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如此叫喊了一会儿,周丙便觉得没趣,索性也就不再去理会马小辫子,倒是马小辫子还不依不饶,不停的向周丙邀战,又见周丙不再理会于他,无奈气急之下,竟然破口大骂起来。
周丙听到马小辫子骂人,却也不恼,冲两旁众人道:“大伙儿都听听,也都学学别人是如何骂人的,省得以后你们骂人时不会。哎——这句骂的不错,有些水平,比前面一句高明。”
按理说,周丙身旁几人听到此言后,应该有些反应才是,不乐上几声,也应该配合着说上几句俏皮话,可周围竟然无一人出声,这倒让周丙尴尬之下有些奇怪,莫不是这话不好笑,便四下看了两眼。
这一看倒感到一丝异样,原来身旁几人此时正都趴在地上哆嗦着身体呢。
“怎么回事?”周丙推了推身旁几人,问道。双手一碰到这几人,能感觉到这几人全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着的。
“当然是天冷冻着了,刚才都说地上凉了,你还非要我们趴地上,三少爷,今天如果我们要是因为这个着凉生病了,你可得赔我们汤药钱。”周大树身体抖的如筛糠般,说话牙齿都在打架,倒还能抱怨几声。
“扯淡,这天冷吗?我怎么没觉得。”周丙狐疑道,又用手去摸周大树的衣服,棉袄棉裤这小子都穿着呢,这让周丙感到有些蹊跷,穿这么厚还能冻着,不过,再说出的话却让人听得有些底气不足,“那再过些日子天更冷,你们还能活吗?”
周丙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莫不是自己真的忽视了士兵们的防寒保护,两道眉毛都拧成了麻花状,却仍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又见到黎志远望着自己,面容很是有些惊怖,周丙这才似乎察觉出了什么。
这时也不再顾及对面土匪可能的冷枪,周丙起身在民团众人身旁走了一遭,越走越是心惊,只觉得有一股寒意从周丙脚底直冲到脑门,在头顶处炸开,周丙整个脸都觉得正在被数不清的针扎般的疼。
“抖什么抖?”周丙被眼前百十来个人,都趴在地上浑身发抖的景象吓着了,这绝不是因为天冷所致,“还******抖。”
周丙说着话就踹了一脚眼前一人,不想那人哆嗦着说道:“我冷。”
这一句话便将周丙惹毛了,周丙一抬手就在他后背狠狠的打了几下,又不解气的踹了那人几脚,边打边骂道:“妈的,这天冷吗?这是冻的吗?”
周丙越打越是心焦,竟觉得自己也被这些人传染了一般,身体也有了些发抖,这才停下手,冲已经赶到自己身边劝阻的黎志远说道:“哥哥你得帮我。”周丙一直称呼黎志远为黎大哥,这是第一次直接喊他哥哥。
黎志远以前曾在新军中厮混过几年,听闻过新兵第一次实战时被吓破胆的事例,这时从周丙对他的称呼中,黎志远能感觉到,周丙已经明白出了什么问题了,周丙的这一声哥哥,是一种计穷之下的无奈,是在乞求。
只见周丙紧紧抓住黎志远的手,说道:“不知其它几个方向的人是不是也这般如此,黎大哥帮我去看看。”
黎志远点了点头,今夜只有周丙这一处与土匪发生了直接的交火,其余几处并没有战斗,那几处想来也不会如此这般,但黎志远还是服从了周丙的命令,赶往那几处地方查看。
民团这些士兵趴在地上哆嗦身体,并不是因为天冷,这是新兵第一次上战场时恐惧的表现,这些新兵是在害怕,是对自己亲手杀人和人死后的惨象的畏惧。
之所以这时表现的这么严重,是因为在刚刚不久前,他们的生命还在遭受危险,那会儿如果不开枪杀人,自己的小命就可能玩完,这种求生的欲望将他们的恐惧压制了下去。
而这时他们相对已经安全,便会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感到后怕,身体便也跟着有了反应,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如果得不到及时的干预,最严重的后果是他们会因此疯掉,以后再也拿不起武器,成为一个废人。所以,周丙才会如此这般的焦躁。
但一味的焦躁却并不能解决问题,周丙深吸了几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寻找应对之法,慢慢的一个办法在脑海中成形。
“所有人都到我这里集合。”周丙冲众人喊道,军威气势十足,气场伴随嘹亮的喊声传向四周,民团众人被周丙铮铮铁骨的气势感染,匆匆在周丙身前站成几列队列。
周丙双目瞪圆,凶狠的注视了众人一会儿,声嘶力竭的大声喊道:“立正,向右看齐。”整理了一下队列后,众人的身体似乎是因为有了一些活动,倒没有了刚才那般抖的激烈了。
“赵守山你去盯着村外的土匪,如果他们有异动,你就开枪报警。”赵守山答应一声,便去村外土匪的方向警戒。
赵守山是民团这些人中恐惧的反应最小的,这源于多年的猎人生涯,他的恐惧感,早就在一次次的对猎物的猎杀中磨灭掉了。
“周大树,你带两个人去拾些柴火,给大家生火取暖,不要出村,就在村里找柴火。”周丙又对周大树命令道,待周大树走后,周丙又提高了嗓门,冲众人大声道:“所有人都跟着我喊,杀——”
民团这些新兵不明白周丙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跟着喊了一声,不想周丙却很不满意,斥责道:“你们都没吃饭吗?都给我大声点。”
众人又都大声喊了一次,周丙仍不满意,又提高了嗓门,吼道:“就像我这样大的声儿,再喊一次。”众人再喊一次,周丙还不满意,如此众人扯着嗓子,大声的喊叫了几次才罢。
周丙这会儿才又说:“怎么样,你们还觉得冷吗?身体不哆嗦了吧。”民团众人听周丙这么说,皆感觉到自己胸中有一股热气,倒是真没刚才那般的冷了,惊奇之下,不禁纷纷出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周丙这时也不去苛责众人军纪涣散,只是又喊了一声“立正”,这回只是单纯的整理队形,别无他意。
重新整理好了队形后,周丙说道:“咱们聊聊恐惧吧,你们最害怕的是什么?”
见众人不解,周丙又说:“我觉得人的恐惧是在不停的变化的,小时候咱们都怕爹娘,爹娘有时候瞪一下眼睛,我们半天都不敢乱动,等稍大一些了,”
周丙以手指天,说:“我们怕这天上也不知道有没有的神神鬼鬼,但我们怕他们什么呢,我们自己恐怕都说不清楚,似乎就如同小时候对爹娘的敬畏,我们这时候对神鬼的敬畏,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