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萼就那样又哭又笑地走了,身形踉跄,转眼消失在断崖。
断崖上,姬萝深受重伤,子婴生死不知。
最后一颗消魂钉,钉在了她的右肩膀上,没入骨髓,右手像是废了一般。姬萝咬紧牙关,左手托起气若游丝的子婴趴在她的背上,一步一步向里屋走去,残阳如血,萧风瑟瑟,姬萝只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只是单单凭着意念,子婴,你一定不能死。此时她的心底另一个声音也在质问着,师叔,为什么你不在我身边呢?
最终,背着子婴的姬萝倒在了屋内。两人的鲜血流在了一起,瞬间竟然凝聚起淡淡的金光,曲风淡淡的身影在金光中浮现,他眉目如画,气质出尘,悲悯而温柔的看着姬萝,他光影凝聚的脸庞,慢慢地凑近了她,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
“傻瓜,等着我来找你。”声音温柔飘远,昏迷中的姬萝竟然留下了两行清泪。
“曲风!!!!”姬萝惊醒过来,梦中那个美得让人心疼的男子已经消失,金光也不在,眼前的子婴仍然紧闭双目,但是气息似乎稳定下来,那微弱的蓝光似乎又回来了,环绕着他修复着他残破的身躯。姬萝心中一喜,她起身把他从地板扶起,放在床上。她发现自己的右手似乎可以动了,虽然还有些僵硬和疼痛。
梦中的那个人是谁呢?曲风又是谁?难道是他来救我们的?姬萝想不明白。
天渐渐黑了,已经三天两夜了,师叔竟然还没有来找她,还在与那个女人一起。或许她在师叔心理根本不重要。
姬萝艰难地打来水,擦着子婴的小脸,他不再那样苍白,却似乎陷入冗长的梦魇一般,不断地流着冷汗。姬萝握着他的小手,“别怕,子婴,是梦,到姐姐这来。”
子婴的梦,光怪陆离,他似乎看见了去世的母亲,似乎被很多人追杀,天昏地暗中,他与母亲被贼人一剑穿心,最终却发现那人是姬萼!而母亲却还求着他,不要杀他。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卑微?子婴觉得好痛苦,喘不过气来,这时候似乎有温暖的白光闪入,“子婴,子婴……”
是谁的声音?子婴觉得头很痛。“到姐姐这儿来,子婴。”声音温暖极了,子婴不自觉地跟着那道光走着,缓缓睁开了眼,一张紧张而苍白的脸,圆圆黑黑的眼睛,小小的嘴巴,乱糟糟的头发,是姬萝。
子婴感觉全身很痛,提不起一丝力气,法力却似乎还剩下一些,他依稀记起那个人冷血无情地给了自己六个消魂钉,但他体内只有五个,法力也并未完全丧失,望着虚弱的姬萝和她肩头的鲜血,他瞪大了眼睛。“你替我挡了一个?”
姬萝笑了笑,望着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右肩膀,“你想得美啊!消魂钉,谁会去挡,我还要命呢!我肩膀的血是你的啦!”
子婴不信,他体内明明只有五个,他艰难地抬起手,一扯姬萝的袖子,本就宽松的衣服,一把下滑下来!
姬萝一阵脸红,虽然对方才十岁,但也不能这样**啊,她赶忙用左手把衣服扯起,“诶!婴,不能这样扯姐姐衣服啊,姐姐还要嫁人呢!”
这时的子婴却已经躺下闭上了眼睛,他在扯她袖子一刹那就看见了,消魂钉钉入的独有的图腾,她还想骗他!他跟她又不熟!她有病吗?她知不知道以她的法力,一个消魂钉就可以让她死,或者永远残废!子婴的情绪有些激动,他咬紧牙关,紧闭着眼睛。
姬萝却以为他又因伤势过重而魇着了,赶忙拿起手中的毛巾擦着他额头的汗,给他盖好被子后,又去端来一盆热水。子婴其实一直没睡,听着她忙忙碌碌的声音,心里的滋味怪怪的,在她又在用热毛巾给自己擦脸的时候,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我没事,”声音沙哑。
“没事就好啊!”姬萝一直在用左手忙活,子婴也不想拆穿她。
“他呢?”子婴问。
谁啊?姬萝疑惑地看着他,转眼又明白,他是在问姬萼,“哦,他以为你死了,然后就又哭又笑,疯疯癫癫地跌下悬崖了。”
子婴扯着嘴角笑了笑,笑容显得有些自嘲有些苍凉,“是不是从未见过我这么遭父亲恨的孩子?”
