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思把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像个球一样蜷缩在床上,但就是这样她还觉得不够暖和,上下牙之间还不停地提敲击着,打着冷颤。
三秀那感冒来得快,去得也快,邵父一张药方,三副药下去,烧也退了,人也精神了。但是,她是精神了,她剩下的那点感冒病毒全都传给了陆思思,原本壮得得像条牛似的陆思思一下子就被彻底撂倒了。
薛长奕就是个傻货,看见陆思思病成了这个样子,他第一个念头不是带陆思思去医院,而是给邵延礼打电话。邵延礼也不再端着他那身价了,尽快地赶了回来。
事实上,原本陆思思的病并没有严重到这个程度,可是一张方子治好了三秀让邵父有种神医附体的错觉,一个劲儿地劝说陆思思也按照他开给三秀的方子喝药。但奇怪的是,治好了三秀的药方对于陆思思来说并没有任何效果,不但温度没有退下去,反而变得更高了。
邵延礼本想送陆思思去医院,但是就连他们家门口的社区门诊里面也都排了很长的队伍,到处都是感冒发烧的人群。他斟酌之下,最终决定先暂时按照社区门诊里面的大夫的交待让护士来到家里为陆思思输液退烧,如果还不见效,再去医院也不迟。
陆思思也学着薛长奕一样,躺在床上哼哼着,实在是想招呼寄尘再帮她多加一床被子。又是输液又是退烧药的,但是陆思思这温度退得却不怎么理想。
现在邵家与陆家一共八口人中,唯一一个做主的人就是邵延礼,因为被怀疑下药出错的邵父被其亲儿子逼迫着从“主事人”的宝座上退位了下去,上演了一出不太精彩的人伦惨剧……
邵延礼从门外走进来,原本就显得老成的脸上更是眉头紧皱,他看着陆思思这凄惨模样,决定道:“如果下午还是这样,那么就还去医院,再晚恐怕会转别的毛病。”
“我不想去医院,我相信就快要退烧了,邵大哥你对我有点信心……”陆思思虚弱地抗议到。
“你没决定权,老实待着吧。”邵延礼干脆地说到。
看见薛长奕扒着门框往屋里面探头探脑,陆思思不高兴地说:“你干嘛偷窥我?”
“来确认一下你是不是还活着。”薛长奕嘴贱地说到。
“滚!”原本陆思思这么凄惨就已经够让邵延礼烦心的了,薛长奕还在这儿添乱,惹得他大发脾气。
对于邵延礼的威严,就连与邵延礼地位相对较为平等的薛长奕也没胆子挑衅,乖乖地离开了。
虚掩的门又一次被推开,陆思思费力地撩起沉重的眼皮,看到寄尘端着一杯热水走了进来。坐在床边守着陆思思的邵延礼看见寄尘,只是咳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因为陆思思的病,原本看寄尘不太顺眼的邵延礼也稍微收敛了一点脾气。
“思思姑娘,该吃药了。”寄尘端着杯子说到。
陆思思皱着脸,看了看杯子,但是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可怜兮兮地说:“冷……”
她这纯属是生病中的习惯性撒娇。她没让邵延礼把这事儿告诉她爸妈,但是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显得特别脆弱,想要找点依靠,或是让周围的人都围着她转,性格脾气一点也不细腻的陆思思也不例外。
寄尘又劝了两句,但是见陆思思还是不动弹,她抬头看了看坐在旁边皱着眉头的邵延礼,似乎是在征询邵延礼的意见。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原本最为严厉的邵延礼在这件事上却摆出了一副旁观者的态度。
寄尘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将水杯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直接把紧紧裹在陆思思身上被子用力掀了起来!
