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子，今年多少岁呀？”
“十八，可能跟你们孩子差不多大吧。”杯子真是聪明伶俐，一溜烟闪身进了吧台。
“把账单拿给他们，就说店里要结算了，让他们先付钱。”张老板对杯子说，然后把账单放在托盘上。
“看着那几个人就恶心。”杯子俏皮地对张老板小声说。
“呵呵，去吧，结了账你就先回去，汤杰在这儿就行。”
“不，我等着您和汤杰一起回客栈那边。”杯子说着举着托盘走出吧台。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要结算了，所以麻烦先结账吧，一共是三百。”
“十八岁的姑娘啊美如花呀……”那个老三色迷迷地盯着杯子，五音不全地唱起来。
老大把五百块钱放在托盘里。
“先生，是三百，你多给了两百。”
“没有，那是给你的小费！”老大突然摸了一下杯子的手，杯子一激灵抽开手，又气又羞，一脸通红。
“哈哈，脸红了！”
几个人发疯似地傻笑，老大得意忘形又想去摸，手到半空却被汤杰一把抓住。
“臭小子，你想干什么？”
“不好意思，我们要打烊了，想问问几位还要玩多久？”汤杰甩开老大的手，把杯子轻轻揽到自己身后，何平也站了起来，气氛紧张。
“怎么，要赶客人吗，今天大爷我要在这里玩通宵，你们都得陪着！”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要打烊了，我们不是通宵营业的酒吧。”
汤杰强抑心中燃烧的怒火，尽量让表情保持平稳。
“操，听不懂我们老大说什么吗！”老三站起来一把抓住汤杰衣领。
“先生，麻烦你放开。”
“嘿，老子就不放，怎么样。”老三一把揪住汤杰的衣领向上提。
“哎呀，误会，小孩子不懂事……”张老板来劝。
“秃顶的没你什么事，站开！”老大一脚踢翻椅子，狠狠对着张老板说。
张老板又气又怕，只好站在吧台边没敢动，想着对策。
“我再说一遍，放开！”汤杰的声音很低，当他抬起头再次把目光迎向老三时，那属于南门虎拳高手的眼神锐利无比，看得老三心中一颤。
“我最后说一遍，拿着你们的酒，滚。”汤杰目光一扫，令人心寒，几个醉汉大为吃惊，酒醒一半。
老大不管三七二十一，操起板凳就想砸，但是刚刚举起的汤杰的拳头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只离他的鼻子一寸距离，真是快如闪电，那边一人操起瓶子挥舞过来，汤杰一拳将瓶子打碎，那人反应不及，犹如猛虎利爪般挥至的拳头停在了自己的鼻尖上，老三反应过来正要上前帮忙，拳头不知何时已在他的面前。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傻了，醉汉吓得都忘了喘气，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快的拳头，汤杰把拳一捏，骨头咯咯作响，几人吓得当场酒醒。
“想试试虎拳吗？”
老三摇摇头。
“你呢？”汤杰轻蔑地望向老大。
“我操……”话还未完，只听到一阵风抹凉了老大的太阳穴，汤杰的掌已经停在了他的耳边。
“你们在这里胡闹，只有残废的下场。”汤杰的声音冰冷，杀气逼人。
汤杰看差不多了，收拳纳气，脸上恢复了平静，眼神也不再凶狠。
“几位……”
几个人躲过汤杰，夺门而出了。
而剩下的张老板、何平和杯子只是半张着嘴巴看着汤杰。
“张老板，对不起，我闯祸了。”
“哪里哪里，你又没伤到他们，”张老板半天回过神，“今天全靠你在，不然不知道还出什么事呢，没事儿吧你？”
“啊——！”忽然杯子一声惊叫，大家都吓了一跳。
何平一个激灵到处张望：“怎么了，怎么了？”
“汤杰你的手在滴血！”
这时候才发现因为刚才挥手刀劈那个酒瓶的时候被割伤了，只怪自己手刀练得差，汤杰想大师兄杨威的手刀当时就比自己要练得犀利干净。
“我帮你包扎！”杯子急急忙忙跑进吧台拿出酒精和纱布。
当杯子的手碰到汤杰的手时，汤杰忽然觉得心跳加快，脸一下红了，幸亏此时此刻大家都在关心他的手，没人注意到他的表情。
那种微妙的感觉，似曾相识，那是只属于欧阳南熙的感觉吧。
杯子细心地给汤杰包扎，还故意作欲哭状。
“都是我，才害得你……”
