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宴请的消息不胫而走,震惊最大的还要数黑龙会,地朝帮的两位头头。他们虽然受到了书院金,苍两门的暗中支持,雄霸秦淮河多年,风光无限,但黑暗势力的头衔就让他们天生矮了一截,更别提要和当今的太子同桌共饮了。
“这可怎么办呢?”薛辰旭在小院内来回踱步,昨晚大放厥词,没有将太子放在眼里,可当事情摆在他的面前,又难免有些惊慌。
“会长不必如此惊慌,不过是一顿饭而已,太子又不会设下鸿门宴,在四周设置百名刀斧手,将你斩杀在那!”一身道袍的俞敏摸着胡须缓缓道来,看着心神不宁的薛辰旭,长叹一口气道:“这神仙打架,我们这些小喽啰还是躲远点比较好。”
“你什么意思,不让我去?”薛辰旭盯着俞敏,有些气恼的道:“那位可是当今的太子,未来帝国的主人,我一个小小的黑龙会会长岂敢吃罪。”
“会长,是你自乱了方寸。来,喝茶。”俞敏倒了一杯热茶,推到桌子另一端道:“我去过一趟京兆府,和那张大人也聊了很久,我虽说没有在朝堂上任职,不清楚如今的形式,但也能从言语中推测出一二。
当今天子已有传位之心,但也仅限于有这个心思,让太子查我们这种小鱼小虾就是证明。太子想要掌权,但圣上下放的权利过于有限,这就是当今的局势。
而我们黑龙会,地朝帮两个雄霸秦淮河的势力的背后,是朝堂上金,苍两门在支撑,这点圣上知道,太子也知道,可以说我们两个帮派能够在京师落地生根,是整个朝堂默许的结果,这其中固然是因为金,苍两门势力庞大,但更多的是因为当今圣上的平衡之道。
居中调解,稳操胜券!
我们只是一颗小棋子,还入不得太子法眼。而这次宴请的不是我们,而是身后的金苍两门,太子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金苍两门的底线。反之,金苍两门也想借此机会,试探太子的来意,或者说试探太子手中权力的多少,从而判定当今圣上是否真的铁了心要传位于太子!
所以,会长,你大可不必如此烦恼,直接将此事告知张大人,然后在晚间,大摇大摆的前去赴宴,不要有丝毫的顾忌!”
刚才只是一时焦虑,如今听到俞敏的分析后,薛辰旭慢慢的冷静下来,前思后想一番之后,端起茶水轻口一抿,笑着道:“光脚的,不怕他穿鞋的。”
在同一时间,地朝帮的老大也得到了相同的消息。
“太子打的一手好算盘,一桌鸿门宴,化被动为主动。”在地朝帮的议事大厅内,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人坐在主位,蹙着眉,有些赞许的说道。
此人便是地朝帮的老大,闵嘉良。
闵嘉良头发呈暗红之色,就连眉毛,也带着淡淡的红色,面目粗矿,但内心很细,深得官场之道。在接到高寒衣的传讯之后,稍加思索,便已经猜测出几分道理来。
“帮主,说到底,我们地朝帮只是金门饲养的一条狗而已。如今去面见太子,恐怕不和事宜啊!”坐在下手的一个粗矿汉子大声的道。
这汉子的模样和闵嘉良有三分相似,却是闵嘉良的亲弟弟闵嘉树。
“哈哈,弟弟这话说的不错,我们地朝帮只是一条狗。如今太子磨刀霍霍,准备杀狗祭旗,但碍于这条狗的主人,这才屈尊请狗上桌,根本不是仁慈,而是要和狗主人商量,看放多少狗血合适!”闵嘉良裂着嘴巴大声一笑,站起身来,对帮内众人说道:“一会我去会会那金门之人,我走后,告知帮众,时刻提防,若是有人胆敢来犯,用不着跟他们客气!”
