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四人都完事儿收了凶器,周玉提议道:“既然大家兴致这么高,不如我们高升香堂,重祭鬼神,以天地为鉴,日月为凭,义结金兰,做个异姓兄弟如何?”
周玉的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的轰然响应,就连一向稳重的陈阡也点头不止。
众人二话不说,叫相府家丁进来撤去了席面,并且打扫干净地上的甜羹龙水。周玉四人又各自回房,沐浴更衣,再回堂上聚首。
早有仆人在书案上备下了红纸、笔墨,四人奋笔疾书,在红纸上分别写下自己的姓名、生辰八字、籍贯及父母、祖及曾祖三代姓名,此为金兰谱。
金兰谱每人一式四份,互相交换,此为换贴。
换帖之后,再摆上天地牌位,请上香炉,插天地人高香三支,香炉前再置水酒四杯。
根据四人金兰谱上的年岁,四人依次焚香而拜。四人身份以国相周玉最高,轮到周玉,周玉便上前几步,打算立下誓约,想了想词儿,古文实非周玉所长,好在周玉看过三国演义,桃园三结义中便有类似的誓约,周玉记性一向不差,便心安理得地剽窃了一段。
香烟袅袅之中,堂前明月之下,只见周玉上前一步,左手持香,右手虚扶,肃容道:“念陈阡、陈陌、郭嘉、马钧,四人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誓词完毕,四人以利刃割破手指,分别在四杯水酒中滴下数滴血液,最后举杯共饮血酒。
饮酒完毕,结义礼成,四人之中,陈阡二十八岁,周玉二十又六个月,马钧二十岁整,郭嘉十九又七个月。遂以陈阡为长兄,周玉为二哥,马钧为三弟,郭嘉最小,为四弟。
结拜完毕,四人兴致不减,又喝了几杯,周玉几人喝到酩酊大醉,人事不省,陈阡也喝得摇摇欲坠,这才尽兴而归,各自歇息。
……
※※※
周玉的原本的卧室已经让给了郭嘉,今晚周玉睡的,是相府中的正房,也就是陈睿之前的寝室。
这一觉周玉睡得很沉,但醒过来却很早,酒喝多了往往如此,很难一觉到天明,酒醒了,人也就醒了。
被剧烈的头痛弄醒的周玉,看了看屋外的天色,便知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然后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这香味很幽深,也很馥郁,近在鼻端,周玉侧身一看,发现身边依偎着一个女子。
黑夜中,女子的眼睛映着窗外的月亮,透着朦胧的微亮,媚眼如丝。
“沉香。”周玉扶着额头道,“你每次出现能不能别这么吓人?”
“怎么会吓人呢?奴婢每次都会让主上先闻到香味,再看到奴婢的。”沉香的声线微微沙哑,透着一些疲惫。
周玉心中一软,抱住沉香如软玉一般的身子,轻声说道:“辛苦你了。”
十日前,周玉派沉香去无极县处理金蛇子的事情,这一来一回,似是耗去了这女子不少精力体力。
“奴婢的辛苦,在回到卢奴的这一晚,就暂时结束了。但是主上的辛苦,却刚刚开始。”沉香吐气若兰地说道。
幽香绕鼻,软玉入怀,听到这段有些挑逗意味的话语,周玉明显想歪了,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
一边说着,周玉便伸出手去解沉香的衣服。
不料沉香伸出手来,轻轻按住了周玉的魔爪,微羞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周玉不解道。
沉香缓缓直起身子,姿势由侧躺变为盘坐,凝声说道:“金蛇子似是事先察觉到了危机,解散了弟子,奴婢率人抵达无极县时,灵蛇观早已人去观空,连个守山的道童都没留下。”
周玉一听,也立时坐了起来:“你应该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吧?”
金蛇子此人的死活,干系重大,周玉不得不重视。因为此人手里,可是捏着周玉毒杀陈睿的把柄,这个事情要是宣扬出去,在这个注重品德名望的汉末,足以让周玉万劫不复!
