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柯从楼梯转角处走出来的时候,看见陆玳玳正摸着下巴,站在门外沉思,便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怎么?门外有线索?”
他看到她站在门外不进去,以为是在找什么重要线索,不料,她却摇了摇头说:“房门锁着,我进不去。”
“你不是会开各种锁吗?”
陆南柯记得陆玳玳有很多“特长”,开锁便是其中一样。
陆玳玳揉揉鼻子,表情有些小苦恼,“开是会开,就是有点烦,我记得这种锁,我有在你面前开过吧,你还记得当时我是怎么做的吗?”
“嗯。。。。记得”
“搜噶,不愧是我养大的,就是聪明。”眼见可以偷懒了,陆玳玳的心情立马好了起来。
陆南柯凑上前仔细看了看钥匙孔的形状,没戴眼镜的眼睛看东西有些模糊,幸好这种锁跟家里大门上的一样,就算看不怎么清也没关系,他拿出自己的皮夹,从里面掏出了根细铁丝。
陆玳玳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你居然还留着?”
“嗯”
这根铁丝原本是陆玳玳的,那年他弄丢了家里的钥匙,进不了门,一时鬼迷心窍就打电话向她求助。那时候老女人还很年轻,才上大一,在他即将要去的A大。老女人平日里懒散得不得了,偏偏那个晚上像吃错了药一样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赶回来了。
那天晚上天气不怎好,断断续续下了几场雨,老女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那时她就是用的这根铁丝,打开了那扇在他看来牢不可破的门。
楼梯那边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陆南柯以为是警察来了,不想却是他的那群同学。
可能因为一开始正义凌然地说了要保护现场之类的话,他们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好意思。
班祖祖看陆南柯一直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不禁有些好奇,
“陆南柯,你在干什么?”
“开锁”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不用听声音就知道是陆玳玳回答的。
“额。。。。没有钥匙吗?”
非常白痴的一个问题,陆玳玳扭过头不打算作答。
班祖祖愣了一会,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保安那边一定有钥匙,我们。。。。”
“啪嗒”,她话还没说完,房门就开了。
陆玳玳第一个走进了房间,陆南柯紧随其后,其他人互相看了几眼后,也想跟进来,但被陆南柯拦了下来。
到底是小孩子,好奇起来就什么原则都顾不上了,刚刚还说的那么义正言辞,现在却要自己打破。
如果这时候放他们这么多人一起进来,那才叫真正的破坏现场。
陆玳玳一进门就直奔房中央的尸体,陆南柯则是先把房间细细打量了一翻。
一张标准双人床、一张电视柜、一台29吋的液晶电视、和一张内嵌在墙壁里的推拉门式衣柜,这个房间真简单,简单到一个多余的摆设都没有。
尸体就躺在床和电视柜之间的地板上,目测是个女性,年龄三十到三十五之间,职业。。。。等等,陆南柯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快步走到陆玳玳身边,弯下腰小声问她:“为什么会知道她是个老师?”
陆玳玳抬起头困惑地看了他一眼,“手指啊,你看她右手食指的指尖和中指的第一个指关节都有一层厚厚的老茧,那是长年累月拿粉笔腐蚀出来的。”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外面那群人。”
陆南柯记得那时候秦桑对他们说的是:“刚才有个女老师在二楼的房间里自杀了。”,也就意味着,他们在没有见过犯罪现场和尸体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死者的职业,那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陆玳玳被他一问,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就笑了,“陆南柯,你可真聪明,不愧是我带大的。”
陆南柯忍俊不禁,“是吧”
兀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刑警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高高瘦瘦,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叫丁晨,是刑警队的队长。因为陆玳玳的缘故,陆南柯见过他几次。
丁晨一进门就看到了蹲在地上对尸体上下齐手的陆玳玳,不禁有些错愕。
“玳玳,你不是已经下班了吗?怎么会在这儿?梦游了?”
这位丁队长看起来很严肃,其实是整个刑警队里最幽默的,有事没事就喜欢冒一两句冷笑话。
陆玳玳凉凉地瞟了他一眼,道:“你来的正好,找个人去趟保安室,把她死亡前后三个小时内的视频都拿到局里去。”
“嗯,我已经叫小李去了。”
丁晨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他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大大咧咧地说:“打电话报警的那个孩子,不愧是考上A大的,临危应变能力就是好,短短几句话就把重点都交代清楚了,嗳,你看这像不像是自杀?”
“不知道”陆玳玳一把摘下橡胶手套,站了起来,“我只是大概地看了一下,死者女,年龄在三十到三十二之间,是名英语老师。两侧太阳穴被子弹贯穿,伤口周围有很严重的烧伤,证明枪是抵在脑袋上开的。尸体尚有温度,血液也才开始凝固,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35分钟。”
丁晨边听陆玳玳汇报,边自己打量着躺在地板上的尸体。
那一枪的威力不小,几乎把她半个脑袋都炸飞了,白色的脑浆混合着鲜红的血流了一地,也弄脏了她那身漂亮的白裙子。
“伤口就是她手里那把抢造成的?”
