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急救室内。
消毒、清创、缝合。手术台上的这个女孩儿身上的伤口实在是太多了，而最严重的就是左胳膊，上臂三分之一处似乎被外力生生折断了，凭感觉，何医生知道，这只胳膊保不住的可能性太大了，可是目前，在没有联系到患者家属的时候，医生似乎无权对这只尚有着千分之一希望的胳膊下死亡判决，所以目前最主要的是尽快把骨头恢复原位，希望这个女孩可以撑得住，也希望这条胳膊有足够的能力修复。
三个小时后，所有的手术台上的工作都结束了。
护士在做着最后的清理工作。何医生拉开门走了出来。
“医生，她怎么样？”刚出来就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问。
何医生看了看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目前没什么危险了，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爸爸，也许不是，我能看看那个女孩儿吗？我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杜鹃儿。”
听着这些似是而非的话，何医生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个男人是听说了事故所以来到了医院，但是他不敢肯定手术台上的女孩儿就是自己的女儿，也许是不愿意去承认。
他回头对助手说到：“小张，带这位先生到监护室去。”
监护室很快就到了。大大的玻璃将里外隔成两个世界。刚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杜鹃儿此时正安静地躺在洁白的床上。脸色因为失血太多而显得越发的苍白。
只一眼，杜忠便看清楚了，那确实是杜鹃儿，心里的感觉无法用文字来形容，巨大的悲痛让这个男人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
一秒、两秒、三秒……从晕倒到清醒也不过一分钟的时间，而杜忠却觉得这一分钟比任何时候都要长，他还牵挂着面色惨白的杜鹃儿，还想着在家里等消息的妻子孙琴，担心着被妻子打了一巴掌的小女儿杜灵儿。这个山一般的汉子，此刻，不敢有太多伤心和悲痛的时间，他要赶快站起来，帮那三个女人撑起那个叫做家的地方。
看着他醒了过来，带他来的那个年轻的张医生不禁露出了笑容：“吓死我了，你没事儿了吧？”
杜忠茫然地点点头。
“如果没事的话，你先坐在长凳上休息一下，等会儿跟我到值班室去，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今天值班的何医生就好。”
又是点头，目光黯淡，机械地点头。
过了一会儿，杜忠站了起来：“我们去值班室吧？”
张医生担心地看了看他，然后转身向值班室走去。
很快，杜忠就见到了刚才在手术室外面见过的何医生，何医生例行公事般地问到：“你是病人的家属？”
“是”
“病人是你什么人？”
“女儿。”
回答的语言是生硬的。何医生担心地看了看他，接着说到：“你还好吗？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们过一会儿再谈。”
杜忠似乎从梦中醒来一般：“我很好，你说吧，医生，我能支持住。”
何医生点了点头，看了看手上的病例说到：“病人的情况暂时稳定住了，你不用太过担心，但是她的左臂伤得太重，虽然我们已经尽全力希望能保住她的胳膊，但是也要看病人个体的情况，站在医生的角度来讲，保住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二十。”
“百分之二十？”杜忠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他的心里知道这不是一句好话，但是却下意识地希望是他自己听错了。
“是的，不过，如果病人个体修复能力较强，也许这个希望会大一些。”何医生安慰着他。
杜忠默不作声地看着何医生，眼神呆呆的。
何医生叹了口气，虽然说经常接触到外伤病人，也经常见过一些无法接受现实的病人家属，但是今天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传递出来的信息，还是让他已经麻木的心变得难过起来。他看着他，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轻轻地说到：“不要太难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回去准备费用吧，等情况稳定些我们再谈。”
准备费用？是啊，是要准备钱的，医院本来就是个要钱的地方啊。杜忠点点头问到：“多少钱才够？”
“大概需要两万元左右吧。”
两万？
家里有没有两万块钱啊？
杜忠从来不管钱的，家里的钱一直是孙琴在管，所有的工资都如数上交，只是不知道家里的钱够不够两万。先给孙琴打个电话吧。
杜忠回头望着玻璃窗里面静静躺着的杜鹃儿，眼睛又一次湿润了，心痛如刀绞，狠了狠心，他转头走出了医院，他要去给杜鹃儿找救命钱。
不知何时，天上飘起了雨丝，杜忠抬起头迎着那冰凉的湿润，那一刻，他居然觉得是老天爷在为他而流泪，心再一次深深地痛起来，老天若有情，就让杜鹃儿快快好起来，老天若有情，就把这一切当做一个梦让他快快醒过来吧。
一辆刺耳的刹车声把杜忠从恍惚中惊醒。一辆出租车停在他的身边，司机探出脑袋对着他喊：“你想死啊，站在大路中间做什么？滚开。”
他机械地移动着步伐，向街旁的公用电话亭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