沉香此去耗费十日之久,自然不会去了趟无极山就马上回来,肯定还有下文。
“自然不会。”沉香果然接下去道,“奴婢先是去了一趟妙清女冠家中,请当地最好的五位郎中,分别替二老把脉问诊,经过仔细诊断之后,发现二人并无中毒迹象,也没有和老国相类似的病症。”
听到这里周玉松了口气,看来妙清是被金蛇子那老神棍给忽悠了,其实人家没对她父母下毒。想想也是,金蛇子的毒动不动就能卖上十金天价,给这二老用,那神棍怕是舍不得。
只听沉香又继续道:“处理完此事之后,奴婢便沿途打听金蛇子的去向,并且一路追杀下去,途经巨鹿郡,一直到安平国与巨鹿郡的交界之处,发现一支上万人的军队,正在向北进发,金蛇子的线索,也在那里断了。”
周玉一听沉香的这番话,心里立时咯噔一下。
中山国位于冀州北部,北面是幽州,西面是常山郡,东面是河间国。往南则是巨鹿郡和安平国。
安平国的国都叫信都,这信都同时也是整个冀州的治所,冀州牧韩馥,便在信都县城里。
此时若是安平国内出现军队,用屁股想想也知道,肯定是韩馥的人,这支军队既然北上,那目标十有八九便是中山国!
“这韩馥想干什么?!”周玉此时的酒意、睡意、色意,一下子便被这个消息惊得干干净净,头似乎也不疼了,像是一只被猎人盯住的豹子,眼中闪过一阵又一阵的厉芒。
周玉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这韩馥也是刚刚坐上冀州牧的位置不久,而且是被董卓这个名声狼藉的权臣任命委派,脸面上并不好看。比起在中山国的自己,韩馥更加急于立威,从而强他对整个冀州的控制力。
目前的周玉,最怕的就是金蛇子把自己毒杀生父的事情透露出去,尤其是让韩馥知道此事。韩馥必然会利用这个机会,软硬兼施,把自己牢牢控制起来,甚至废了自己,另立陈阡。
因为韩馥应该明白,随着韩夫人的死去,陈阡又没能成为国相,周玉以陈陌之名忽然崛起,并且名声大震,他的手,现在已经伸不到中山国了。
当然仅凭韩馥的智商,有没有这种政治嗅觉,尚属未知之数,但是韩馥手下,也是有能人辅佐。此人名叫沮授,是一个非常高明的谋士,韩馥看不清这些,沮授肯定看得清,这一万人的军队骤然北上,便是明证。
更为可怕的是,自己毒杀生父的消息,一旦传到陈阡耳中,这个品德高洁如玉的君子会怎么想?万一他为此事跟自己翻脸,以他这三年来在中山国建立起的声望,一旦反水,会给自己造成多大的冲击?
到时候强敌伺于外,兄弟斗于内,内忧外患一起来,周玉目前所取得的成就战果,转眼间就会化为乌有,轻则相位不保,重则身死名裂!
“奴婢无用,请主上责罚。”看着周玉如临大敌的神情,沉香也意识到了事态严重,身子紧绷起来,愧疚地说道。
周玉微微一震,似是从严峻的形势中醒过神来,脸上的肃穆神情软化下去,摸了摸沉香的脸,柔声说道,“能把这么重要的消息传回来,我已经很满意了,你不必自责。”
沉香紧绷的身体立时一松,却听周玉又问道:“这北上的一万军队,领军之将叫什么名字?”
“奴婢打听过了,听说是叫张颌。”
“张颌?”周玉心中一惊,此人可是大名鼎鼎。这张颌后来在袁绍手下时,号称河北四庭柱,归到曹操帐下后,又是五子良将之一。
三国时期将才如云,谋士如雨,这张颌,即便是在这个将星济济的时代,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可遇不可求。
此时的张颌,还在韩馥手下效命,名气还不大,所以沉香听了没什么感觉,但周玉却心中警醒不已。
文有沮授,武有张颌,名义上还是自己的领导,韩馥此人,堪称大敌。
“来者不善啊。”周玉眉头紧皱,一边摸着沉香盘在身前的大腿,一边沉吟道。