“应该,现场掉落的弹壳跟弹头,和死者手里握着的这把勃朗宁M1906袖珍手枪型号正好吻合,但最终结果还是以鉴识科给出的数据为准。”
“那可不见得”丁晨伸手拍了拍陆玳玳的肩膀,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很多时候,你比鉴识科的那帮家伙好用多了。”
陆玳玳侧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你拍疼我了。”
“哦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丁晨赶紧收回了手。
陆南柯被这个老小孩似的队长给逗乐了,正想笑,眼角的余光却瞟到门口有一大团白色的杀气正在靠近。
丁晨正好抬头,“哎呀,凰儿来了。”
话音未落,“嗖”地一把银光闪闪的手术刀就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
“艹,姓丁的,你脑子进海啸了?凌晨两点半打电话叫我来验尸,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想尝尝被解剖是什么滋味了吧。”
“哎呀,哎呀,我的好凰儿你别生气嘛,我也是迫不得已啊,谁叫咱们刑警队就你这么一个法医,我不找你找谁啊!”
“爱找谁找谁!”
“呜。。。凰儿,你怎么能说这么无情的话,人家好伤心的。”
陆南柯看着丁晨对来人又卖萌又抖骚,不禁鄙夷地撇了撇嘴。
颜凰。。。。。。他陆南柯活到现在最讨厌的人。
这家伙是刑警队的专用法医,赴美留学回来的高材生,曾配合FBI破过多起重大案件,是个天才型人物,长得也很有有看头,修长的身形,精致的脸蛋,曾被老外誉为“最标致的东方美人”,可他就是很讨厌他,因为丁晨总对外宣称他和陆玳玳是刑警队的金童玉女,偏偏陆玳玳对此还没什么过激反应,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咦?玳玳,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今天好像不是你值班吧。”
看这家伙,刚刚还凶神恶煞的,一转头看到陆玳玳,立马就露出了笑容,虚伪!
陆南柯极其不满地腹诽着,恨不能将陆玳玳立马拉出去。
还好陆玳玳对他的态度很冷淡,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这件事解释起来很麻烦,我就不说了。”
“哦”熟知陆玳玳性格的他没有再追问,而是戴上橡胶手套开始专心工作。
丁晨见这儿没他们什么事了,就对陆玳玳说:“我们出去问问那群孩子当时的情况吧。”
陆玳玳没有反对,就在他们都往外走的时候,她突然张开双手对陆南柯说了句,“累死了,抱。”
陆南柯立马弯下腰,将骨瘦伶仃的老女人抱了起来,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累了的老女人是没有攻击性的,安安静静地靠在他怀里,任凭丁晨怎么取笑都不吭声。
考虑到把那么多人都带回局里一个一个审问不现实,丁晨决定在这里单独开一个的小房间让他们把当时的详细情况说一遍,陆南柯就抱着陆玳玳站在一边旁听。
作为报警人的秦桑是第一个被提问的,他进来的时候看到陆南柯抱着陆玳玳不禁怔了一下。
“陆老师身体又不舒服吗?”
“又?”丁晨充分发挥了他作为一名刑警的直觉,没有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是啊,我记得我打电话报警的时候,陆南柯同学也是这样抱着陆老师走进来的。”
“哦?是吗?那可否请我们敬爱的陆老师解释一下呢?”
丁晨不怀好意地笑着,锃光发亮的小脑门上写了四个大字“我爱八卦”。
陆南柯抿起嘴巴对他笑了笑,陆玳玳则直接赏了他个白眼。
一旁准备记录的小刑警看不下去了,就弱弱地问了一句:“这审问还继续吗?”结果被丁晨毫不客气地赏了一巴掌,“你不废话吗?当然继续。”
“哦哦哦”小刑警忙不迭地拿起笔准备开始记录。
丁晨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开始问第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楼上有人自杀的,是听到枪声还是其他。”
“不是听到枪声。”秦桑自然而然地将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整个坐得笔直的看着丁晨,“是那个保安慌慌张张冲进来跟我们说的,当时我没听到任何声音,因为这座别墅里所有房间的隔音效果都很好,至于其他人有没有听到,你一会可以问一下。”
“。。。。。。我会问的,不用你提醒。”
被一个小毛孩指手画脚了的丁大队长很不爽,虎着一张老脸继续问道:“一点半到两点你在干什么?”
“在跟同学聊天。”
“有谁能替你作证吗?”
“嗯,当时我身边有很多人,其中李化、陈嘉,班祖祖我们四个一直在一起。因为班祖祖今天被。。。陆老师惹哭了,所以我们一直在安慰她。”
“哦?陆老师,是吗?”丁晨一脸兴奋地盯着陆玳玳,恨不能将她脸上看出两个洞来,看来我们这位丁大队长还真不是一般的喜欢八卦啊。。。。。
很快,对秦桑的问话就结束了,换了下一个进来,问题还是那几个,得到的答案也很类似。
最后,基本可以总结出,事情发生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大厅,除了陆玳玳,但走廊有监控,调出来一看就知。当时,没有人听到任何不寻常的声音,直到那个保安进来跟他们说了。
一开始,丁晨很好奇他们为什么会那么相信那个保安的话,后来班祖祖跟他说,她和几个同学来这边租别墅的时候,那个保安帮了他们很多,是个很老实很善良的人,所以他们才会信他。
审问结束后,丁晨觉得这帮孩子跟这次事件应该没有任何关系,因为他们都是彼此的证人,如果其中一个跟这次事件有关系,那么其他的也都逃不开干系,这想想就不现实。
所以,丁晨让他们留下了详细的联系方式后,就放他们回家了,正好那时候鉴识科的也分析完了现场,准备回局里,丁晨索性就让大部队都撤了,留下几个不想睡觉的继续在这保护现场。
那时候已经五点多钟了,陆南柯本想带陆玳玳回家的,可她却说要直接去上班,让他一个人回家。
陆南柯没有反对,小声嘱咐她记得抓紧时间睡觉,早上要吃早饭后,就开着她的车一个人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