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圣山,高耸入云十万丈,艮部众山其为最。神农当年做客艮部,在中心圣山的最顶峰,曾留有“一览众山小”的名言。
此刻的中心圣山脚下,已密密麻麻地站立了约莫数万号艮部俊杰,却一点也不显得拥挤,同时还有大批艮部儿郎,正在赶来的路上。
他们来自十万大山,翻山过岳,长途跋涉,就为今日的圣山门开。
“竟有如此多人!”录押不禁感叹,这人山人海的场面,看起来极具震撼力。
“这算什么!我那……也不比这少!”如风本想拿巽部神宗开门纳徒的场面来较劲,可瞟了瞟一旁的石敢当,便含糊带过了。
录押三人就混在人山人海的修士中,静候中心圣山打开山门。
在他们等候的期间,又有大量修士到达,人群总数已然过万。
录押仔细观看山脚下这万余号修士,发现他们隐隐分作两派,一左一右站作两堆,泾渭分明,在中间留下一道明显的空地。
左边那堆的人数比右边少得多,但是他们个个衣着光鲜,驾车驭兽,携丫带仆。他们彼此之间互相拜谒,呼三邀四,侃侃而谈。一个个脸上洋溢出一种掺杂着优越感的笑容,只是眼神扫过右边人群时,总会透出一道不加掩饰的鄙夷。
再反观右边这堆,虽然人数众多,但是个个衣着简朴,更有甚者衣衫褴褛,脚趾都从破鞋洞里窜了出来,就更别提有仆从伺候了。他们彼此间也很少有交流,从前根本不认识,如今也无甚渊源瓜葛去攀熟,因而人数虽众,却显得冷冷清清。
录押心下恍然,料到左边那一派的定是山姓族人,而右边这一派必是石姓无疑。
从这场面上看来,山、石二姓积怨久矣。
穷人总是少不了要挨富人的白眼,这在哪个世界都一样啊!录押想起在另一个世界,那些跟随老把式漂泊的日子,心下感叹。
左边那小堆人群里,男男女女鲜衣怒马,甚是热闹;右边这堆里却是儿郎多姑娘少,彼此间交流者也极少。两堆人群,只见左边鄙视的目光不时扫射右边,右边少有目光延伸向左。
录押和如风虽然都站在右边人群里,但由于他俩连艮部之人都不算,就更别有左、右之分的觉悟了,所以他俩毫无顾忌地朝右边不停打量。
对于时不时因目光相触而收到的那一份份鄙夷,录押心下十分坦然:反正鄙视的又不是小爷,尽管来吧。
录押在左边的人堆里还发现了熟悉的身影,能让他在人群中一眼认出,自然是特征十分鲜明,那便是圆大胖子了。
这胖子在人堆里似乎混的很开,哪里人多他便往哪扎,就是哪位少爷被他那硕大的身块挤着了也不以为忤,反而讨好地推上一把,助他扎向更拥挤处。
录押发现,只要哪个地方有飞扬的大笑声响起,那里总少不了这死胖子。胖子在人群中,堪称左右逢源。
“这胖子,可真是个交际花啊!”录押感叹。
“交际花是什么东西?”如风扬起笑脸,一脸好奇。
“呃,就是善于攀谈的意思。”录押解释道。
“可这臭胖子哪里像花儿了?”如风显然没有在意录押的解释,她还纠结在胖子与花上。
再观那胖子正在左边的人堆中,发挥自己极佳的口才,时不时将一名名娇媚女修士逗得掩嘴弯腰,却察觉右边人堆中总有两道目光在不停上下打量自己。
这让胖子很不自在,他不禁循着那目光望去,却见是录押与如风两人。
胖子心思灵活,知道此际不适宜过去打招呼,便只是远远冲着录押二人挤出个笑脸。
如风见状毫不怠慢地回了一记鬼脸,小舌头拉得老长。
录押这厮,却无自知之明,反而朝着胖子熟络地挥挥手,以示打过招呼。
他这一挥手,胖子身边的人可不乐意了。
只听一身着紫衣的丰满女修不满道:“那人身处贱民群中,却粗鄙得很,时不时往我们这张望,真是没规矩!”
“跳梁小丑而已,紫衣妹子若是看不惯,哥哥命人前去知会一下他便是!”一名锦衣修士急于在美人面前表现,扬言要派人去警告录押。
“看他冲我挤眉弄眼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与他有私交呢!”这名为山紫衣的女修自我感觉甚好,将录押投降山胖子的眼光,揽到了自己身上。
起先说话的锦衣青年看不下去了,冲身旁的老仆道:“你去警告一下那小子,让他消停点儿。”
老仆应声正待离去,却听圆胖子说道:“其实,他是与我有私交,正跟我打招呼呢!”
