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天色阴沉,天上飘飘洒洒地开始下雪,一天下来,积雪已经厚得能够覆过脚面了。一直到了晚上,密集的雪花才渐渐变得稀疏起来,被“嗖嗖”的寒风吹得四处飘散。
陆思思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她上班的那个小超市走去,因为那个感冒她还请了两天的假,幸好感冒来得快,去得也突然,不然她怀疑再继续请假会被直接开除。因为同事帮助她顶班,所以作为回报,她帮助人家上这个夜班。
路灯的光芒照射到了地面的白色的积雪上反出莹莹耀眼的光芒,而飘舞在半空中的雪花也同样反射着光芒,这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个夜晚好像不那么的凄冷了,虽然寒风依然在耳边呼啸着。
陆思思的那场感冒痊愈得糊里糊涂,让她有种因祸得福的感觉。发烧之后原本的无力虚弱完全没有出现,明明上午还烧得快要死人了,下午立刻就极有精神头儿地从床上跳了起来。那些原本鼻涕、咳嗽等等需要慢慢好转的症状也在突然之间全部消失了。陆思思有种打了鸡血的感觉,精神也与生病之前完全不同了。而且,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皮肤也似乎比以前细腻白皙了一些。
她推开厚玻璃门,屋子里攒积的暖气一下子扑面而来。她抬头看了一眼挂在玻璃门正对面那面墙上的钟表,九点半。
“姐姐,你终于来了。”长相娇美的少年从货架里面探出头来,嬉笑着说到。
上晚班的同事欢天喜地地跑去小更衣间,陆思思的早到让她们能够早一点下班回家。这种大雪天里,谁都想能早一点回家。
陆思思有些惊讶地看着少年:“你为什么会在?”在她的印象里,这个神神秘秘的少年总是在大半夜出现。
“他已经等你好几天了。”同事从更衣间里探出头来说到。
在陆思思请假的前两天她上了一个早班,然后是一天轮休,再加上她请的两天假,算起来她要有将近四天没有来过这儿了。
“姐姐,听说你生病了?”少年歪着头走过来,语带关心地问到。
“只是有些感冒,已经好了。”陆思思点头说。
“感冒啊……”少年围着陆思思转了一圈,问道:“看起来我送给你的那个吊坠好像不是那么管用啊。”
陆思思脱下防寒服,落在上面的雪花已经被屋里的温度融化了,弄得防寒服表面湿淋淋的。她随手把防寒服放到了收银台里面的暖气上烘烤着,然后对着少年摆了摆手说:“别弄那些幺蛾子了。什么诸事不顺啊,都是人自己胡乱琢磨出来的。人这一辈子长着呢,不如意的事儿多了去了,干嘛一定要把那些事儿都牵扯到一起?纯属给自己增添烦恼。”
“话不能那么说嘛,有些事情相信没坏处的哦。”少年不放弃地跟在陆思思身后,努力宣传着他的理念。
“其实我挺感谢你的心意的。”陆思思笑着说。
少年十分聪明,立刻就听明白了陆思思的意思,扁着嘴不高兴地说:“潜台词就是你还是不相信我。”
“思思,我觉得他说得挺准的。”换好衣服的同事提着随身的背包从更衣间走了出来,神神秘秘地说:“我让他给我讲了讲,还别说,真的特别准。”
“讲?讲什么?”陆思思好奇地问到。
“哎呀,也没什么了啦。”和陆思思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同事干笑着摇了摇手说:“就是些小事,家里啊、工作啊、爱情啊之类的。”
陆思思当然猜得到实际情况很可能只有“爱情”这一种,不过她也没再多问,而是说道:“你怎么没问他下期彩票开什么号呢?”
“我又不是神棍!”少年气呼呼地说。
“好了,已经很晚了,你也早点回家吧,省得家长担心。”陆思思干脆地下了逐客令。
少年装作没有听到,而是伸出纤细的手掌,说:“把那个吊坠给我,我要看看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陆思思看着他,少年也毫不退让。两个人就那么僵持了一会儿,陆思思认输地说:“我把它弄丢了,对不起。”
“弄丢了!?”少年瞪大着一双猫眼,提高了声音,似乎难以相信。
“我也不是故意的……”陆思思皱着脸,努力地道歉:“我知道这很辜负你的心意,真的很对不起。”
“什么时候丢的?”少年急躁地追问到。
陆思思回忆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说:“我想是在我生病之前,我曾经和朋友去逛街。你把那个东西给我之后,我就把它挂到钥匙圈上。我记得很清楚,在逛街之前我还有见到过那个挂饰,但是在回家后用钥匙开门时它好像就不见了。”
少年瞪着眼睛确认道:“你确定是生病之前吗?”
