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心理学家研究过,第一次犯罪过后,就不会再害怕,也不会有道德压迫的内疚感。
王进看着那苍白,脆弱,空洞的妹妹。这女孩子没有高雅的风度,就连美貌都没有,她一文不值。
自己给她安排的结局她应该要万分感激才是。
王雅伏在大哥的膝盖上哭着是我不该在二哥开车时打电话给他,王进摸着她抽搐的肩膀,用柔和得叫人害怕的声音道:“是的,小雅,我们都是罪人。你害了二哥,二哥害了爸妈,我们从此以后就生活在无穷的罪孽里。”
王雅惊恐的抬起头,大客厅里只开了沙发边上这一盏立灯,除了他们兄妹所在的这一块小小的方寸之地全部是黑暗。王雅不禁紧紧抓住大哥的衣角,哀哀哭泣:“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王进依然轻柔的抚摸着妹妹的头发,用轻柔如叹息般的声音道:“忏悔吧,在主面前,我们这些罪人。”
妹妹崩溃般倒在自己膝盖上,痛哭失声。
杜群青每次陪王雅去医院,不免好心的开导她几句:“你二哥纯粹是意外,你不用自责。”
但每个晚上,王进孤独的坐在客厅一角的沙发里,只这一角有着一束灯光,看上去犹如孤岛;他看到王雅会抬起眼睛,用凄惨的语调说:“小雅,任何人都安慰不了我们是不是?因为我们自己心里明白,我们究竟有没有罪过。”
尔后会浮出凄怆的微笑,游丝一般的声调若有若无的说着:“反正最后归到主的面前,我们都会暴露无遗;最后的审判来临,就知道我们究竟会不会宽恕。”
王雅冲到哥哥膝下,哭得声嘶力竭,绝望得如同地狱的大门已经在她身后打开、有着犄角和尾巴的魔鬼要拖她下去。
“哥哥我怕,我的主啊,救救我。”她的眼泪打湿王进的裤子,却淋湿不了王进那颗心。
渐渐的,王雅开始自言自语,神志恍惚;她不敢自己独处,每天泪流不止,宁愿在卧室的十字架下跪上几个小时才能安歇。
这些杜群青是不知道的,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陪着王雅在医院走廊里出现时,王进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和边上小巧玲珑的女人身影,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念头:这不是很好的一对么。
杜群青也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给小雅的药是重剂量的,只会让她快速的恶化。
杜群青也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把小雅送去安定医院,并且告诉主治医师小雅发作时非常狂躁,一定要注意拘束她。
安定医院的恐怖气氛,过激的手段让王雅真正成了人们所说的“疯子”。
还有什么比父母双亡、一个兄弟死亡、一个妹妹发疯、一个幼弟远在天涯的男人更倒霉不幸?谁敢来和他比惨?
这样的他,杜群青是不会抛弃的,因为实在太不幸了。
而小雅用一双空洞的大眼睛看着杜群青,叫着他哥哥、用那种女孩独有的凄凉颤抖的声音哀求着哥哥我怕,我怕,哥哥救救我时;看到杜群青脸色发白,王进知道戳中了他唯一的弱点。
这男人全身上下刀枪不入,只这一个弱点。
杜群青和王雅结婚非常简单,只登记而已。甚至都没有正式吃个饭,只他们三人一起在家里吃饭,也是家常。
王进听见空气里有咔嚓一声,微笑了,知道有锁扣牢牢扣上了。这个男人,他心爱的男人,终于不会离开他身边了,用了最可靠的办法。
他在黑暗里不停的锻造着,这样一环又一环铸成镣铐,用犯罪,用死亡,用生病的妹妹。无所不尽其极用,只为把他牢牢拴住。
王进照镜子时不禁也会纳闷,这是那个曾经腼腆得说话都会脸红的青年吗?如今什么样的手段都使用得出来,有些下贱得令人发指。
他们同住在新买的白沙别墅,影子一样的三人行。这个奇异的家庭,没有性,也没有爱,却彼此是家人。
这个家庭,清凉又死寂,是太阳照不进来的墓穴。对于生活在其中的三个人却都是最好,他们都失去了心魂,要的就是这种互不打搅的安静。
王进从不嫉妒妹妹,就如同在美国看他交女友时一样,他从不嫉妒这些女人中的任何一个,甚至感到安心。
因为只要不是那个人。
杜群青从不招惹女人,他的高级助理全部是男的,甚至公司女职员也不多。但凡是能接触到他的女性有共同的特点:尖尖的瓜子脸,头发都不很长,最多到肩膀。
甚至某公司派出的一位年轻女副总能够和他顺利签下合同,也被归功于这种古典瓜子脸长相。
他的太太王雅,也是一张精致的瓜子脸。
王进有次听到野心勃勃的职场女人们悄声议论:杜总太太身体不好的样子,彼可取而代之;
可他们感情应该不错。你注意过没有,凡是杜总有好感的女人,都和他太太面貌差不多。
暗处的王进嗤嗤的笑,没有人知道有个女孩,是完全相反的长相,她是张圆圆的猫儿脸,有着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