一旁的几人闻言都很诧异,但碍于胖子面子,那锦衣青年的老仆却也并未前往寻事儿。
却在这时,一道响亮的声音传了进来:“山胖子,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与那石敢当结交我也还能理解,可此等小人物,你竟然也要袒护,真是自跌身价!”
说话之人正是山万重,众人见他走来,纷纷为其让开道路。
看得出来,山万重在这群人中的地位,是极高的。
“哎,说来无奈,”胖子故作无奈道,“我也是看这小子可怜,跟他说以后遇到麻烦报我圆圆名号。现在谁要是去找他麻烦,那不是打圆圆我的脸吗?”
山万重冷哼了一声:“你脸可真大!”
山胖子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那肥脸,笑道:“嘿,还真不小!”
却在此时,只听录押高喊一声:“嗨,胖哥,我在这呢,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哟,石头人,你也在呢,世界真是小啊!”
这一嗓子是录押故意喊出来的,他是瞧出山、石二姓间的不合,暗想以胖子个性却愿自降身价结识石敢当并以兄弟相称,定是不怀好意。
因而录押决定阴胖子一把,你既想结识石姓子弟,那就不要立那山姓牌坊了,自己舍不得拆,小爷帮你拆!
至于那被他呼作石头人的山万重,录押只是一时嘴快,顺带着把他也搭进来了。但他心里也不担心,这里可是中心圣山的脚下,应该没有人敢在这里动粗吧。
更何况他还清楚记得山胖子那句“以后遇到麻烦报你胖哥大名”,若真来了麻烦,那就大喊胖子便是了。
“对了,这胖子大名似乎叫圆圆!”一念及此,录押心下大定。
然而现实并非他想的那样,他刚那一嗓子嚎出来,当事的二人全都脸色一变。
山万重冷冷说道:“圆胖子,这回你的脸再大也不管用了!”
山胖子黑着张圆脸,心道:胖哥这边保着你,你那边却自己作死。
山万重说完也不看圆胖子,直接冲身旁那既是车夫又兼仆从的中年人使了个眼色,那中年人领命,径直向录押走来。
“我家主人想让你安静点!”那中年人看录押不爽久矣,上来毫不留情地警告道。
录押在嘴皮子上何曾输过人:“他既想让我安静,何不自己来跟我说,随便派个阿猫阿狗的来,就想把小爷打发?”
那中年车夫在听到“阿猫阿狗”时,眼角明显地抖动了一下,他怒极反笑:“年轻人,做人还是低调点好。”
话刚说完,他便闪电出手,一把向录押抓来,欲将之擒于掌下。
录押早就在时刻提防着,他见那中年车夫身子一晃,就果断一个闪身,躲到了石敢当的背后。
石敢当十分义气地站着原地,眼神淡然,一动不动。
中年车夫出手堪堪伸至石敢当身前,又生生止住了。
这时,就听一道扯嗓子的尖叫声在石敢当身后响起:“山姓家奴过来挑衅啦,狗奴才仗势欺人啦,骂我们石姓子弟都是废物啊,兄弟们,你说我们还能忍吗?”
这一嗓子自然是录押嚎出来的,本来大部分石姓子弟还没注意到此间状况,可经他这一喊,右边人群纷纷向此靠拢。
尤其是听到录押喊出山姓家奴骂石姓子弟是废物时,不少石姓热血青年都愤怒了。
“兄弟们,你们说话啊,我们还能忍吗?”录押这厮又垫了一把火。
“不能……”
一开始的回应还是此起彼伏,杂乱无章。
录押这厮深知步调一致的重要性,遂高声喝问:“一起告诉我,能忍吗?”
“不能!”
数千人异口同声的一句“不能”,喊得气势十足,群情激奋的效果就此达到。
“石姓子弟当自强,打死山姓狗奴才!”录押顺理成章地扮演起了口号带头人。
“石姓子弟当自强,打死山姓狗奴才!”
众石姓子弟在高呼的同时,纷纷向此靠拢,人群成排向中年车夫逼去。
那车夫纵使平日里见惯了不少大场面,此刻面对群情激奋的数千人,也立马慌了手脚。
左边的山姓子弟们自然被右边的大动作给惊动了,某些耐不住性子的,诸如那锦衣青年,早开始摩拳擦掌,骂骂咧咧,撸起袖子就欲上前教训这帮在他眼里早被烙上贱民二字的石姓子弟。
然而这帮人却被山万重拦了下来,只听他冷冷道:“与那帮贱民动手,岂不是自降身份!遣些仆从去将之镇压,便算给他们面子了!”
山万重一发话,除山胖子外的其余山姓子弟自然附和顺从。
于是乎,一众家仆齐齐而出,支援中年车夫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