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龙猜透郑铁桥的心思,又说:“马四立这个人,其实没啥坏心眼子,就是以为能写一手文章,自命不凡,爱翘尾巴。再有,在乡里混了十几年,身份依然是‘以工代干’,心里不平衡,就爱发牢骚。尤其和不如他的人相处,喜欢端臭架子,突出他高高在上的模样。说实在的,这人很好对付,你若把他抬高示众哄顺了,他啥脾气全没有,而且会倒过来帮你。”
于温华赶紧帮腔道:“光说不练嘴把式,你有本事教小郑几招实用的。”
唐伯龙调侃说:“刚处对象就分出远近,心疼是吧。那好办,只要老同学喂我杯酒,我立马全盘招供。”
于温华冲着唐伯龙的迷离样发射冷电,意在提醒他适可而止。她嘴没闲着,嗔骂道:“挨千刀的,喝多了酒便没人样,喂你就喂你,非喂死你不可。”手配合嘴在行动,毫不温柔地将半杯酒倒进唐伯龙的嘴里,挑战道,还喂几杯?
唐伯龙意识被灌清醒,心想,这场合本应由她俩唱主角,自己却喧宾夺主,与坤角打情骂俏,置乾者当摆设,郑铁桥若产生疑问而多虑该如何是好,必须转换角色,自己退后当第三者。他嘴巴转弯神速,贫气道:“既然老同学替那个、那个,啊对象吧说话,我自然要沾些酒便宜,否则的话,轻易支招,太便宜了小郑。这样吧,你俩喝个交杯酒,我马上面授机宜。”
于温华脸不变色,或者说变了色,由于底色红润,混为一谈,外人难辨红的成分。
郑铁桥羞成桃花脸,有心交杯口难开,斜眼观于温华的表情,两人四目斜视相遇。
于温华娇喘几口气息,镇定自若地起身,大方地说:“交杯就交杯,交杯如交心。只要唐老鸭信守前言,别再出幺蛾子,我俩交定了。”
郑铁桥被逼到墙角含花待放,如果此时拒绝于温华的盛情,等于羞辱人家的绣球,可能三人酒场由此不欢而散。本为求欢,乐在其中,岂能辜负女生的春心荡漾。郑铁桥咬咬牙提提肛,端着的酒似玫瑰,太空飞行般迎绣球而上,胳膊交织在一起,手各找各的嘴,白酒似火吞进肚里,荡气回肠的感觉真爽。他趁着交杯的惯性,还想再喝一杯二杯更多杯,可预报的节目收场。郑铁桥深情地注视着于温华的杏眼,直想把于温华也吞进肚里,完完整整地占为己有。忽觉唐伯龙的眼神异样,虽稍纵即逝,但郑铁桥明显感到与他适销不对路。酒后视线易虚易花,郑铁桥没刻意求解,坐下身,聆听唐伯龙面授机宜。
唐伯龙习惯性地抿了下酒杯,赶走神秘的影子,正大光明地给郑铁桥的耳膜贴上两张纸片。
郑铁桥枉凝眉,半是疑惑地问,行吗?
唐伯龙捋捋光秃秃的下巴说,行,我说行,绝对行。
接下来的酒喝着没意思,郑铁桥有心言散,唐伯龙却赖着不走,好像有啥心思。郑铁桥私下以为,他和于温华要偷着说些背人的话,知趣地起身想回宿舍休息。
于温华暗骂唐伯龙眼里插棒槌,却婉约地叫停郑铁桥的步调,腮红眼媚地说:“你这人呀,往哪走。酒才尽兴,却扫兴,好戏在后头呢。”
郑铁桥愚笨地回应:“天已不早,明天电话缠身,误了事会挨板子。”
于温华娇弱地说:“有我和伯龙在,你挨不了板子。待会儿来客人,你只喝少说,看我俩怎么待客。”
说曹操结果马四立到了。
“果真是‘三人帮’搞聚会,都几点啦?还让门卫叫俺来喝酒,太拿豆包不当干粮了。”他进屋后唱个喏,见桌上摆着盘煎鲫鱼,也没等屋里人谦让,抓起半条就一通乱咬,咬出一句话:“谁的手艺,太香了。”
唐伯龙等着马四立坐稳身子,慢悠悠地说:“叫你来打牙祭,别******嫌好道歹。是我小便时突然动意,才打发门卫召你。换个干嘛的人,想入帮,我还要不要呢。”
马四立属于闻酒起舞的人,又有鸡鱼伴奏,骨头已酥,陶醉在酒菜之中。他讨好道:“唐兄弟够意思,吃鸡咬鱼还想着老哥,我先敬杯酒。”他后来者居上,反客为主,先干掉满杯一两半酒。