这样就好,他不会再爱任何人。自己得不到他,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得到他。
Tiffany,在抽屉的深处闪烁着美丽的银光,像一颗掉入凡间的小星星。
“好可怜啊,你回不去了啊。”王进看着戒指轻声轻气的咕哝着“你从天上掉了下来,沾了灰尘就已经弄脏了,无论怎么样努力都回不去了啊。好可怜啊。”
婚戒是王进选了样式交给香港Tiffany店定制的,杜群青从不管这些琐事;甚至他的衣物都是由王进添置,王雅只是每天看着圣经而已。
当初做戒指时王进叫人做了三枚的。他会在最深的黑夜里拉开抽屉,带着充满幸福的微笑看着银光闪闪的Tiffany。
看好久好久,似乎那目光都可以把冰冷的金属看得温暖起来,才慢慢拿起戒指,摸索着内圈;用指尖感觉着那刻痕,那一笔一划的,是自己的名字,王进。
再小心的,如做梦般温柔的戴在自己无名指上,然后亲吻这冰凉而光滑的金属,跪下来祈祷。
我请你,做我的妻子,我生命中的伴侣和我唯一的爱人。
我将珍惜我们的情意,爱你,不论是现在,将来,还是永远。
我会信任你,尊敬你,我将和你一起欢笑,一起哭泣。
我会忠诚的爱着你,
无论未来是好的还是坏的,是艰难的还是安乐的,我都会陪你一起度过。
无论准备迎接什么样的生活,我都会一直守护在这里。
就像我伸出手让你紧握住一样,我会将我的生命交付于你。
所以请帮助我我的主。
好,我愿意。王进嘟囔着,满面笑意,心满意足爬床上沉沉睡去,天明再把戒指摘下来。
只有一次。
这么多年,他在黑暗里煎熬着,像苦行僧一样虐待自己,保持了自己对他的从肉体到心灵的完全的忠实。
只有那一次,那年在洛杉矶的圣诞节,他们去了教堂观礼。也许是被节日气氛感染,杜群青的情绪也比平时高,一直在笑,不停的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左边脸颊小小的笑涡,久违的男孩子的淘气精神又出现了。
那天整个洛杉矶似乎都陷入了狂欢,不管认不认识大家相互问好、相互亲吻面颊,杜群青欣然接受陌生人的祝福,也亲吻别人。
两人都喝了不少酒,跌跌撞撞的回来,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半夜里王进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他腿上;而他就靠在沙发上,一只手垫在脑后,另一只手松松的搭在自己身上。
王进屏住呼吸,这生命中珍贵的时刻,感谢神明,赐给我与他如此亲近的距离。
王进贪婪的看着他的脸,线条分明的脸,额发垂下来,软软的;睡梦中那阴郁的痛苦消失了,一张脸满是平静,呼吸清浅,好像还是校园里的那个少年。人生初初开始,并没有这么多龌蹉的罪恶来破坏,来夺走他宝贵的东西。
王进轻轻的叫了他一声,没有反应。王进战战兢兢的伸手,只敢用指尖触摸他的脸,轻轻的,轻轻的,犹如品鉴孤品的宋画;绢本的,撒金洒银的,过了这么千年依然是浓墨重彩的,铁钩银画的。只是动作一定要轻、一定要轻,其实那绢已经泛黄,发脆。力道不对,就会在指下碎去,再也没有第二帧。
嘴唇,凉的,软的,还有红酒的味道,叫人陶醉。只敢这么轻轻碰一碰,也不敢把舌头伸出来****。
本来只想着一下就好,到底舍不得,忍不住又贴上去,轻轻的,一下又一下的。
王进窝了身体重新又躺在他边上,靠近他的体温。巨大的幸福让他无声的哭泣起来。
银色的Tiffany,一样是凉的,王进一边亲吻着一边回忆着那嘴唇的味道。他的爱犹如深海里的鱼,永远只能在与世隔绝的幽暗之处,因为巨大的海压变成了怪物。
他的爱是幽蓝的,没有温度的,是有毒的磷火。
PS:全文终
估计前面没有被恶心到朋友,最后要被恶心到了。真正的暗黑在这里,人心的暗黑。
我不是为了哗众取宠而设定的王进,这也不是美丽的耽/美故事。疯狂破坏杜群青和平安的举动只能是一个爱上杜群青的人做出来;但女性是没有机会的,那么只有男性了。
只有一个他不设防的、看似温和无害的熟人,才能做出这么大的破坏来。
现在第六卷,补充解释了所有。比如有人不明白,王进为什么要那么残忍的对待王越。其实不是在父母面前争宠,而是王越引起了杜群青的注意。
前面有蛛丝马迹,借着敏锐的王越的口说过:你这样子简直像个妒妇。
平安和杜群青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杜群青已经说过了:他要她去阳光下生活。
总之这个不愉快的故事讲完了。可能有长舒一口气的朋友:总算完了,因为我是不看结局就死星人,所有勉强看完了,太恶心难受了,我得休息去。
我非常明白这种感受,也非常感谢为了看结局追到最后的朋友。我向你们鞠躬。
也可能有个别重口的朋友:这就完了?还有点什么没有?还想看啊——
我非常高兴,我的文得到你们的共鸣。我也向你们鞠躬致谢。
然后,是番外。容我不要脸的说一句:是非常、非常好的番外,是真正的大结局。你,值得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