见效果已达到，放下六角金樽杯，责令退兵，拂袖而起：“朕早命弓箭手放箭，现在死的人必定是你！你若真不愿意呆在朕身边也行，那就以朕女儿的身份远嫁他国边界天籁城，与那的新任城主月无痕联姻和亲，助朕平定现下的四方战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