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长奕垂头丧气地打开大门进了屋,目不斜视地直接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坐在沙发上的陆思思看得一愣一愣的。
“薛先生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正在扫地的寄尘走过来低声问到。
陆思思茫然地摇摇头,她怎么会知道薛长奕那个货又抽什么风。
就这一上午,薛长奕低着头出来进去了好几回,每次都要在陆思思眼前晃悠两圈才离开,让陆思思不胜其烦,最终忍无可忍地从茶几上抓起一枚糖炒栗子用力丢了过去!
“喂!你干什么!”薛长奕终于站住脚步,不满地说到。
“这问题该是我问你吧?地板都快让你磨穿了!”陆思思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说道:“你在这儿转来转去的,不就是想让我们问你‘是什么事情惹我们薛大少不开心了’之类的吗?有话直说,做人别那么虚伪。”
薛长奕那脸皮确实是厚,听到陆思思点出了他的心思,也不再穷折腾了,叹了口气,一脸苦闷蹲在茶几旁边。
陆思思看着他那一脸的愁苦就觉得胃疼,说道:“说吧,发生什么事儿了?”
薛长奕吭哧了半天才憋出来:“我被骂了。”
“哈?”陆思思忍不住说道:“这不算什么吧?你天天被骂。”
薛长奕怨恨地白了陆思思一眼,他天天被骂?还不是天天被陆思思骂。“跟你那种找茬不一样,这次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说着他又是一副快哭出来的窝囊样:“我还从来没在工作上被人骂过!真憋气!”
“别跟小姑娘似的,一个大老爷们儿,让人数落两句就受不住了?”陆思思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到底为什么?你做错了?”
“我要是真有错,我还就不生气了!”薛长奕脸红脖子粗地辩解道:“也不知道那什么客户,死活非说我翻的那东西文采不足,遣词不够优美。那就一商业信函,优美个屁啊!我倒是想优美了,它原文也不优美啊!翻来覆去地在那儿数落了我一个小时,真是的,小爷一个小时能干多少活儿啊,这不是耽误事儿吗!”
陆思思搜遍了肚肠,还真找不出什么能够安慰他的话。这人就是受气了,回来念叨念叨发泄一下。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在一旁做家务的寄尘凑了过来,微笑着安慰道:“薛先生,别生气了,那只是对方没有足够的眼光欣赏你的才华。”
看着几乎是立刻复活的薛长奕,陆思思难以置信地转头朝寄尘看去。这说到底也就是个理念不合的事儿,用得着说得那么谄媚吗?尤其这话还是从寄尘口中说出来的,这让陆思思怎么听怎么别扭。
看着得意忘形的薛长奕,陆思思忍不住踢了他一脚,问道:“工钱呢?拿回来了吗?”
一提工钱,原本因为寄尘的安慰而振奋的薛长奕又蔫了,耷拉着脑袋说:“给是给了,但是也扣了一部分。”
“为什么?就因为你翻的不符合客户的要求?”陆思思问到。
“那倒不是……”薛长奕偷眼看了陆思思一眼,犹豫地说:“因为我俩吵起来了,我把公司的杯子砸了……”
“然后你就被列为拒绝来往户了?”
“没有……不过又被骂了一顿。”
陆思思忍不住说:“我突然觉得你有点儿活该。”
“你多少有点儿同情心行不?”薛长奕不乐意地说:“我这本来就感觉挺不顺的了,结果你还落井下石。你就不能学学人家寄尘吗?都是女人,为什么人家那么温柔,你就那么凶?”话一说完,他立刻一溜烟地跑回去了自己的房间,而且将房门关死了。
薛长奕倚着房门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听见陆思思的爆发,有些诧异地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隙朝外面看去。他发现陆思思好像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话,而是保持刚才那种谈话的姿势坐在沙发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那两道眉毛都快要绞到一起了。
陆思思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精神意志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薄弱了?她不是没听见薛长奕说的那些废话,只是没心情跟他计较。因为就在薛长奕说出“不顺”那俩字的时候,陆思思猛地感觉一股恶寒沿着她的脊柱向上攀升。
陆思思想了半天最终还是认为这些事情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一切都只是因为那个古怪的少年跟她说的那些话而产生的影响。而且,那个少年口中的诸事不顺也只是指的她自己,跟别人没关系。
不过,因为过于沉浸在思考之中,陆思思并没有注意到站在她旁边的寄尘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表现出的不自然的僵硬,她的表情变得很难看,微微阖上眼帘以掩饰她凌厉的目光。
因为薛长奕心情不好,所以午饭只能热一热昨天的剩菜来将就了。不用多说,这也是属于寄尘的工作范围。
寄尘正把昨天的剩菜从冰箱中拿出来,就听见背后虚掩的厨房门发出了些响声,她转过头,看见锦生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
“那是怎么回事?”锦生问到。
“何事?”寄尘也不管他,接着摆弄那些碗盘。
锦生不高兴地说:“别装傻!你明明已经把那东西交给三郎了,结果事情还是变成这样了!”
