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五律《课小竖锄斫舍北果林…三首》读记

杜甫五律《课小竖锄斫舍北果林枝蔓…三首》读记

（小河西）

课小竖锄斫舍北果林枝蔓荒秽净讫，移床三首

病枕依茅栋，荒锄净果林。背堂资僻远，在野兴清深。

山雉防求敌，江猿应独吟。泄云高不去，隐几亦无心。

众壑生寒早，长林卷雾齐。青虫悬就日，朱果落封泥。

薄俗防人面，全身学马蹄。吟诗坐回首，随意葛巾低。

篱弱门何向？沙虚岸只摧。日斜鱼更食，客散鸟还来。

寒水光难定，秋山响易哀。天涯稍曛黑，倚杖更徘徊。

此诗作于大历二年（767）秋，时杜甫客居夔州瀼西。小竖：指小童仆。杜甫要小竖干两件事：一是“锄斫…荒秽净讫”，即将舍北果林清理干净。二是移床。杜甫的“床”要移到舍北果林。（床：指胡床。坐卧之具。）

病枕依茅栋，荒锄净果林。背堂资僻远，在野兴清深。

山雉防求敌，江猿应独吟。泄云高不去，隐几亦无心。

清深：清净幽深。《自瀼西荆扉且移居东屯茅屋》（杜甫）：“幽独移佳境，清深隔远关。”

山雉：鸟名。俗称野鸡。《送赵十七明府之县》（杜甫）：“山雉迎舟楫，江花报邑人。”晋潘岳有《射雉赋》。

泄云：飘散的云。《魏都赋》（晋-左思）：“穷岫泄云。日月恒翳。”《法镜寺》（杜甫）：“泄云蒙清晨，初日翳复吐。”

隐几：靠着几案。《孟子-公孙丑下》：“有欲为王留行者，坐而言，不应，隐几而卧。”《庄子-齐物论》：“南郭子綦隐机而坐，仰天而嘘。”成玄英疏：“隐，凭也。子綦凭几坐忘，凝神遐想。”

无心：《归去来兮辞并序》（东晋-陶潜）：”“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畏人》（杜甫）：“门径从榛草，无心走马蹄。”

大意：俺卧病在草舍胡床上，要小竖锄净舍北果林。果林在草舍背面俺取其僻远，这使俺在野之兴致更加清净幽深。野鸡看到有敌意者严加防范。江猿听到独吟之声应声和鸣。云儿在高处久久不散，俺靠着几案也像浮云一样无心离去。

众壑生寒早，长林卷雾齐。青虫悬就日，朱果落封泥。

薄俗防人面，全身学马蹄。吟诗坐回首，随意葛巾低。

长林：高大的树林；喻隐者居处。《琴赋》（魏-嵇康）：“涉兰圃，登重基。背长林，翳华芝。”《赴洛》（晋-陆机）：“南望泣玄渚，北迈涉长林。”

人面：人面兽心。《史记-武帝世家》：“以御魑魅。”索隐引服虔云：“魑魅，人面兽身。四足。好惑人。山林异气所生。以为人害。”《汉书-凶奴传》：“夷狄之人贪而好利；披发左衽；人面兽心。”

马蹄：《庄子-马蹄》：“马，蹄可以践霜雪，毛可以御风寒，龁草饮水，翘足而陆，此马之真性也。”

葛巾：葛布做的头巾。《宋书-陶潜》：“郡将候潜，值其酒熟，取头上葛巾漉（lù）酒，毕，还复著之。”《示封中录诗》（北周-庾信）：“葛巾久乖角，菊径简经过。”《宾至》（杜甫）：“有客过茅宇，呼儿正葛巾。”

大意：众壑之中寒来早，高林中云雾一齐卷起。青虫悬在空中移向日。红果落到地面封入泥。轻薄的世俗要防止人面兽心的山中魑魅。保全自身应学马蹄可踏霜雪。坐在胡床吟诵诗歌不时回首，任由它葛布头巾随意高低。

篱弱门何向？沙虚岸只摧。日斜鱼更食，客散鸟还来。

寒水光难定，秋山响易哀。天涯稍曛黑，倚杖更徘徊。

篱弱：篱笆稀疏而短。光难定：波光闪烁不定。

熏黑：日暮天黑。《陈琳》（南朝宋-谢灵运）：“夜听极星阑，朝游穷曛黑。”

大意：篱笆又短又稀不知门为何向。沙岸虚而不实一直有崩塌。太阳西斜鱼儿加快觅食，客人已散鸟儿仍然飞回。远处江水在夕阳下闪烁不定，秋天山野风吹木落响声悲哀。天边似乎已昏黑，俺倚仗在篱前久久徘徊。

首章写“移床”舍北果林景事。首联点题。俺本来卧病在草舍。现在让小竖清理果林，把俺的床移到果林。次联移床之因。取其“背堂”“僻远”，使俺“在野”之兴更清深。三联写果园见闻。看到野鸡遇敌提高警觉。听到有猿独吟江猿回应。（有寓意。）末联也是果园所见，结出题意。俺倚着坐几闲看浮云飘浮久久不去，俺也像云一样无心归去。

次章写舍北朝景。首联点时。秋天山沟寒来早，清晨树林雾齐开。次联山林所见。青虫向暖。红果入泥。（“就日”“封泥”有意味。）三联写山林所感。世俗认为居山林要防魑魅，俺认为要在山林保全身体关键是要向马一样“蹄可以践霜雪毛可以御风寒”。末联写自己。俺在山林吟诗摇头甚是“随意”。

末章写舍北晚景。首联写所见。因篱疏不知门在何向。因沙虚溪岸时有崩塌。次联薄暮近景。到了日斜客散时，“鱼更食”“鸟还来”。（鱼鸟忘机。）三联深秋远景。远处光波难定响声多哀。末联写自己。看到远处天稍有昏黑，俺倚仗久久“徘徊”。

这组诗首章落在“无心”次章落在“随意”末章落在“裴回”。杜甫在瀼西生活随意已无心出峡，但想到远方仍在徘徊。全诗情景交融，寓意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