“喂，杯子，你当在拍电影呀！”汤杰看着杯子的表情好笑。
“不过刚才你真的好帅呀！”杯子仰起脸笑，那笑容真是可爱。
包扎好之后，大家一起把酒吧收拾干净，然后关上大门，和何平告别后回客栈了。
“汤杰你以前练什么功夫的呀？”张老板好奇。
“南拳。”
“哦，刚才比画那几下真是好厉害，练很久了吧？”
“大概七八年吧。”汤杰习惯性地挠挠头。
“哟，厉害厉害，杯子这丫头爱闯祸，你要保护她哟！”
“呀，张老板你开什么玩笑！”
三人说笑着走到了客栈，道过晚安后汤杰和杯子上楼回房间。
“嘿，汤杰，今天谢谢你。”
“没什么呀，应该的。”
“明天请你去吃竹筒饭！”
“呵呵，好呀。”
“汤杰，你有没有女朋友？”
“当然没有，干吗问这个。”
“那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吧？”
“没有呀，你想当第一人啊？”汤杰笑笑。
“神经病！”
“好啦，今天都好累，回去做个好梦，拜拜。”汤杰笑笑，往楼上走。
“喂，汤杰！”
“嗯？”
“小心伤口。”
“谢谢，晚安。”
汤杰洗漱之后，一翻身结结实实地睡着了，无意间碰到伤口，轻轻一疼，枕着甜美的微笑，却并不会错过好梦。
杯子真是个大嘴巴，第二天上午本来想去河边钓虾玩的汤杰，却被一大群小孩子拉着教武功。
“汤杰哥哥，杯子都给我们说了，你是来我们凤凰隐居的高手！”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其中一个小男孩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孩子们起着哄，也纷纷拉住汤杰不放。汤杰的衣服也被拉得歪七糟八的，把无奈的目光移向杯子，杯子在旁边笑得东倒西歪，捧着肚子转圈。
“好吧，那哥哥就教你们几招。”
“好耶！”孩子们高兴得鼓起掌来。
“练习武术不是闹着玩，是很辛苦的，你们愿意吃苦吗？”
“愿意！”孩子们齐声欢呼。
“好，那大家跟我一起来，扎马步！”
河边的景象吸引着游人，很多老外拿出相机来拍照，绿树青山之间安静流淌着沱江，江边上的孩子们正勤奋练习着武术，安静的凤凰，更平添了几分勃勃生机。
南拳带给汤杰的那种亲切的快乐，自从告别南门后再也没有过，这种快乐充满了汤杰的血液，仿佛又重新找回了在尚德广场时的幸福感觉。唯一不同的是，曾经的小汤杰也许就是站在他身后的小孩中拳脚乱舞的一个。可是今天，他站在孩子们的面前，仿佛多了一份责任，除了使孩子们在朝朝夕夕强身健体的同时，培养他们坚韧的意志与不屈的品格，更觉得自己是在将南拳发扬光大，在将南拳代代传下，使其生生不息。
南拳如今所带给汤杰的远远不止快乐了，那是一种践行责任的满足感。他有些理解了师父，也有些理解了一身功夫远远不止为保护和破坏那么简单。争强好斗绝不是南拳的意义，那份爱与责任才是习南拳者应该真正体悟与践行的！
“这才是南拳吧！”汤杰兴奋地摸摸杯子的脑袋。
“什么嘛！”杯子正在吃西瓜。
“吃，就知道吃！”
汤杰手一推，西瓜扣在了杯子脸上，汤杰撒腿就跑。
“死汤杰，你给我站住！”
一晃半个月就过了，凤凰的生活汤杰已经很习惯，初到此地的新奇也没有了，汤杰会经常回想起尚德的点点滴滴，所有美好的与有忧伤的。他开始时常想到父亲，思考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但最后总是用追求梦想有什么错来搪塞过去。但这并不表示他不思念尚德，不思念自己的父亲。
但裂痕太深，想必难以弥补吧。汤杰每每想到这里，都会难过得无法入睡。
好在身边有个鬼灵精怪的杯子，总是带给他充实而轻松的快乐。汤杰想自己是否是喜欢上杯子了呢，不会，虽然杯子很好很好，但只是因为这个女孩的笑容太像欧阳了，想必自己心里也只是忘不了欧阳而已，如果把对欧阳的想念当作是对杯子的爱的话，这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半个多月的好天气之后，阴雨的天气又笼罩了凤凰，雨水似乎没有停息的迹象。
