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神秘男子走进湖南公安厅，求见厅长：我是保密局的方天印

1950年4月中旬8时许，湖南省公安厅接待员老徐走进侦察科，说了一句话，顿时语惊四座：

“门口有个客人，他说自己叫方天印，是国民党保密局的，要见夏厅长！”

方天印，湖南长沙人，1910年出生，早年曾在唐生智湘军当过连长。他精明能干，枪法如神，却因为目中无人，郁郁不得志。

1937年，他毅然跳槽，参加了戴笠的军统组织，从此受到赏识，不久便担任军统湘西情报站的站长、湘西暂编第四师少将参谋长。暂编第四师下辖4个旅，师长罗文杰，副师长何沛霖，驻扎在湖北桃源、永顺。

此人思想反动，立场顽固，在抗战期间曾经暗杀多名我党干部，欠下累累血债。

1949年7月，长沙解放在即，程潜、陈明仁等国民党军政要人顺应时代潮流，打算起义，方天印却螳臂当车、逆流而动，决定对程潜等人实施暗杀行动，因对方防范严密而未果。

因为此人恶贯满盈，被中南军政委员会、湖南省公安厅列入重点通缉名单。但此人却行踪诡秘，对他的捉拿行动毫无进展。

如今，这个被公安厅兴师动众，捉而未得的要犯，主动只身出现在公安厅，怎不让人感到震惊？

即使是身经百战的侦察科长李强，听到他的到来，也下意识地将右手按在自己的佩枪手柄上。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让人安置方天印在接待室等待。然后他拿起话筒，给省公安厅副厅长夏印打电话汇报：“副厅长，方天印送上门了，他说要见你。”

在此之前，夏印长期在隐蔽战线工作，跟方天印是对手，缠斗十几年，对此人比谁都了解。听了汇报，夏副厅长也觉得难以置信：“小李，确定是本人吗？再核实一下。”

方天印为何要主动自己送上门？

原来，长沙解放前，在台湾的保密局长给方天印空投不少武器和黄金，给他打气说，第三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国民党很快会在美国人的帮助下打回来，让他耐心等待。

可是等来等去，也看不到蒋介石反攻大陆有什么希望，方天印整天躲在湘西阴冷潮湿的山洞里，像野人一样，有黄金也花不了，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

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曾经对国民党死心塌地的方天印动摇了。

原来他担心我党秋后算账，后来的事实让他不再忧虑，陈明仁和程潜在起义之后得到重用，程潜任湖南军政委员会主席，陈明仁任湖南省军区副司令员。

要说血债，他方天印跟他们比差远了，这说明共产党是言而有信的。因此，他下定决心自首。

不过他自己心狠手辣，杀人灭口的勾当干多了，也担心自首过程中，万一保密局在我公安厅有卧底的话，自己不安全，为求自保，他提出必须面见夏副厅长。

夏副厅长一听方天印来了，便放下手头的工作，接见方天印。此人是保密局湖南地区的负责人，手握潜伏人员名单，而且他跟暂编第四师师长黄文杰情同手足，他如果愿意立功，不但能将潜伏特务一网打尽，还能对消灭黄文杰或者劝说其投降起到决定性作用。

方天印是个干脆人，既然打算投诚，就要拿出诚意，好增加筹码，获得重用。他非常干脆，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日记本，双手递给了夏副厅长，诚惶诚恐地说：“夏厅长，这是我给您的见面礼。”

夏副厅长一看，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上面写的全是在湖南潜伏的特务名单和地址。

“如果你提供的名单和住址不假，那就为人民立大功了，一定会得到政府的从宽处理。”夏印一脸诚恳地说。

方天印一看，十分激动，看来人民政府是可信的，受到鼓舞后，对夏印又说了一句更有令人振奋的话：“夏厅长，我还想说服罗文杰，让他投诚。”

这下正中夏印下怀，为什么如此重视罗文杰？主要是这个家伙太难对付了。

罗文杰，湖南永顺人，1906年出生。他在家排行老二，乡亲们都叫他“罗二爷”。罗文杰祖父和父亲都是经商的，不说富可敌国，也是方圆百里数一数二的富豪。这罗文杰等于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生的路宽阔平坦，父亲也对他寄予厚望。

