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晏拂枝和赵焕彻底逛到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才回府去,已经是铁定赶不上和炎武帝去城南了,她心中默念了几遍阿弥陀佛,但愿炎武帝能够大人不计小人过。
赵焕看着她沉思着走路,连前面有一堆犬类排泄物都没有看到,不禁伸手拉了拉她,惆怅满腹的对她说:“西枝,你走路用点心好吗?”
晏拂枝回过神,茫然地看着赵焕:“什么?”
“……你看这是什么?”赵焕只好指着她身前的那坨东西问她。
“****。”晏拂枝看了看,肯定地说。
“可以文雅一点吗?”
“这……犬粪?”
赵焕更加惆怅了,拉着她走开:“你刚刚差点要踩上去。”
晏拂枝脸色抽了抽,随即跟着他进了府。管家脸色有些慌张,走上前来附在赵焕耳边说:“大人,太傅大人派人捎了消息来,说上面那位微服出巡了,好像是来了咱们这,让大人当心着些。”
赵焕神态平静得一如既往,没有惊讶,没有慌乱,没有阴狠,就是那样的平静,好似早已知晓又仿佛看破了虚妄,犹如古潭幽水。
“我知道了,管家你收拾一下行李,带上府里的老人去一趟云城找乌有先生,他有办法。”
管家一愣,云城距离宣城足足半个月的路程,一来一回就是一个月,那位乌有先生什么来头竟然没有听说过,但大人说他有办法那么他就一定会将那位乌有先生带回来!
管家跪下,郑重地说:“大人放心,小人定不辜负大人的期望!”
赵焕脸上有了笑意,双眼显得深邃却充满光明。拍了拍管家的肩膀,点头道:“那就好,明日一早就出发吧,多带些盘缠,免得请乌有先生的时候拿不出手。”
管家点头即刻就退下吩咐那些要一起去的人做好准备。
晏拂枝没有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但见管家这样的神态和赵焕的话,不由好奇多问了一句:“大人怎么了?”
赵焕再次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后周天子微服至宣城了,赵太傅说让我小心点。”
晏拂枝神态有些异样,但见到赵焕如此平静的表情还是叹了一句:“你早就知道了吧大人?”
“我知道,萧公子的气度,别人学不来,那是一种睥睨天下的威严。”赵焕说这句话时显得很郑重,过后又温和起来:“别想这些了,我们该用晚饭了。”
晏拂枝跟着他走进去,恍然觉得赵焕才是最聪明的那个人,什么都了然于胸却依然认真的陪他们演戏。
“大人……”
“什么?”
晏拂枝笑着,眼中却满是悲戚,她说:“司马相如写过一篇《子虚赋》,乌有先生,根本不存在吧。”
赵焕拿起的筷子顿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乌有先生存在于每个绝望者的心中。”
“大人不会有事的。”晏拂枝像是在说给赵焕听,又像是在自己发誓,然而赵焕却不置一词。
又是深夜。
晏拂枝最近睡眠严重不足,她慢吞吞的飞往炎武帝的客栈,途中左顾右盼,好像还在希望有什么人出来阻拦她一下,但是事与愿违,一路顺风顺水,连只乌鸦也不见。
进了客栈的门,三大统领挨个上来对她表示哀悼,并且致以沉重的惋惜和钦佩。晏拂枝脸一黑,拦住他们三人,问道:“怎么都这副表情?搞得我好像有去无回似的。”
“晏姑娘,我敬你是条汉子,明年的今天我去你坟上烧纸。”左统领如此回答。
“晏姑娘,你多保重吧……你要什么样的棺材?这后事的钱我出了,你安心去吧。”右统领如是说。
“晏姑娘,你死后我们会替你瞒着晏妃娘娘的,就说北巡途中你跟着一名男子私奔了……”前统领严肃的脸色说出这句话,晏拂枝不禁小心肝一阵发寒,大约能猜出点什么来,弱弱的问:“那什么,万岁很生气?”
三大统领一致点头,左统领还纠正了一下:“不是很生气……是雷霆之怒!”
晏拂枝默然,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她推门进去然后关上房门的那一瞬间,看到三大统领用诀别的眼神看着她,晏拂枝嘴角一抽,真的到了这一步?
她转身低头看也不敢看炎武帝的脸色,直接跪下去:“属下参见……”
“你起来。”炎武帝直接打断她的话,声音里透着一股寒气。
晏拂枝站起来,偷偷抬头觑了炎武帝一眼,正好看到炎武帝走到她面前,神态很恐怖,然后右手一扬直接对准她的脸蛋扇来,晏拂枝惨叫:“万岁,你别打脸!”
炎武帝的手硬生生停在距离她左脸一寸的空中,他冷笑一声:“原因?”
“万岁,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晏拂枝还没说完,只见炎武帝脸上寒气更加深重,又听到他磨牙的声音:“但是你已经打了朕两次脸了……”
晏拂枝干笑着,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炎武帝又接着说下去:“还没有人能做到这一步,你应该得意,可以含笑九泉。”
这还真是想要杀了她的意思吗?
晏拂枝终于收回嘻皮笑脸的表情,对着炎武帝正要跪下去:“属下知……”
“啪。”
炎武帝的手毫不留情的赏了她一耳光,左边白皙的脸色立刻泛红,唇角缓缓溢出一丝血色。
“朕看你有些得意忘形了。”
晏拂枝抿紧双唇,脸色雪白,左边脸微微有些发肿,她低头道:“属下日后绝不再犯,请万岁息怒!”
炎武帝眼中全是杀气,唇角泛着冷然,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晏拂枝以为他要说什么,抬头去看他,蓦地又是一巴掌甩在她的右脸上,这次力气比第一次要大,她有些站不稳单腿跌跪了下去。
晏拂枝抚了抚右脸,刚一碰到便是火辣辣的疼,她眼睛有些发红,但她并没有哭出来,哭有什么用,对于炎武帝来说,她哭倒还不如她自残更能博得他的原谅。
所以她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地上,不发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