“我何时教过你如此无视长幼尊卑?”寄尘瞥了锦生一眼,细长的眼睛里面闪着怒意的光芒。
锦生也自觉失言,撅着小嘴,别扭地不说话。殿下一直都宠着他们,他们也胡闹惯了,如果在平时,说这些话很平常,根本不会被斥责,结果今天却被骂了。他也知道殿下心情不佳,但是把这股怨气迁怒到他的头上,他还是不高兴。
寄尘看了看他,放轻了语气说:“我是把东西交给三郎了。”
寄尘先讲话,这就是一种讲和的姿态,锦生也是伶俐的,当然也是顺着台阶往下走了:“但是现在变成这样了。三郎是不是没把东西毁掉?”
寄尘摇摇头:“即使是没有毁掉,那物件上的晦气也应已转移至他处,而非停留在这里。三郎知晓轻重,不应保留那物件。那物件上的晦气也是针对陆思思而来,并不应波及至他人。此事应再观察观察。”
锦生冷哼一声:“还要如何观察?三秀生病这件事已经说明问题了,至少我从未曾听说过有哪个秉天地灵气而生之物会生病,除非本体受损。”
寄尘停下了动作,待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他对锦生使了个眼色,“你先去,此事稍后再谈。”
陆思思对这种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太熟悉了,从小听到大,是邵延礼独特的节奏。她走过去打开门,把邵延礼让了进来。
她转头看了看挂在客厅里的钟表,这才十一点半,按照邵延礼平时的出没时间,这时他应该还待在他的公司里。“今天太阳提前落山了?”陆思思忍不住调侃到。
“我这不是有事儿来求你帮忙了嘛。”邵延礼把大衣挂在客厅墙上的衣钩上,有些讨好地说到。
陆思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这又是唱的哪出戏?”邵延礼低声下气地求她,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大事儿,至少陆思思回想不起他上次用这种语气对她讲话是什么时候了。
估摸着邵延礼自己也挺不适应这种角色转换,他有点尴尬地看着陆思思。按照陆思思对他的了解,再那么直白地逼问下去,他一准的急眼。
“思思姑娘、邵大哥,先吃饭吧,有话等会儿再说。”寄尘端着热好的饭菜走过来,算是拯救了邵延礼一次。
饭桌上,邵延礼大模大样地坐下,坐他旁边的是还在垂头丧气的薛长奕。邵延礼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虽然是剩饭剩菜,照样干脆地端起碗直接吃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邵延礼咂吧了一下嘴,说道:“年底了,我得买些东西送人,但是又想不出到底买什么好。一脑袋的愁啊。我惦记着让你帮忙参谋一下,你是女孩子,总是比我们这些大男人心细,又有品位。”邵延礼一顶高帽子不声不响地就送了上去,他是深得求人之道,总是得先把人家哄高兴了才好办。
“送给谁啊?”旁边的薛长奕一边打着饱嗝,揉着肚子,一边问到。
“客户啊,关系户啊,类似的吧。现在大势不好啊,总该给明年攒点底子。”邵延礼一脸沧桑地说到。
“那通常不都是送烟送酒吗?”薛长奕说到。
“还有几个女的,其中有俩特别难伺候,这两天给我们折腾得够呛。我琢磨着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她们了。”薛长奕这是勾起了邵延礼的心思,“我现在呢,就愁这个。买贵了没钱,买贱了没脸。”
“你是惦记着要钱?还是惦记着要脸?”薛长奕问到。
邵延礼白了他一眼:“你这不是废话吗?我愁的不就是这事难以取舍吗?”
“要我说,要钱别要脸。”陆思思干脆地说。
邵延礼不满意地说:“那等明年是脸跟钱都没了。”
“你自己这不是已经做下决定了吗?还问我们干什么?”陆思思白了他一眼。
邵延礼干笑了两声说:“现在就是想买点什么既能要脸,又能省钱。快点儿,陆思思,你脑子好,帮我想个主意。”
陆思思琢磨了一会儿说道:“买几个骨灰盒儿,又实用又美观,活着时摆屋里面当首饰盒儿,死了直接拿去用,方便又快捷,还显得你想得周到。”
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