陆思思不明白地看着他点点头,她被少年这种认真急躁的模样唬住了,有些担心地问:“那东西真的那么重要?”
少年扁着嘴说:“还好啦。丢了就丢了吧,下一次我再送给你一个好了。”他想了一下,又问道:“丢了那个之后,你除了生病之外,还遇到什么其他坏事了吗?”
陆思思哭笑不得地摇头说:“没有,我真没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能让你用来开心的。”
“那好吧。”少年嘟着嘴,失望地说:“那或许是我弄错了。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陆思思迷惑地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感觉十分摸不着头脑。
在陆思思开始上班的时候,窝在陆家沙发里的寄尘正一脸不耐烦地摆弄着绢花,按照轮值的安排,今天轮到她来做绢花了。就目前来讲,失去了照顾薛长奕所得的那份工资,做绢花算是她们现在唯一的收入来源。
“那东西你就那么放心地交给三郎?”坐在沙发另一端的锦生开口问到。他正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用遥控器不断地转换着频道。因为个子的原因,一双小短腿儿耷拉在沙发的边缘处,不断地晃荡着。
“不然你认为呢?”寄尘撩了撩眼皮。
锦生转头看着寄尘说:“我觉得那家伙出现的时机太巧了。”
“是很巧,但却帮我等解决了一个难题。”寄尘举起那朵绢花左右看了看,不太满意地重新拆开了绢条。
“那东西你直接捏碎就可以了,何必一定要交给三郎?你知道那东西的威力。”锦生皱着眉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寄尘放下绢花,看向锦生说:“那东西可不能由我等损毁,炼制那物件之人心思极巧,我等若是直接毁掉它,那晦气便会一直徘徊不去。我原本是希望是将其丢掉,将晦气转移与他人。不过,三郎接手反而省下了我许多麻烦,免得我做那减损功德之事。”
“有心之人所做?”锦生问到。
寄尘点头:“陆思思不过是无辜遭灾,其人必是针对我而来,无非是想引我出面。”
锦生愣了一下,问道:“你要去见他吗?”
“何必做那等有shi身份之事。如此阴毒行事,那人必是胆气不足,现今不过是欺我龙游浅滩罢了。”寄尘说到。
“你已猜到是何人所为?”锦生瞪大眼睛,黑眼珠儿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儿。
“记恨本尊之人众多,不过会如此行事的却是不多。”寄尘又一次拆掉了绑好的绢花。
锦生将目光重新投回到电视上面,电视里面的美洲豹正在扑杀一只脱离了族群的羚羊,场面有些血腥,不过锦生却看得津津有味。
虽然那只羚羊在不断地挣扎,不过最终还是没有逃过美洲豹的捕猎,成为了丛林法则的又一个活生生的例证。
“我们还要在此待上多久?”锦生继续转换着频道,他的小手拿着那个大号的遥控器看起来有些费力。
“等到一切都了结之后。”寄尘拿起了一支三秀做的绢花与她自己所做的那支对比了一下,差异很明显。
“了结?”锦生转头看向寄尘,他不太明白寄尘的意思。
“因果。”寄尘放下绢花,解释道:“陆思思于我们有恩,报恩并非戏言。两界之人不应有所牵连,如果此段因果不了结,我等将再无安宁之日。”
“我们不是救了那个人吗?”锦生朝着薛长奕的房间扬了扬下巴。
寄尘叹了口气,说道:“那只是与他薛长奕结了另外一段因缘,并非是还了陆思思的恩情。再说此次事情也是因我而起,若是不能解决,我等与陆思思之间的牵绊将更深。届时我等处境将更为艰难。枉你出世这么多年,却依然无法看透这一点。”
锦生恍然大悟道:“这便是你不顾脸皮一直追在陆思思身后的原因?”
寄尘看了看手中握着的半成品绢花,不耐烦地将它丢到一边:“我却忘了从那三郎口袋中挖出些银钱来,结果如今还要做这些活计。”
锦生冷哼了一声,嘲笑着说道:“这些不愿意做,那打扫的事情我看你做得倒是很卖力。我倒是想看看你那张温良恭俭的假面皮被撕下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寄尘眯起眼睛看了锦生一眼,威胁道:“我似乎太过于纵容你了。”
锦生纯真地笑着说:“灵物出世成形乃是天地大事,若是无端伤害,反而是损毁功德。你才不会做这种没好处的事情。”
寄尘冷哼了一声。听着锦生如此机灵狡辩,寄尘的脸色虽然难看,但眼睛中却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