唐伯龙眯着眼,仅抿了一小口。
郑铁桥急忙给马四立续满酒,马四立周到地与“三人帮”齐喝,又喝干杯中酒。郑铁桥光倒酒不说词,于温华趁火打劫,敬马主任登门酒,她喝掉杯中余下的四分之一,马四立毫无怨言地干掉第三杯。
马四立进门只吃下半条咸鱼,却喝了半斤酒。酒基浓厚听使唤,唐伯龙和于温华轮番上阵,谁进攻都捎带着郑铁桥,几个回合下来,马四立喝入仙境,不知酒主题,就稀里糊涂成醉鬼。
唐伯龙先前喝得多,后来相对喝少些,也不胜酒力,陪着马四立当鬼喝风流。
郑铁桥强打精神不认醉,勉强将马四立扶进专用宿舍,自己怎么回的宿舍,从记忆中全部消失。醒来抬望眼,日上好几竿;再转头,发现自己连衣服都没脱,张开嘴,喘气都是酒糟味。
头昏脑胀根底浅,未吃主食腹中空。郑铁桥顾不得自身安危,擦把脸,快步奔向马四立的宿舍,他要抓住一天之计在于晨的机遇,奉献源自心灵的哈达。
宿舍门虚掩着,郑铁桥轻轻地推开门,试探着进身,但见马四立猫腰撅腚满地找烟屁腚,剥开后将烟丝倒在字条上,准备卷烟抽。马四立直起身,自嘲道:“抽烟人就这么没出息。早晨一支烟,赛过活神仙,还能压制昨晚的酒劲,谁知烟盒空空如也,无奈之下捡抽过的烟头。哎,早知此时,昨晚少抽几支。”
郑铁桥心中暗喜,天赐良机,用不着费思量,便可顺其自然地出手。他媚笑道:“马主任,赶点不如碰点。昨晚,唐站长塞给我两盒墨菊烟,非要我学抽烟,下次见面现场考我。主任你想,我才步入工作,酒已开戒,再抽烟,成何体统。酒,我肯定离不开。这烟,我暂时很难接受,干脆敬给马主任抽吧。”
马四立见烟眼开,笑嘻嘻地说:“这等好事,我求之不得。不过,小郑啊,你不会套我吧。”
郑铁桥红着脸说违心话:“马主任,借我胆也不敢和您老玩花活,我早有心敬你烟酒,总没机会,今天终于等来机会,如您老不嫌弃,小郑想拜您为师。”
马四立双眼如同支根火柴,惊诧地说:“这话从何说起?我何德何能当你的老师,你还在说醉话吧。”
郑铁桥走上前,扶着马四立做到床面,然后不容分说地鞠了三个躬,口念术语:“请马老师受学生三拜。”
马四立哪受过如此正规的大礼,赶紧制止郑铁桥的鞠躬行为。
郑铁桥明白得很,马四立如不制止,他也要直身,岂有给活人鞠四个躬之理。
马四立慨叹道:“难得小郑尊敬长者,你这徒弟我收下了,以后咱师徒处事嘛,要彼此关切,不分你我,好上加好。”他顿了顿话语,又说:“这个,当老师的我,在有些方面对你照顾有限,尤其在电话问题上,很愧对。啊,可能误解了小郑。咱既往不咎,多向前看。”
郑铁桥善解人意地说:“我理解老师的苦衷,你的无名火,全因与黄站长之间纠结。我知道老师,是很阳光很大气的人,偶尔转移下烦恼,小郑绝对理解。”
马四立一副感谢理解万岁的表情,握住郑铁桥的手说:“你这小子,素质全面,悟性强,只是缺些历练。跟我学,将来是把好手,老师看不走眼。”
郑铁桥谢过老师的赞赏,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马老师,关于计生站退款的事,您别着急,我打听来新线索,由我出面,您幕后指挥,管保今天退款拿到手。”
“傻小子,师生无戏言。”马四立又是一惊。
郑铁桥胸有成竹地说:“您静等佳音。”
马四立天上掉下个乖徒弟,知疼知热,懂进懂退,感动上印堂。他乘喜承说道:“小子,你就专心办理退款。电话报数的事,你用不着操心。县里村里看我怎么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