闵嘉良交代完帮内事物后,出了帮派,然后顺着秦淮河摸上了一艘画舫。
白日的秦淮河显得有些单调和枯萎,围绕在秦淮河畔的商铺也大多都刚刚开业,比之京师内的要迟两个时辰。
一艘艘画舫靠拢在岸边,在烈日的暴晒下,很难分辨出上面图染的细小花纹。河水变得浑浊,使得整个秦淮河少了一分灯光下的灵气,有点死气沉沉。
闵嘉良作为此地的两大地头蛇之一,拥有绝对的威望,在众人的礼让之下,钻进了一艘画舫内。
“属下,见过解公子。”闵嘉良抱拳弯腰,显得很恭敬。
“嗯,闵帮主来的正是时候,语梅刚刚煮了一壶好茶,来,一起品品。”坐在画舫内的,却是书院的大师兄解缙。
解缙既是书院大师兄,同时是金门的领导者,地位和苍门方孝孺有些相似,不过解缙却管理着整个金门,地朝帮帮主闵嘉良就是解缙的直隶下属。
“谢过解公子。”闵嘉良也不客气,盘膝坐在下首。
“让两位久等了。”语梅姑娘一身大红绸袍,浓密的秀发黑而发亮,盘成一个很大的双髻,被一只金色簪子插在头顶上。眉毛如若丹凤,体香如同栀子。
“语梅姑娘不愧是秦淮河上四朵金花之首啊!果然是才貌过人,世间仅有,和谢公子可谓是天生一对啊!”闵嘉良接过茶水,抱拳赞美道。
“多谢闵公子夸奖。”语梅只是微微低头轻笑,早已适应了这种恭维的言语。
“太子要宴请你们两个?”解缙喝着茶水,听完闵嘉良的回报之后一愣,一杯热茶搁在嘴边,解缙沉思了半刻后,重新将茶水喝掉后,悠然的道:“人常说富不过三,当今陛下雄才,但接班人却不慎满意。众皇子之中,唯有太子朱标,四皇子朱棣具有帝王之相。
但太子过于仁慈,四皇子履属于军方,又过于武断,一文一武都不是上上之选。但如今天下太平,需要的是守业之君而非开创之主,所以陛下才会容忍太子掌权,并且符合传嫡之古训。”
解缙说的话有些不合时宜,但闵嘉良,语梅二人都不敢出言打断,只好在一旁细心的听着,只听解缙继续说道:“当今圣上放权之意很是明显,但让太子独自办案,并且交代了如此任务。
这任务看似简单,却由于你们两个帮派后面有书院金苍两门而变得很诡秘,圣上这是要看太子的掌控能力,而这次任务就是问路石。
再者,以太子的性格,即使你们犯下错事,也不会调集锦衣卫和西厂大开杀戒。所以此次宴请的真正目标便是金苍两门,你们二人只是一个幌子。”
解缙前前后后的分析一通后,自嘲般的一笑,道:“既然太子有这个雅兴,本公子也只好舍命相陪了。”
………………
这一天的京师,尤其是秦淮河畔,治安相当的好,没有一起抢劫偷窃事件。就连平日里热闹非凡赌坊酒肆都显得很冷清,平日里那些流氓横人都销声匿迹,这样见惯了吵闹的秦淮河畔的居民有些不适应。
平安的一天就在众人提心吊胆中慢慢度过,夜幕降临,秦淮河亮起了璀璨的灯光,丝竹声渐起,放肆又不失少女羞涩的笑声开始回荡在秦淮河上空,撑船的老叟喊起了苍老而悠远的号子声,和少女欢快的笑声混合成为一曲颇有情谊的大合唱。
但今日的秦淮河显得有些冷清,出手阔绰的才子佳人都不见了,就连喝酒划拳的光膀汉子也没来多少。
空有诗情和画意,却无人理睬光顾。
少女的欢笑声更加显得寂寞和空虚,而老叟赋有历史沉淀的苍老号子,给秦淮河上装扮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少了一份至刚的男儿之气,多了一丝深闺怨妇般的惆怅。
而在同一片天空下,太子临时住处也显得有些冷清。
小院的大门完全敞开,两盏巨大的红色灯笼悬挂在大门两侧。从大门而入,便能看到一条完全由灯笼照亮的婉转走廊。走廊两侧的灯笼很多,但都是通红之色,照的这条小路有些幽暗,同时有些血腥。
这条走廊的尽头,直接和宅子中的大厅相连。
大厅内却是灯火辉煌,朱标手捧一本线状古书,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细细阅读,而在另一侧,道衍和唐朔两人正在专心致志的下棋。
大厅的正中央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饭桌,碟碟饭菜还散发着股股热气,像是刚刚做好不久。而在偏厅内,也摆放着一桌饭菜,桌子不大,饭菜也不多,但有一盘烧的通红的猪蹄。
“什么时候开饭啊!”道衍无精打采的和唐朔对战,时不时的用眼光瞄着那一大盘猪蹄,咕咚的吞咽下口水。
整个大厅内就他们三人,方孝孺,王猛,高寒意等人都被太子挡在了屋子内,毕竟要和金苍两门谈判,他们几人恰好是两门子弟,需要避嫌,至于唐伯虎,早在傍晚时分就出了门,也不知道去干什么。
“师兄,刚才唐兄出门很着急,并且面带喜色,莫不是有好事?”论到杀人的本事,唐朔或许可以和道衍切磋一二,但说道下棋,不管是黑白子还是象棋,三个唐朔都不是道衍一人的对手。
“将,死棋,师弟,承让承让!”这已经是道衍连赢的第五把,抬头看看唐朔,笑着道:“那唐伯虎一看就是动了春心,这月黑风高之夜,除了最适合杀人之外,也十分适合谈情说爱。师兄估计,唐伯虎肯定是被那只狐狸迷住了心窍,这才抛下太子,我等私自开溜。”
“莫非是…………”唐朔想起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连忙改口道:“才子佳人,倒是绝配。”
就在此时,黑龙会会长薛辰旭,地朝帮帮主闵嘉良同时来临。
“草民薛辰旭(闵嘉良),参见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