烟雨朦胧的凤凰虽然很美，但却苦了住在顶楼的汤杰，因为是瓦片房，所以漏水在所难免，潮湿的空气更是让人浑身不自在。几个房间的清洗用汤杰屋里接的雨水就够了，足以看出汤杰的夜晚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有天汤杰从酒吧回来，发现自己床上正对着的天花板也漏了水，外面大雨还在下个不停，自己的床铺却湿得一塌糊涂。这么晚大家都要休息了，汤杰不好意思打扰他们，正在想如何是好。
“汤杰，”杯子从门后面探出半个身子，“哇，你这里闹水灾呀！”
杯子本来是拿牛肉干上来给汤杰吃的，才发现汤杰受灾极其严重，几乎到了不得不告别家园的地步。
“是呀，正在想怎么办呢，被褥都打湿了。”汤杰把被子叠好揉进柜子里，然后收拾起床单。
“要不……下来打牌吧。”杯子说。
“打牌？会影响到你休息的。”
“哎哟，我不困啦，再说你怎么睡？”
汤杰看了看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的惨烈状况，真是不知道怎么睡觉了。于是汤杰把屋里收拾好，拿来几个桶接住漏水处，锁了门下楼去杯子那里。
杯子的房间就在汤杰正对的楼下，不过稍微大一些，多放了一个梳妆台和一把椅子，墙上贴了一张周杰伦的海报。
“你也喜欢周杰伦哟？”汤杰问。
“还好，喜欢听他的歌，不清不楚的很有味道。”
“也许是周杰伦唱歌怕一激动咬到舌头吧。”
“哈哈哈，一点都不好笑！”
杯子穿了件淡黄色睡衣，头发盘成一个髻，坐在床上边玩牌边吃牛肉干。汤杰则坐在椅子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心不在焉地玩着牌。
“汤杰你在上高中吧？”
“差不多是吧，因为现在不是在凤凰没有上学吗。”
“你都没有想家哟。”
“有啊，你专心玩牌。”
“你打得太差劲了，跟你玩着就想睡觉……对了，你等等！”杯子一个翻身拉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瓶芝华士，又从桌子拿来两支杯子和三瓶冰红茶。
“喝酒！”
“装备这么齐全。”
“上次我哥回凤凰来玩呀，然后大家一起喝酒，剩了半瓶一直没找到机会喝。”
“你看，我这里只有三瓶饮料，所以要兑浓一点！”
“我怕你喝醉。”
“死汤杰胆敢小看你杯子姐。”
两个人开始玩牌，输一次喝一杯，一个小时玩过去酒瓶已经见了底，汤杰觉得晕乎乎的，脸颊都有些发烫，刚才还逞能的杯子已经躺在床上，坐都快坐不稳了。
“喂，杯子，你是不是醉了？”
杯子没有回答。
“那我回去了……”
忽然杯子伸出手拉灭了灯，屋子里一下陷入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你干吗呢？”
“我困了呗……要睡觉了……”杯子翻身过去背对着汤杰，含糊地说。
“你醉啦？你总得让我先回楼上去再关灯嘛……”汤杰抱怨着在黑暗中摸索。
“你就睡这儿吧，天亮了再回去。”杯子声音很小。
“什么？”汤杰没听清，继续在黑暗中向着门的方向痛苦前行。
“我说你就睡这里，天亮了再回去。”
“不好吧。”
“你回去怎么办，你那里已经是灾区了……”
“那我就坐椅子上睡好了。”汤杰又摸回椅子旁，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看见杯子蜷缩在被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取下了发髻。这样的场景，这样的背影，突然汤杰想起和欧阳共处一室的那个夜晚，那个他睡得死猪一般的晚上。
“你这样不冷吗？”杯子背着身问。
“显然，冷，你还没睡着啊？”
“嗯，你过来吧。”杯子把被子扬起一角。
“不好吧？”幸亏这么黑，看不见汤杰的脸一刹那变得通红。
“你是不是男人呀，啰里啰唆的！”
心跳超速，肌肉抽筋，汤杰蹑手蹑脚爬到床上，怎么会，怎么可能，这简直……“把被子盖好！”杯子忽然转过身，把被子搭在汤杰身上。
屏住呼吸，全身僵硬，甚至杯子的鼻息就在耳边，还有芝华士兑冰红茶淡淡的香气，还有……闭上眼睛，坚持，坚持……“汤杰，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哟？”
现在干吗问这个，不是说不可以聊天，只是说不要聊这么敏感的话题，汤杰紧张得要死。