可是常言道“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罗文杰衣食无忧，没有压力，不求上进。不仅如此，他从小崇拜梁山好汉，喜欢打打杀杀。仗着家里有钱，他出手阔绰，很快就收获了人心，成为江湖大哥，身边聚集了不少死党，成为当地一霸。

可是天外有天，有一次他招惹了永顺县县长的少爷，县长一声令下，警察局穿着便衣持枪出动，将罗文杰的山头铲平，十几个弟兄死于非命。

残酷的事实告诉罗文杰：枪杆子里面出尊严，没有武器万万不行。于是，他偷走父亲的金条，购买了枪支，招兵买马，到湘西的大山当了土匪，跟政府对着干。

有了地盘之后，他向梁山好汉学习，开始打劫过往客商，下山袭击富豪，赚取了第一桶金，尝到了强者为尊的滋味。

但他很快明白，当草寇太憋屈，永远见不到阳光，再有钱也是锦衣夜行，无法享受都市繁华。这时候，他开始效仿偶像宋江，走上招安之路。

1928年，罗文杰接受政府招安，下山出任泸溪县警备队长，成了穿着官服的土匪。再后来，他用金钱开路，又当上了桑植县县长。

从一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到警备队长，再到堂堂一个县长，罗文杰完成了华丽转身，实现三级跳。人的欲望没有止境，罗文杰继续在官场耕耘，最后当上了常德稽查处长、军统湘西情报站站长。

1944年，罗文杰在官场倾轧中败给对手，他一时冲动，再次上山，重操旧业。

罗文杰跟方天印是铁哥们，他们的认识充满戏剧性。那是1930年，罗文杰到另一个土匪那里做客，席间匪首让手下押上一个人。

“这小子是我的副官，老子待他不薄，可是他却动了我的女人，今天老子要给他开膛破肚，用他的心肝当下酒菜招待诸位。”匪首对在场的客人说。

罗文杰一看，此人相貌堂堂，英气逼人，觉得是个人才，便拱手说道：“他不过是犯了每个男人都会犯的错，杀之可惜了，不如您把他送给我算了。”匪首一听也是，就做了个顺水人情……

方天印一听当时就跪下：“多谢救命之恩，方某一定当牛作马报答。”很快，二人义结金兰，成为生死之交。

罗文杰步步高升，方天印一直不离左右。他担任军统湘西情报站站长后，方天印也成为军统骨干，担任副站长。

罗文杰再次为匪，却把小弟方天印留在了军统，这是为了提前布局，方便日后能卷土重来。他给自己顶头上司、军统湖南站站长黄康永送礼，让方天印接自己的班，当了站长。

1948年11月，国民党行将灭亡，不得不招降土匪，作垂死挣扎。方天印借此机会，推荐大哥罗文杰担任了湘西暂编第四师少将师长，自己担任参谋长。

其实方天印权力很大，台湾空投的物资和经费都是他负责保管分配。肥水不流外人田，空投的美制冲锋枪和黄金、钞票最后大都落入罗文杰手中。

有了枪和钱，罗文杰加紧招兵买马，人马达到5000人，成为湘西最有实力的悍匪。

罗文杰没有上过军校，但是实战中摸索出一套游击战经验，还因为占据复杂地形，让解放军一时难以剿灭，成为湘西稳定的心腹大患。

1949年7月，罗文杰经过考察，把湖南怀化的沅陵当作自己的巢穴。沅陵地形复杂，境内群山叠嶂，光是海拔千米以上的山峰就将近40座；这里还遍布河流，有大大小小的溪流26条。

总之，该地地势险要，物产丰富，是打游击的绝佳之地。罗文杰在军统当过站长，军统特务都经过专业训练，他这个站长对军事训练很内行。再加上得到了不少美制武器，罗文杰的部队战斗力不容小视，接近正规军。

即使能将其打垮，但是因为地形复杂，很难将其全歼，漏网的土匪流窜各地，形势更为棘手。

再说了，打垮一伙亡命之徒，我军势必要付出很大牺牲。我们的战士为了解放全中国出生入死，新中国已经成立了，还牺牲大批战士，让他们去流血牺牲，不能享受和平的阳光，未免太残忍了。如果让罗文杰投降，那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如今方天印提出去劝降，夏印自然很乐意。不过，劝降土匪是件大事，夏印做不了主，必须请示上级。很快，省委和公安厅领导作出决定，同意方天印前去劝降。