子婴的声音很轻,却很在姬萝的心里听着很重,自己的父亲竟然想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子婴又接着说:“我是不是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还没有死掉呢?”子婴说完笑了,笑得让姬萝很揪心,很揪心。
她不知道怎么说,孤独地生长,家人的遗弃,父亲的仇恨,他又有什么错呢?姬萝心里堵得慌,他俯身抱着他,“婴,姐姐希望你来到这个世界。姐姐觉得那样比较温暖,就像现在拥抱在一起的感觉。”
子婴,这个过早成熟的孩子,这个外表冰冷内心柔软的少年,静静地在她肩头睡去,一滴泪垂在他的眼角。
这一次,他没有做噩梦。
还有,姐姐的怀抱,真的很温暖,很温暖。
在断崖的第三日,如岚还未来找她,或许,真的已经把她给遗忘了,姬萝如是想。子婴的伤势虽然好了很多,但仍然很虚弱,需要一些药来补充元气,但断崖的东西实在太匮乏了,能吃的也不多了。姬萝必须得下去一趟了,可是她的右臂还不足以让她再一次攀爬下去。
好在子婴送给她一朵小小云,那是一团棉花似的的法宝,只要吹一口气,它就会变成适当大小,随着主人心意飞上飞下。姬萝很是喜欢,这样她就可以在山崖来去自如了。
“婴,姐姐去找些食材还有药材,你在家乖乖躺着,等我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子婴乖巧地点点头,那日之后,他的脸上那寒冰的忧郁似乎褪去不少,甚至有时候还会对姬萝生出一丝微笑。姬萝倍感欣慰啊,这自闭症儿童终于有好转了!
小小云很平稳,也很舒服,姬萝从云朵上下来后,把它又小心地装在怀里。刚要沿着小溪离开,她就被一只手拉住了脚,姬萝一惊,转身一看,竟然是姬萼。
只见他满身酒气地爬在树丛里,头发散乱,胡子拉碴,周边全是碎裂酒罐,他眼神迷离散乱,原本俊美的容颜变得落魄之极,哪里还有丝毫上仙的感觉,“他,他怎么样了?!”姬萼的声音十分含混,但姬萝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这有意思么?自己要去杀自己的孩子,现在又摆出这样子!“死了!”姬萝冷笑道。
“哈哈哈哈!”姬萼松开手,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指着姬萝的鼻子道:“你骗我!他是我的儿子,他是生是死,我还感觉不到?”
姬萝冷哼一声,转身就想走!
只见姬萼再一次抓住她的手,“师妹,他怎么样了?”这一次他浑浊的眼神带着一丝哀怜的味道。
姬萝一时心软,叹息道:“不好,很虚弱,你既然关心他,为什么又要伤害他!不管发生过什么,他始终是个孩子,你的孩子,明白吗?”
“是啊,我的孩子,呵呵,我和小蓝的孩子,是我有病,是我有心结,不关子婴的事,不关子婴的事…….”说着他蹲下来,抱住自己的头,痛哭流涕。
姬萝望着这样的他,心酸异常,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吧,她蹲在姬萼旁边,轻声安慰道:“师兄,有什么事,说出来或许会好一些!我想,这个心结这么多年了或许也该解开了。”
良久,姬萼抬起头,泪水让这个男人更加狼狈,一种无言的忧伤飘荡开来。“师妹,谢谢你照顾他。子婴,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是我这个父亲对不起他!”
“师兄,不用客气,我把婴就当自己弟弟一般,我希望为他做点什么。”
姬萼望着远方,淡淡道:“那是在很久以前,我刚拜入清月山……”
那一天,姬萝听了一个悲伤的故事,泪满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