“哈，明天不能钓虾了……”
“你怕什么，你是不是男……”
“哈，小黄家的小黄昨天在公路……”
他叽里咕噜的嘴被堵上，满嘴都是芝华士甜甜的味道，这个，莫不是，吻……“你……”
“汤杰。”
“嗯？”
“嗯？”
“啊？”
“我只是叫你。”
“哦。”
“你是不是很紧张。”
“你好聪明。”
“你不要抱我这么紧，我不能呼吸啦！”
“啊……”
抱什么，什么，汤杰这才发现自己正抱着杯子，他赶紧把手松开。
“你以前一定有喜欢的女孩子，但是那女孩子不喜欢你，或者是有什么原因不能喜欢你，然后你为情所困，逃到了这里。”杯子把头埋下来，用头顶着汤杰，这真是个倔犟的姿势。
“其实不是这样……”
“我愿意这样，我偏这样想。”
“嗯……其实我以前是有喜欢一个女孩子，而且很……杯子？”
微微的鼾声响起，喝了太多酒，现在又很晚了，杯子已经熟睡了。
“虽然你是个可爱的女孩子，虽然我心里也觉得很喜欢你，但是过去的一切和一个名字占据了我心灵的空间，我内存不够，暂时放不下对你的感觉，我希望能重装一次程序，然后把磁盘清空，再装载对你的喜爱。”
汤杰摸摸杯子的头，转身安心地睡了。
“哈欠……死汤杰，害我感冒！”
杯子愤愤中起床洗漱，一抬头汤杰正喷嚏连天地从楼上走下来，杯子开心得不得了。
“哈哈，你也感冒了，太好了！”
“喂，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走，跟我去买药吃。”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就在凤凰周围到处玩，南长城、黄丝桥古城、沈从文故居、乌龙山、猛洞河……自由自在的游山玩水，汤杰乐此不疲。
“汤杰，今天我要回家。”
“哦，那你不去酒吧了？”汤杰有些失落，他习惯了杯子在身边的感觉。
“不去，我请假了，而且还帮你请了假。”
“帮我请什么假？”汤杰一脸茫然。
“去我家呀，我老妈烧了好多菜，爸爸正等着你去喝两杯呢！”
“啊，不好吧。”
“我都跟他们说好了，你不去他们会生气的！”
“那得带些礼物才好。”
“哎呀，走啦！”
一出古镇，搭上一辆的士，七拐八拐的就到了杯子家。
正是黄昏，各家各户正做着晚饭，此番景象，汤杰有一种回家的错觉。
“爸，我回来喽！”
“嘿，死丫头，舍得回来了！”
杜伯伯取下眼镜，放下报纸，喜气洋洋地迎了出来。
“杜伯伯好！”
“好，这位就是汤杰小兄弟吧，听说你功夫了得，还救了我家闺女，英雄果真出少年呀！”
“杜伯伯你见笑了，其实没什么。”汤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害羞什么嘛！”杯子把汤杰推进屋里，“妈，炒什么呢，好香！”
“你最爱吃的蕨菜炒肉丝，还闻不出来呀……你好，你是汤杰吧！”
“伯母好！”
“乖，快去坐。”
“来来，小兄弟，我们喝两杯。”
汤杰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拉到餐桌上，一看厨房旁边的屋子里坛坛罐罐尽是酒，汤杰心想有其女必有其父，今天非被撂倒不可。
“我爸没什么别的嗜好，就两样，酿酒与喝酒。”杯子对汤杰使个眼色，坏坏地笑。
“对对，汤杰，来尝尝这个，猕猴桃酒，凤凰特产，怎么样？”
“舒服！”汤杰喝了一口，甘醇甜美，真是好喝。
“先喝点这个当饮料，待会儿再喝米酒，还有很好的女儿红呢！”
汤杰不禁捏了把汗。
一桌子的菜全是杜伯母的手艺，味道更是绝美，充满了浓郁的湘西特色。这样好的菜肴，却让汤杰想起了妈妈，杜伯母看着他和杯子吃饭时那种慈祥而满意的微笑，也是妈妈永远留在汤杰心中的表情呢，汤杰不禁觉得心中略略有些酸楚。
酒足饭饱，杯子去帮杜伯母洗碗，汤杰则和杜伯伯一起在客厅品尝佳酿。
“杜涵在酒吧工作累吗？”杜伯伯压低些声音问汤杰。
“还好，酒吧里的活儿不多。”
“嗯，我呀，本来一直都希望她去读大学的，虽说女孩子不用多读书，将来嫁个好丈夫就成，可是你没文化，没看看外面的世界，又怎么能确定自己走的是否是正确的路呢。”杜伯伯有些微醉，他靠着沙发，语重心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