省委书记黄克诚也非常重视，让方天印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前往。

就在方天印即将动身的时候，又传来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罗文杰的心腹黄忠义在长沙落网。

原来，罗文杰之前跟我军的作战中受了枪伤，因为没有处理好伤口感染，他手中又没有药品，只好让手下黄忠义冒险到长沙买药。店员觉悟很高，一见有人购买枪伤药，随即报警。黄忠义被抓后很快交代，经过教育，他也表示，愿意上山劝说自己的大哥投降。

于是，公安厅让黄忠义和方天印一起，带着急需的药品返回沅陵大山。

这时候的黄文杰坐卧不安，心绪不宁，坏事一桩接一桩，首先是黄忠义买药去了半月，还不见人影，黄文杰开始胡乱猜疑：莫非这小子卷款跑路了？紧接着，他的忠实兄弟方天印失踪了。接踵而来的打击，让罗文杰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备受煎熬。

正在他度日如年，坐卧不宁的时候，方天印、黄忠义同时出现在罗文杰躲藏的巢穴——八面山滴心洞。

看到二人出现，黄文杰喜出望外：“你们终于来了。”可是他很快又感到不对劲，问道：“你们怎么在一起？”

方天印显然不能说实话，在路上就编好了瞎话：“我看到大哥受伤，忧心如焚，想去给大哥买药，又怕你担忧，所以就没告诉你，打算快去快来。”

他顿了一下说：“没想到那么倒霉，在长沙被公安逮捕了。”

黄忠义则实话实说：“我去长沙买药，被店员举报，被捕入狱。”

“不会吧，共产党抓住你们，不碎尸万段就烧高香了，还会放你们回来？”

“共产党这样做，是想让我们劝说大哥下山。”为了不刺激大哥，方天印没有说“投诚”或者“起义”。接着，他从怀里拿出了那封信，“这是省委书记黄克诚给大哥的亲笔信。”

罗文杰接过信并没有看，而是放在了一边，长叹一声，不再说话。看得出，他的心情很矛盾，处境艰难，无法长期坚持。可下山的话，又怕秋后算账。

接下来罗文杰惊人做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把自己关在洞里，谁也不见。方天印不知道大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敢去问。

第六天早上，一个小土匪来叫方天印：“大哥有请。”方天印猜想，黄文杰一定是做出了决断。

果然，罗文杰说：“我们下山吧，是坑是井，听天由命吧。”经过两天的收拾，罗文杰带着8岁的儿子罗善达，跟着方天印下了山。

这时候的他，心中忐忑，怀疑这是我党调虎离山之计，结果他发现，自己多虑了。夏副厅长不但设宴为他接风，还面带笑容，一脸诚恳为他斟酒。对方的态度让罗文杰深受感动，疑虑也烟消云散。

“夏厅长，你如此有诚意，我罗某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我决定把队伍拉下山。”罗文杰起身说道，“为表示决心，我打算把犬子留在长沙。”

夏副厅长听了微微一笑说：“孩子还小，怎么可以离开父亲？你还是带走吧，我相信你。”

这一说，罗文杰更是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听了片刻：“反正我打算投诚，就把犬子留在长沙念书吧。”

夏副厅长只好答应，安排其子在长沙读书，并表示会派专人照顾。一番话让罗文杰感动万分，他拍着胸脯说：“我罗某一定要把队伍拉下山，如果反悔，猪狗不如。”

罗文杰说到做到，终于在1950年l0月，把3000多人的队伍拉到了沅陵县城。一石激起千层浪，罗文杰的这一举动，震动在湘西的其他土匪，产生了连锁反应。

“罗文杰这样的大佬都投诚了，我们还等什么？”

“罗文杰这样的大佬都没有杀，我们怕啥？”

罗文杰的举动，极大地瓦解了湘西各部土匪的军心。不久，在群众的支持下，解放大军进驻湘西，匪患迅速平定。

后来罗文杰被安排在湖南任参事，但“镇反”开始后有些杞人忧天，担心受到追责，选择了自尽。

来源：《湘潮》|1989年第8期作者李强：“策反罗文杰——一位老公安的札记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