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武帝看着晏拂枝的脸，好像终于气消了一些，便转身走到窗边去，沉思了一会儿对晏拂枝说：“朕很心烦。”
晏拂枝没有起身，只是回答道：“愿为万岁分忧。”
脸上的痛楚越来越强烈，可是怎么比得上心尖的痛，我愿为你分忧，却换不来你一个回头。我错在哪里了呢，我只是输在先对你动心。
不过如此。
炎武帝曲起手指放到唇边好像在思考该怎么说，然后他皱眉道：“朕昨晚梦到你了……”
晏拂枝抬眼看着他的背影，睁着眼睛好似不敢相信，炎武帝接着说下去：“然后你一剑刺进朕的心脏，却转身对赵焕说快走，魇公子已经窃取国脉，只等他继位。”
晏拂枝笑了一下，冷冷的没有温度，她感觉这个黑夜比寒冬还要让人绝望：“万岁想说什么？”
“朕做梦一向很准……而今日你又做出了这样的事，真是让朕很心烦。”炎武帝说到这里已经转身看着她，眼神凌厉定定地射过来，窗外的月光洒在他头发，光晕朦胧，恍如神袛。
晏拂枝心底赞同这样的形容，他是自己的神袛，赐我爱情死刑。
“万岁要属下怎么做？”
她自己都不能相信这样平静的声音是她此时此刻所能发出来的。
炎武帝走到榻边从枕下摸出一把长剑扔在她身前的地上，发出清冽的声音，晏拂枝动了动，眼神落在那柄长剑上，听到他说：“你自尽吧。”
“万岁，我有一句话想问你。”
炎武帝听到她的自称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全都化为更深的冷意和坚决：“你说。”
“为什么，要让我用命来成全你的心安？用我最珍贵的东西——来换取你微不足道的一种情绪，我可是如此廉价吗？廉价到我连最基本的活下去的权利都没有，萧隽临，你把我逼到这种地步，你连我仅有的梦也一并毁去了你怎么还能这样高高在上理所当然！”晏拂枝说到最后一句话已经是声嘶力竭地大吼出来，她猛然一把抓住地上的长剑站起身来直指炎武帝的胸膛，眉睫仍旧美艳不可逼视：“就因为你是帝王吗！”
炎武帝看也没看那柄长剑，只是双手负于身后，气度仍旧无双尊贵，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却让人感到高不可攀，应当臣服在他的脚下。
“你说完了？”
晏拂枝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她只能偏过头去看窗外的夜空，沉闷得让她喘不过气，忽然一行眼泪无声滑落。
在他看不到的左脸。
“说完了。”
炎武帝点头：“说完了就动手吧，朕不喜欢拖拖拉拉。”
晏拂枝不回头，手上的剑却往前一送，轻而易举的刺入他的血肉，剑尖有一小股血色顺着剑身淌下来，滴落在地上，无声也震撼。
“你……”晏拂枝震惊的看着他，她什么灵力也没用，只是轻轻往前刺了一下，哪怕炎武帝只是有一点内力凝聚在那里她也刺不进去，或者他只要一侧身就可以躲开。
毫无防备。
他竟然毫无防备，在她情绪激动状若疯狂执剑相对的时候，这对于她所认识的炎武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梦里你就是这样刺进朕的心脏，不过伤口比梦境小，痛苦却并梦境里大得多了。”炎武帝拂开她的剑，淡淡地说，神态平静甚至带上了微笑。
晏拂枝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剑，在他拂开长剑的一刹那她也松开手，任由沾染了炎武帝鲜血的剑砸落在地上。
“你……在试探我。”她有些痛苦的将双手捂在脸上，无力地蹲下去。
炎武帝站在她身前很久，几乎有半个时辰的沉默，谁也没有说话，只听见晏拂枝隐隐的哭声。连哭泣她都要隐忍着不能发出声音。
终于还是炎武帝率先打破了沉寂，他转身坐回榻上去，开口语气很淡漠：“你走吧。”
晏拂枝闻言抬头，脸上泪痕狼藉，意外地看着炎武帝：“你不杀我？”
“不杀你。”炎武帝笑了一下躺在榻上背过身去。
她怔了一刻，随即起身走出房门，什么话也没说。三大统领见她这样的神态走出来不由面面相觑，纵有再多的疑惑也问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走远。
“万岁……！”三位统领刚一迈进房门便看见地上染了血的长剑，刚刚晏姑娘走出去分明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那这么说来，这长剑上的血……
炎武帝似乎很疲惫，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你们退下吧，朕乏了，要休息。”
三位统领被这两人的情况搞得手足无措一头雾水，只能应声退下，在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兴奋得跟其他人猜测当时的情况。
这一夜炎武帝一直清醒到黎明。
他还记得晏拂枝意外地问他：“你不杀我？”
然而，你不知道，朕怎么舍得杀你。
……
清晨。
晏拂枝悄悄爬起来对着铜镜照了一下，发现她的两边脸颊又红又肿，完全不能见人。偏偏这时候有丫鬟进来问她要不要起身，她垂头丧气的转身，指着自己的脸说道：“你看我这像是能起身出门见人的样子吗？”
那丫鬟被她这副德行吓了一大跳，惊叹（……）的看着晏拂枝的脸，完全不能理解这是怎么来的，遂问道：“西枝姑娘您这脸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天翻地覆的？”
晏拂枝不想吐槽她的用词，也没心情吐槽，只恹恹的回答：“昨夜睡得迷糊，有蚊子在我脸上飞，于是我抬手就给了自己两巴掌，也不知那蚊子死没死，反正我的脸是成这样了。”
丫鬟奇怪的看着她，怎么往日口齿伶俐神采飞扬的西枝姑娘今天好像完全没有精神一样？隐约带着一种暮气沉沉的死气，想当初她大病一场初醒过来的时候还那样有精神，不至于自己的脸肿了一下就对人生绝望了吧？
“这西枝姑娘不必担心，小人给您买点药回来敷一敷明日就好了。”丫鬟很不习惯这样的晏拂枝，于是麻利地出门去给她买药。
晏拂枝看着丫鬟出去那急匆匆的样子，叹了口气：“唉……那么积极府里又不给你加工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