“啊!你干什么!”突然袭来的凉气让陆思思忍不住尖叫起来。
寄尘不慌不忙地重新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热水和药,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来,起来先喝药,喝过药之后我去给你做一些好吃的东西。”
就连三秀生病的时候,陆思思也没有见过寄尘用这种语气对三秀讲过话。陆思思虽然有些想要撒娇,但是还没有到无理取闹的程度,也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坐起身来,乖乖地把药喝了下去。
原本一直在冷眼旁观的邵延礼再也绷不住他那张冷脸,轻笑了出来,然后摇摇头,走了出去。
“这是不是代表邵先生他接受我了?”寄尘接过陆思思递过来的空杯子,微笑着问到。
陆思思声音沙哑地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我猜差不多,不过估计以他那种死要面子的性格,还会再别扭几天,然后才会渐渐跟你讲话。”她打了个寒颤,连忙把被子又都拉回到了身上,躺了下去,有些不甘心地说:“只有我才是最倒霉的那个。诸事不顺啊。”
寄尘端着空了的杯子看着渐渐陷入了昏睡中的陆思思,她微微眯起眼睛,目光闪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陆思思迷迷糊糊时睡时醒,只是觉得自己有种飘在云端的感觉,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病到底有没有好转,唯一知道的就是温度确实没有退下去。
她隐约地觉得好像房门又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站在她床边看了好一会儿。
“姐姐……”好像是三秀在呼唤她,不过陆思思迷迷糊糊的,又觉得这声音似乎离她很远,她也弄不清楚这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实的。不过,她确实不想动弹,也不想出声。
似乎是见陆思思没有反应,三秀轻声说:“应是已经熟睡了。”
“真要如此吗?三秀也就罢了,为何连这女子也要……”锦生极为不情愿的声音响起。
寄尘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若愿意继续流落在外,本尊也不阻拦于你。不过是要你些汁液而已,也并非要将你剥皮抽筋,你又有何怨言?”
这话听得陆思思毛骨悚然,而且寄尘的声音也变了,不再是那么低沉,变得有些像她,又不像她了。陆思思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昏沉的感觉让她什么也做不了。
锦生有些瑟缩地哼了一声,似乎有些惧怕。
“只要汁液便可吗?三秀愿意分些叶片与她。”三秀担心地说到。
寄尘伸手探了探陆思思额头上的温度,她的手很干燥,有些凉凉的,让陆思思感觉很舒服,不自觉地就朝那边靠了过去。似乎是觉得陆思思的反应有趣,寄尘轻笑了一声,好听的声音像是流水一样浸入了人的内心之中,让陆思思燥热难受的内心变得平静下来。
“她乃一介凡人,又无深厚福源,分些汁液与她已是极为冒险之举,若是用你等皮肉,反倒是害了她。”寄尘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三秀,你也是大病初愈,尚还虚弱。锦生于此事上虽然并不完全对症,但对她的身体也是好的。”
“口中讲得倒是好听,不过也是要利用人家。”锦生小声嘟囔着。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寄尘也不在意,将手从陆思思的额头上拿开了。
突然离开的凉意让陆思思感到很遗憾,她听到了一阵杂乱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锦生喊痛的声音。陆思思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听到寄尘说:“你二人且退下,守在门外,莫要让人闯入。”
听着三秀和锦生窸窸窣窣离开之后,又过了一会儿,寄尘轻轻推了推陆思思,唤道:“思思姑娘,醒醒,起来吃药了。”她的声音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
陆思思的脑子很混乱,刚才听到的东西更像是一种背景音,根本没有加入到她大脑的运作之中去,她只是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在寄尘不断地呼唤下,陆思思这才费力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又吃药啊……我睡了很久吗?”
“来,吃完你就可以继续休息了,很快就会好了。”寄尘又用那种哄小孩的语气对陆思思说到。
陆思思被寄尘从床上扶了起来,半靠在寄尘身上,接过了一杯水和一颗白色的小药丸。她眯着眼睛看了看,小声说:“这跟刚才吃的那个不一样啊,怎么看着那么像我柜子里那个维生素C药丸呢?”
“这是刚才买回来的新退烧药。”寄尘说到。
陆思思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没再想什么,直接吞了下去。因为发烧,所以口干,她一口气将那一大杯水都喝了下去,喝完后她忍不住咂了咂嘴,小声说:“这水的味道怎么甜丝丝的?”
“或许是你渴了的缘故。”寄尘接过了空杯子,问道:“你还要躺下吗?”
陆思思耷拉着脑袋轻轻点点头,她浑身无力,也不想再多说话了。
寄尘看着陆思思重新陷入熟睡中后才轻轻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当邵延礼再一次进入陆思思的房间看望她的时候,注意到陆思思原本急促沉重的呼吸已经变得轻缓平稳了。他探了探陆思思的额头,发现原本滚烫的温度已经消失了,一层汗水覆在了皮肤上,显得有些凉津津的。
邵延礼看着熟睡中的陆思思,无奈地轻笑了一声,终于放心地长出了一口大气,从旁边拿过一条干毛巾,擦了擦陆思思额头上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