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凭着眼前这个姑娘无条件救自己这点,他且信她。
接下来的几天,曼陀罗都十分放心地交由她来照顾自己。虽然在照料的过程中,她总是手忙脚乱,错漏百出。延龄给曼陀罗的感觉,比起宫婢,更像是哪个府上的大小姐。但见她这样为自己忙忙碌碌的样子,曼陀罗竟然觉得很暖心。
曼陀罗的父亲是来自西域的商人。后来生意失败了,没了盘缠,就跟中原一个田妇结了婚姻。曼陀罗生在中原,却总是因为这异于常人的瞳色跟头发遭到大家的歧视。遥想他七才就成了兰卡府上的家丁,兰卡的舅母去奴人市场买他回来的时候,他很少话说,只是埋头苦干。舅母心生喜欢,就将他送给了小他两岁的兰卡。幼时的小兰卡很爱得病,平时照料他的,都是曼陀罗。两人就如兄弟般形影不离。但后者总因为外族的血缘而受到欺负,整个府上,只有兰卡给他伸出援手。
这次,他承兰卡之命去盗取选妃册。因为这一路实在顺畅,他一时大意,忽视了出口的机关,不小心弄出了声响。遭到禁卫军的围击。本来他以为自己这次的失手死定了。却偏偏遇上出门晾衣的她。他不抱希望地求助,更以为面对陌生且身后还是大群追兵的人,她铁定不会伸出援手。但如今陪伴在床边喂汤换药的却是她。
他是个知恩的人,想着必须要报答这份恩情。与此同时,他搁到了藏在枕头底下的那本兰卡并不愿意让那个叫衣延龄的宫婢登上名儿的选妃册。趁着少女出去换水,曼陀罗拿出选妃册翻看,想把衣延龄的名字划掉。却无奈怎么也找不到她的姓名——也就是说,是亲王失算了?又或者只是陛下随口说说,并没有认真要把宫妇纳作嫔妃?曼陀罗十分不解,再过一周就是选妃大会了,即使陛下仓促加上备用的选妃名单,礼部也不可能这么快去记录下新人的档案。
“哎,你在看什么那么认真?我喊了你好多声了。快来吃饭。”听见是延龄的声音,他不禁有些慌乱,只是急忙将选妃册合上,置于袖中。“没什么。睡的时间太长了,起来看看书而已。”曼陀罗转头又见桌子上几笼肉包子,他连带咳嗽两声,推脱道:“我的伤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明天我就回去。真的,谢谢你。”
“你确定不需要多待些时日吗?”还要留在这里吃包子吗?曼陀罗汗颜,他已经快要变成包子了。
“不用了,”他低语道:“还有人在等我。”
“喏,”延龄扔给他一包扁扁的草药。“这也是最后一包了。你先吃饭吧,等等我去打个热水。回来熬给你喝完就再睡一会吧。”得到前者轻轻的应答声,她才出了门。
曼陀罗皱起眉头,看着桌上那飘着香气的包子跟茶水,本不想搭理,但伤势还在,他的确觉得饿了。刚下床,他听见院子里有几个脚步声正在慢慢靠近。步履太鬼祟,他知不是延龄,就立刻躲回床下。
“哎!真的要进去吗?”
“不然呢?你看看这小贱人,之前把我烫的!没得惩罚也就罢了,现在还春风满意!”
“可是.可是前些日子,殿下不才刚颁了禁令,说这里不让进吗?”
“哼!还能有什么!肯定是这个小贱人给殿下施了什么妖术!迷得陛下还给她盖了这么一处砖房。同样是丫头呢!我们只能群住挤在一间小楼子!这丫头明明没名没分!凭什么啊?!”
说着,两把声音越来越近。
接着,房内发出极其轻微的掀开杯盖的声音,且道:“你在怕什么喔!老娘亲眼看着那死丫头捧着盆子出去倒水才进来的。赶快赶快。”
待到声音完全消失时,曼陀罗才直起身子准备出来,才将头伸出床底,却又听院子传来两把声音。
“你来干什么!”是救了自己的丫头的声音。
“妹妹。姐姐错了,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可以吗?”延龄甩开她正要挽自己的手,头也不回地进了屋,正要关门,不速之客突然用脚抵着门,并伸出了一只手做阻挡。“我错了我错了,你听我说好吗?”
“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延龄气急:“你不提我还真想不起一件事呢!我们新仇旧愁一起报!”
“你听我先说完好吗?”苜蓿见延龄最终不语,就继续道:“我不该派你去延龄草原,是我一时妒忌蒙了心,你看陛下也已经惩罚过我了。但你可怜可怜姐姐,陛下已经好多天没去我的行宫了。”
“你跟我的重点不同!我跟你无话可说!”延龄不再理会门外的人,转过身背对着她。
“陛下这么疼爱你,还给你起了房子..你说的话他多少会听。希望你帮我求求情好吗?”苜蓿噗通跪下。“姐姐求求你了!”
“滚!”她举起手:“什么陛下!我见都没见过!我现在连杀了你的心都有!”说着,延龄走到角落放下热水,自顾自地按着步骤去熬制药水。跪久了,后者只好起身坐下,背着延龄,嘴上说得动人,表情却是十分狰狞。她看着桌子上的茶杯,越想越气。自己都已经降下身份来求她了,这女人还得寸进尺!想罢,她又讨好地说:“姐姐喝了这杯谢罪茶,你能不再追究了吗?”一边说着,苜蓿将茶喝下,在看的曼陀罗已经来不及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